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東
(東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
一些學者認為三國語言是同一語言,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方法卻是以現在的民族和語言來回溯古代民族和語言,而不對歷史上的三國語言進行分別考察。另一些學者站在歷史的角度,從史籍中尋找材料,進行考證,最終從語言和歷史方面得出三國語言是不同的結論。
朝鮮學者都認為三國有共同的語言。有些韓國及中國朝鮮族學者也傾向于認為三國語言是同一的。金日成說過“我們人民在同一領土上作為一個民族生存了幾千年。我們人民有著同一的語言和文字,繼承了相同的歷史和文化傳統。”《朝鮮通史》認為,從古代文獻的記載看出,各部落的語言三國前就有很多共同性,三國形成后共同性進一步增加,三國發展中則日益顯著。于是得出結論,三國語言的共同性,即同一性。安炳浩認為現代韓國語的發音和高句麗語地名的發音很像。他認為高句麗語與韓語、蒙古語、滿語和日語的“始祖語起源相同,只是后來分化才變成了互不相同的語言。”雖然可能存在互相借用現象。辛容泰根據《三國史記》地名中與日語相同的詞語包括的三種主要詞性(名詞、動詞和形容詞)推斷:這是產生所謂國家的圈子之前居住在大陸和半島上居民的共通母語。
韓國和日本的民眾認為現代韓國語是單一語言,從而認為三國語言包括高句麗語都是同一種語言。一些學者認為三國語言是古代朝鮮語的變體,而不是單獨的語言。即便是單獨的語言,也是古朝鮮語的變體。李基文指出,目前,日本和韓國對《三國史記》地名研究的共同特征之一,就是認為三國的語言是單一存在的,這種認識來源于普遍認為現代韓國語來源單一性這一觀點有直接的關系。李翊燮也指出韓國語被人們通常稱為單一語言,在變遷過程中沒有經歷過巨大的激變。博尼(Vovin)通過考察女真語和滿語里的韓語借詞,指出這兩種語言里沒有象日語的借詞,只有象韓語的借詞,并且在語法結構上女真語和滿語也受韓語影響很大。所以他認為三國時代只有古朝鮮語,當然在高句麗和百濟有地方變體。他同時指出,這并不否認在朝鮮半島上曾經有過日本語,但是它只是底層語言。安格(Unger)認為,盡管高句麗語、百濟語和新羅語過去是不同的語言,目前更好的解釋是它們都是古朝鮮語的變體。
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他們對三國的語言沒有作具體、細致地研究所致。安炳浩認為“古代韓語絕不只是指統一朝鮮半島后的新羅語,而應該包括統一前的高句麗、百濟、新羅的語音、詞匯、語法等各個方面。”“古代韓語也在不斷發展和變化。”“資料有限而且都是用漢字所記,而漢字在古代韓語中被用來既表音又表意,所以想弄明白當時的正確發音存在著極大的困難”。當然也有一些學者能夠歷史性地看待問題,認為現代韓國語起源于中世韓語,以及更早的新羅語。李翊燮指出,因為中世韓國語是以古代韓國語——更確切地說,是以新羅語為基干而形成的。這意味著,現代韓語的框架在古代韓語中就已經確定了;這也意味著如果我們以新羅語之后的韓國語為標準,稱韓國語是單一語言的話,那么這種表述不會存在絲毫的錯誤。
以上各位學者認為三國語言單一的原因基本上可以概括為三點:第一,由于漢語的古音研究比較難以駕馭,沒有徹底地對高句麗語進行逐詞、逐音進行研究,只是憑著感覺來判定的;第二,是受現代韓民族統一的民族身份進行回溯判定的;第三,受歷史語言學中的始祖語的定義影響,雖然這種可能是存在的,但是根據對古代三國語言的考察,感覺始祖語的提法仍然比較牽強。
最初否定古代三國語言單一性觀點的學者是河野六郎教授,李基文在此基礎上將半島語言分為夫余系語言和韓系語言,李翊燮肯定了李基文的區分。河野六郎把高句麗語分離出來,列入通古斯語族;把新羅和百濟語歸屬于日本語系。李基文認為《三國史記》卷三十七記載的是新羅統一三國前的高句麗和百濟的地名,并且指出卷三十七是最基本的史料。相比而言,卷三十五是景德王改定的新地名,也是可以在高句麗地名的研究上作為參考的。李基文認為韓國語曾在一段時間分化為以高句麗和夫余為中心的“夫余系語言”和以三韓(后來的百濟和新羅)為中心的“韓系語言”,當時二者的形象極為不同。李基文依據《三國志·魏志·東夷傳》的記錄,對紀元前后的狀態進行推定,上記的廣大地域,存在下面三種大語群:肅慎系、夫余系、韓系。他建議先根據上述方法將此三大語群的輪廓弄清楚,然后逐步把韓國語的形成用歷史的方法進行考察。李翊燮也指出,雖然依靠零散的資料,我們很難進行一些具體地推斷,但是通過這些資料可以看到百濟語和高句麗語之間的差異:百濟語和現代韓語(以及中世韓國語)可以很容易地聯系起來,與此相比,高句麗語則不然。據此,李翊燮承認有些學者將夫余系諸語同韓系諸語區分開來是有道理的。同時也肯定,高句麗語當中肯定存在著異質性要素,這應該是個事實。同時他也存在著困惑,即很難斷言高句麗語的這種特征是反映了它與新羅語之間的方言差異,還是反映了更高層次的差別。但是他也明確指出,在韓國語和日本語、韓國語和阿爾泰語的親緣關系比較方面,高句麗語肯定能作出一些新羅語無法作出的貢獻。
還有學者詳細分析了半島三國語言的關系及其同日語的關系。樸炳采進一步認為古代朝鮮語可以分為以高句麗語為代表的北方夫余系統和以新羅語為代表的南方韓系系統。一部分高句麗語與中古朝鮮語沒有關系,在形成語言的斷層上,表現出這些詞匯大部分和古代日本語言有對應關系。他還認為形成百濟語的土著語言是韓語族,而統治階級的語言是北方的高句麗語。現代朝鮮語主要繼承了新羅語。中國主流學者基本上都持這種觀點。
中國學者認為新羅和高句麗族的語言不同。孫進己認為,高句麗族和新羅族在種族、語言上是根本不同的兩個民族。原因有二。一是從語言上看:古時文獻上保留的新羅官名、地名和人名同高句麗完全不同。二是從種族上看:高句麗起源于濊貊種,新羅起源于韓種,二者在起源上不同,也決定了語言的不同。孫進己還認為夫余語和高句麗語是同一種語言,并且它們同屬于蒙古語族。吳安其也指出,朝鮮民族的族源是復雜的。還有學者認為三國時代,高句麗、百濟、新羅,彼此間語言不通,需要翻譯,這說明他們不是同一個民族。王小甫也指出,在新羅統一以前,三國語音甚至語言都有各自的特點。中國學者還對朝鮮半島上在高句麗語之后的語言進行了分析,指出高句麗語是現代朝鮮語的底層語言。還有學者認為,關于韓國語的形成有數種不同觀點,其中認為大體以高句麗語為底層,以新羅語為上層而形成的觀點最有說服力。
綜上,判定三國語言的異同,即高句麗語是否同于新羅語的問題已經比較明白,它們是根本不同的兩種語言。我們應該歷史地看待這個問題。在這里我比較認同孫進己先生的看法,即高句麗同新羅在種族和語言兩方面都是迥然不同的。現代的韓民族及韓語是在統一新羅之后逐漸形成的,古民族和古語都會成為現代民族和語言的底層,但這只是融合的結果。我們不能從結果來看問題,只能從起源來看問題。相比而言,李基文倒是邁出了重要的一步,他將高句麗語歸于夫余語族,將新羅語歸于韓語族,但是比較遺憾的是,他又在其上扣上一個古代韓語的大帽子,使得本來逐漸清晰的問題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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