《真言不美》

□ 蘭金初

（接1 月上）

就好比一個人，他本來只能背5 公斤的東西，但他沒吃飯，也沒力氣吃飯，你還要給他再增加5 公斤的東西，負擔過重，他還能爬起來才怪！臟腑功能也一樣，在它們接受能力處于半癱瘓狀態的情況下，再補充血漿蛋白，無異于給它們增加了負擔。如果硬要補，它的功能會更受影響。補進去的東西，吸收不了，也代謝不出去，反而成了內毒素。

這時候，尤其要注意的是千萬不能用補藥，不能用什么黃芪、人參這些東西，特別是不能用動物蛋白質。在這種情況下就很矛盾。你想啊，提高人的血漿蛋白含量，一般人會用一些高蛋白質的食物，或者西醫用人血白蛋白，此時就更加矛盾了，越是用高蛋白，則不但不吸收，還會因為蛋白質殘留在體內反成了毒素，再度增加了腎臟的代謝負擔。毒素排不出去，像肌酐、尿素氮、尿酸，這些分子比較大，再加上電解質紊亂，它不可能跟尿一起出來，它被滯留在里面出不來。補充人血白蛋白就算體質最好的，蛋白也就吸收50%，還有50%去哪兒了？還要借助肝腎功能幫忙代謝出體外，這反而又增加了腎臟的負擔。本來那些毒素就排不出去，你又制造一大堆垃圾給它，讓它去清理，能排得了嗎？

聰明一點的西醫，就不會輕易輸白蛋白。有些病人本來腎功能還不算太糟糕，就因為低蛋白血癥，由于猛補白蛋白，一天一支，或者隔一天一支，結果打了十天、八天，蛋白還是低，甚至更低。再一查，完了，肌酐、尿素氮更高了。

所以，最根本的解決辦法是，要恢復臟腑功能。怎么恢復？最根本的是要活血通絡、護肝健脾、增強肝脾合成代謝功能，將營養物質存留于體內，不能讓水谷精微像長江之水一樣流失，都流失了，人一點營養也沒有了，哪兒還有跟疾病作斗爭的堅強后盾啊。所以應健脾和胃、活血通絡。脾胃好了，氣血經絡活了，能夠啟動正常工作了，那么臟腑的功能便恢復正常了，該消化的消化，該吸收的吸收了，活血通絡是代謝氮酸最有效的方法。該代謝的都被代謝出去了，病人的體質增強了，自身的抗病能力也便提高了。

臟腑功能有著生、克、制、化的關系，是不能給分開各自獨立用藥治療的。機體的各組織系統即是各司其責又相互協調，相互制約。所以治療疾病必須遵從整體觀念，才能掌握和解決主要矛盾，對于治療腎衰和低蛋白血癥并存的患者，我的基本大法，就是三分健脾，七分活血的系統治療，收效十分滿意。

請注意：對于低蛋白血癥又有腎衰的治療，必須采取“活七補三”的方法，才能改善機體新陳代謝的功能有序化。

面對醫鬧的無奈

我講的經歷是有一定代表性的，我相信每位工作在一線的臨床醫生都會或多或少有類似的經歷。

1993 年的初夏，我接到一個從云南省昆明市打來的電話，來電人自稱是系統性紅斑狼瘡的患者，除了介紹病情，還介紹自己是西醫大夫，而且自己擁有150 多張床位的醫院，還說自己的丈夫是省委的一位高干。只要你蘭大夫能治好我的病，我一定會用高薪聘請你到我的醫院，也會給你一定的政治地位。我聽了這段話，真是哭笑不得。我更不知道此人是否真的是醫生。說實話，我根本治不好她的病。因為如果她真是醫生，根本不應該說“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的話”。只要是醫生都應該知道，治療內科疾病只能是緩解病情，病情緩解幾十年不復發，甚至一輩子不復發，也不能說是“治好了”，只能說“長期緩解”。只有將闌尾炎患者的闌尾切除了，才能說治好了、去根了，一輩子也不會得闌尾炎了。就連小小的感冒病都不可能根治，這次感冒好了，以后不還是會再患感冒嗎？再說，給她治病與眾不同，她可以用政治經濟條件來換取她的健康。來頭不小！這足夠讓我產生抵觸情緒了！給你看病，我收我的診費就成了，你拿那么高的條件跟我做交易，這簡直是對醫生的職責和人格的蔑視！

幾天后，有一位年輕的軍官帶著病歷替她取走了一個月的“雙虎沖劑”。又大約10 天后，院長突然叫我到辦公室接長途電話，原來就是那位高干太太打來的，口氣十分強硬地說：“你對我說實話，你的‘雙虎沖劑’是不是摻了西藥激素，你老實點兒我就放你一把，要不你就完蛋了。”我一聽就火了，我說：“‘雙虎沖劑’絕對沒有摻任何西藥，如果你認為摻有西藥激素，你可以拿出證據來告我，別在這里仗勢欺人。”呯！我狠狠地把電話掛了。

沒想到過了10 天左右，北京市朝陽區衛生局藥政科的一幫工作人員來到醫院，直接撲到藥房，當即將“雙虎沖劑”貼上封條，同時傳我到衛生局交代問題。當時的陣勢如臨大敵。在嚴肅的詢問中，我得知，是部長太太說我在中成藥里摻激素，弄虛作假，坑害患者，要求衛生局嚴懲。當時我還清楚地看到了，云南省藥檢所采用頻譜檢查中，發現“雙虎沖劑”摻有“地塞米松”的文字，并蓋了公章，另外一份是云南省公證處的公證書，也明確了“雙虎沖劑”摻有地塞米松的事實。

看樣子我是死定了。在調查中我強調了兩個問題：第一，頻譜檢查儀器是早已落后、過時的，我的“雙虎沖劑”處方中有甘草、淫羊藿等中草藥，這些中草藥有類激素樣的作用，采用不精確的儀器會顯示出激素樣的圖譜，如果不相信，可由衛生局將已查封的“雙虎沖劑”拿到北京市藥檢所，還用頻譜治療儀復查。另外，用甘草、淫羊藿等草藥對照核查，如有問題，我不但承擔檢驗費用，取消我的行醫資格，還愿被重罰。如果沒有問題，而你們的檢查造成了大批病人無故被迫停止治療，病人的病情因此受到嚴重耽誤，誰為他們的健康承擔責任？第二，我的“雙虎沖劑”絕對沒有摻入任何西藥。我希望衛生局也要對我負責，維護我的名譽，必須查個水落石出！你們采用目前最科學的薄層對照后，真相自然會大白的。

此事過去一周后，衛生局電話通知醫院自行拆掉封藥房的封條。

我講述這個荒唐的事件，是為了說明：一、病人能夠知道利用科技手段去打假維權，有了保護自己的意識，是件好事，只可惜采用的檢驗儀器未必是科學的，所以結果難以保證；二、有些公證機關和檢驗機構嚴重缺乏專業水平、不負責任；三、做事端正就不怕“鬼叫門”。同時告誡人們一定要多了解現代儀器的性質，避免成為“冤死鬼”。

面對此類事件，醫生往往顯得很無奈。為此，我鄭重向所有的患者承諾，一旦發現我在中成藥里摻有西藥激素或抗生素，可以向我重金索賠。

再舉一例，1999 年7 月一位來自包頭的系統性紅斑狼瘡的女患者，在此之前她已經服用西藥激素兩年多，到我處時她每日還服用強的松6 片（30mg）。化驗結果：ANA 抗體1 ∶640；DNA 抗體127、SSA+、SSB+；補體C3 0.59、補體C4 0.03；尿常規：尿蛋白+、潛血++。臨床表現：煩躁、失眠、乏力、腰腿關節疼痛、消化不良、經常腹瀉。

我為她治療到當年的年底時，腰腿關節疼痛消失，胃腸功能及尿常規恢復正常，乏力明顯改善。由于徹底撤掉了人工合成激素，煩躁和失眠等癥狀也隨之得到明顯的改善。經治療與鞏固治療到2001 年10 月，她來復診的前10 天到一家很權威的部隊醫院做了化驗檢查，這是經我為她治療后的第七次檢查。檢查結果全部陰性，均屬正常。

她把化驗單拿給該院的一個醫生看，醫生看了化驗單隨口就說：“你不是系統性紅斑狼瘡。”她一聽自己不是紅斑狼瘡，以為上當了。她將化驗單拿到我的醫院找領導，大吵大鬧，說蘭金初不負責任，沒有水平，沒有職業道德。并要求醫院退還她兩年多的藥費，還要賠償她11 次包頭到北京往返差旅費，以及身體和精神損傷費。

幸虧我們一貫以來有保存病例的機制，我們把她這兩年多來的所有化驗單拿出來，這些化驗單都是她自己提供的，也包括以前在這家部隊醫院的化驗單，以及她以前在包頭的診斷書復印件。我院領導將這些鐵證，以及我給她整個治療過程的病歷擺在她面前，我才擺脫冤屈。那缺乏水平的醫生既不問她以前的病情，也不了解她以前的化驗結果，僅憑一次化驗結果就隨口說她不是系統性紅斑狼瘡實在不負責任。如果我手中沒有保存這些化驗單，那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兩年后的第七次檢查化驗結果全部正常，患者本當萬分高興，也應該有感激之情。沒想到聰明過人的患者，卻又如此單純而無情。

做醫生的就要對病人負責，這是任何醫生都應該具備的職業素養，我也不能例外。但是，你負責了，并不等于所有人都理解你、滿意你。

一位患者給我打來電話，對話已經很長時間了，對方還不愿意放下電話，我不客氣地說：我該說的都說了，你也知道怎樣做了，不要耽誤我的時間，我還有病人在等待就診。結果他不滿意了，在網上說我沒耐心，不耐心對待患者。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實在是——拿現在年輕人的話說——無語。我正忙著給病人看病呢，接到你的電話，我該說的都說了，你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你還想怎樣呢？我不能因為你就一直接電話，不給面前等待的患者看病啊。再說，后邊還有排隊的患者等著看病昵！你一直占著我電話，讓今天來的患者都耽誤在那里，你這不是自私么?

還有的患者因為藥的問題打來電話，表示疑問，懷疑這個藥是不是有問題，是不是弄錯了!我們的相關人員耐心解釋，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釋，說沒問題，不會出錯。結果還是要打電話來問我。我們都是嚴格按程序辦的，這么多年這么多患者都沒問題，怎么會出問題？

還有的患者，不按醫囑服藥，用了禁忌藥青霉素族或磺胺類藥，結果出現不良反應，就打電話來咨詢我怎么辦，我只能告訴他服藥一定要聽醫生的，否則會很危險的。對這種對自己根本不負責的病人，我有時很難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的！當然，該怎么辦我還得幫他解決難題——誰讓我是醫生呢？

我的搭檔有時候也批評我“太負責”了。有些病人突然出現反應，打電話來向我求救，我就電話“搖控”，告訴人家應該怎么辦怎么辦。我的搭檔批評我：你告訴他們去當地醫院，告訴醫院他的病史，讓醫院采取措施急救不就成了？我說，治病救人是份內之事，人家打電話，是說明人家相信咱們。如果他這種情況去了當地醫院，醫生即使了解了病史，但不敢治，或者治偏了、治誤了，或者拿他當個“搖錢樹”怎么辦？還是我最了解他的病，我有義務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我舉個例子，比如病人本來已經正常了，但因為受了刺激，或傷風感冒或受病毒感染而用大量激素，造成狼瘡性腦病，神志不清，且亂打亂鬧、狂跑，甚至上了房頂，這時候，你若送醫院，醫院把他送精神科，按精神病治療，抑制中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