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任遠,劉占昌,陳 怡
(濟南市歷下區人民檢察院,濟南 250014)
刑訴法歷來有“小憲法”之稱,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首次將“尊重和保障人權”寫入法律,對證據制度、強制措施、辯護制度、偵查措施、審判程序都作了修改和完善,尤其是律師會見制度、不強迫自證其罪、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修改給檢察機關反貪偵查工作帶來較大的挑戰。本文從實踐出發,分析刑事訴訟法修改對反貪偵查工作帶了影響,反貪偵查工作將面臨的困難和挑戰,提出相應的對策和建議,以求提高辦案效率、確保案件質量。
新刑訴法第三十三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自被偵查機關第一次訊問或者采取強制措施之日起,有權委托辯護人;在偵查期間,只能委托律師作為辯護人。被告人有權隨時委托辯護人。”新刑訴法第三十六條規定:“辯護律師在偵查期間可以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幫助,代理申訴、控告;申請變更強制措施;向偵查機關了解犯罪嫌疑人的罪名和案件有關情況,提出意見。”新刑訴法第三十七條第二款規定:“辯護律師持律師執業證、律師事務所證明和委托書或者法律援助公函要求會見在押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看守所應當及時安排會見,至遲不得超過四十八小時。”犯罪嫌疑人自在被偵查機關第一次訊問或者采取強制措施之日起,就可以聘請律師為自己進行無罪和罪輕的辯護。而且辯護律師一經委托,看守所和偵查人員就應當在四十八小時內安排會見。新刑訴法第三十七條第四款還規定“辯護律師會見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時不被監聽。”可見,在偵查階段,律師可以隨時會見犯罪嫌疑人而不受任何限制。律師可以根據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從涉嫌的罪名、犯罪的構成要件、減輕或者免除當事人刑事處罰等多方面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咨詢和幫助,指出筆錄中不利自己的供述和辯解,提出如何應對偵查人員訊問的策略和意見。甚至有些律師公然違背職業道德,破壞法律的公平正義,借會見犯罪嫌疑人時機,教唆犯罪嫌疑人翻供,如何逃脫罪責,或者采用“沉默”的方式應對偵查人員的訊問。在偵查階段,檢察機關的偵查取證與律師的調查幾乎同步進行,犯罪嫌疑人可能對偵查部門和律師各說一套,犯罪嫌疑人可能隨時翻供,以致言詞證據存在太多的變數和不確定性。刑訴法中辯護制度的新規定及帶來的變化,都大大增加了反貪部門偵查案件的難度。
新刑訴法第五十條“不得強迫任何人證實自己有罪”的規定,相比較舊刑訴法相應條文內容,雖然新刑訴法只是增加了簡單的一句“不得強迫任何人證實自己有罪”,但就是這簡單的一句,卻意味深遠。甚至有學者把我國刑訴法中“不得自證其罪”的規定認同是新刑訴法賦予犯罪嫌疑人的“沉默權”。筆者此種觀點是對法條的誤讀,從我國憲法和刑事有關法律來看,沒有賦予犯罪嫌疑人沉默的權利。新刑訴法第一百一十八條規定:“偵查人員在訊問犯罪嫌疑人的時候,應當首先訊問犯罪嫌疑人是否有犯罪行為,讓他陳述有罪的情節或者無罪的辯解,然后向他提出問題。犯罪嫌疑人對偵查人員的提問,應當如實回答。但是對本案無關的問題,有拒絕回答的權利。”從法條的本意我們可以看出,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并未賦予犯罪嫌疑人沉默權,也未將不強迫任何人自證其罪作為犯罪嫌疑人的一項權利,而是用于約束和規范偵查人員的訊問行為,即偵查人員不能采取強迫的方式迫使犯罪嫌疑人供述。在我國犯罪嫌疑人不享有沉默權,反而承擔著如實回答偵查人員提問的義務。犯罪嫌疑人在被偵查人員第一次被訊問時,普遍存在僥幸心理,往往會對一切有關犯罪的問題拒絕回答、答非所問或者避重就輕回答問題,以逃避法律的制裁。犯罪嫌疑人拒絕回答自己有罪的問題,這對貪污犯罪的影響不是很大,但對賄賂犯罪的影響十分重大。因為賄賂犯罪都在偵查初期難以獲得書證、物證,主要依賴于行受賄雙方的言詞證據和其他證據的佐證。如果犯罪嫌疑人在律師和其他人的誘導下針對偵查人員的提問采取“沉默”方式,勢必影響案件偵查工作的順利進行。
新刑訴法第五十三條第二款規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符合以下條件:(1)定罪量刑的事實都有證據證明;(2)據以定案的證據均經法定程序查證屬實;(3)綜合全案證據,對所認定事實已排除合理懷疑。”新刑訴法修改了證據制度,并首次對非法證據的排除規則作出明確規定。將“證據確實、充分”的標準提升到“排除合理懷疑”。新刑訴法第五十四條第一款規定:“采取刑訊逼供等非法方法收集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采用暴力、威脅等非法方法收集的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應當予以排除。收集物證、書證不符合法定程序,可能嚴重影響司法公正的,應當予以補正或者作出合理解釋;不能補正或者作出合理解釋的,對該證據應當予以排除。”新刑訴法第五十七條第二款規定:“現有證據材料不能證明證據收集的合法性的,人民檢察院可以申請人民法院通知有關偵查人員或者其他人員出庭說明情況;人民法院可以通知有關偵查人員或者其他人員出庭說明情況。有關偵查人員或者其他人員也可以要求出庭說明情況。經人民法院通知,有關人員應當出庭”。此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就是針對證據的合法性制定的,突出強調證據的收集方法要合法、收集程序要合法,否則將予以排除。此規定有利于防止刑訊逼供等違法犯罪行為的發生,同時也對偵查部門干警的取證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就是一定要牢牢樹立程序與實體并重的觀念,加強證據的指向性和證據鏈的關聯性。
針對上述問題,要順利開展反貪工作,應有以下應對措施:
新刑訴法共有290 條的規定,比1996年刑訴法多出65條。本次修改涉及到100 多處,涉及到反貪偵查工作的主要有證據制度、辯護制度、強制措施、偵查措施、偵查人員出庭等內容,延長了檢察機關傳喚犯罪嫌疑人的時間和允許檢察機關使用技術偵查措施,這些新的制度和規定為深入、有效地開展反貪偵查工作提供了更加有力的立法支持,但新刑訴法同時也更注重犯罪嫌疑人權利的保護,加強了對偵查權力的監督和程序上的制約,對偵查人員的審訊能力和取證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使反貪部門的偵查工作面臨更加嚴峻的挑戰。因此,每一個反貪干警都必須認認真真學習好、理解好新刑訴法的規定,尤其是要與1996年刑訴法進行深入比較學習。
目前基層檢察院承擔著全國大部分職務犯罪的偵查工作,尤其是反貪部門普遍存在辦案壓力大,人手不足,新老辦案人員交替的困境。反貪需牢固樹立證據意識、程序意識、人權保護意識,處理好辦案數量和質量的關系,切實加強偵查人員的證據意識,提高將客觀事實轉化為法律事實的能力,學會用證據說話。
隨著刑事訴訟法的健全和犯罪嫌疑人反偵查能力的增強,要想在法律規定的12 小時或者24 小時內成功突破案件,過去“從供到證”的偵查模式已很難適應司法實踐的需要。反貪偵查部門要切實摒棄片面依賴口供,注重收集有罪證據的觀念,堅持供證共重、相互印證,重視線索初查、重視犯罪證據的事先調取,全面客觀地收集案件證據,實現“由供到證”到“由證到供”偵查模式的轉變。[1]
1、選擇有價值的線索進行初查,把初查工作做扎實,做細。偵查人員要改變過去主要依賴審訊突破案件的偵查思路,要利用媒體、網絡、舉報箱等多渠道搜集舉報材料,科學評估選擇有價值的線索,整合初查資源,各個科室初查相互獨立,立案要相互協作,全局形成一盤棋。對每一個要查的線索,精心制定偵查計劃,針對不同被調查人采取不同的偵查方式。改變過去由供到證,以獲取犯罪嫌疑人口供為突破口的偵查模式。在辦案過程中,不僅重視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更要獲取書證、物證、證人證言為主。在偵查初期,不要急于求成,急于接觸被調查人,而使律師過早地介入案件偵查,使偵查工作和律師的對抗中進行。偵查初期要做好保密工作,秘密進行偵查,偵查意識要前置,把一切妨礙偵查活動的消極不利因素在案件立案前基本得以消除和解決,防止犯罪嫌疑人知道辦案意圖,毀滅證據、串供或者訂立攻守同盟。
2、組織精兵強將進行訊問,要敢于并靈活啟用強制措施。對有證據證明有犯罪事實而心存僥幸的犯罪嫌疑人,要大膽適時的對其采取刑事拘留的強制措施,利用環境的變化對犯罪嫌疑人造成的心理壓力,成功突破犯罪嫌疑人口供。從犯罪心理學角度分析,犯罪嫌疑人一旦失去人身自由,尤其是在最初二十四小時內,對犯罪嫌疑人改變環境進行訊問,往往有意外的收獲。職務犯罪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大多都是有知識背景、在社會上有身份地位的人,在被采取刑事拘留后,逃避法律制裁的僥幸心理會消失。這個時候犯罪嫌疑人心理落差比較大,對自由非常渴望。偵查人員一定抓住這個時候犯罪嫌疑人的心態,擴大戰果。根據高檢院關于職務犯罪偵查的要求,對犯罪嫌疑人的每一次訊問要采取同步錄音錄像,允許犯罪嫌疑人親筆書寫供詞和舉報他人犯罪。同案的犯罪嫌疑人要分開羈押,避免他們見面,圍繞訊問做好外圍取證工作等方法,做好證據固定工作,防止犯罪嫌疑人翻供。
3、全面收集證據,認真做好后期取證工作,爭取擴大戰果。對犯罪嫌疑人口供成功突破,并不意味著案件已鐵板釘釘,可以高枕無憂了,后期證據的收集固定工作也同等重要。一是快速收集和固定有利于指控犯罪的書證和物證。對一些關鍵證人的證言,要在突破犯罪嫌疑人口供后盡快提取,通過同步錄音錄像的方式予以固定;對一些比較重要的視聽資料、電子數據、賬單和憑證,如監控錄像、視頻聊天、通話記錄、電腦主機內的電子表格和數據等,亦要盡快提取,防止證據滅失后無法提取;要充分利用法律賦予檢察機關偵查部門的技術偵查措施,利用技術手段加強證據收集。二是不僅要收集指控犯罪的證據,還要收集無罪的證據。對犯罪嫌疑人的無罪辯解及律師或者家屬提供的一些證明其無罪或者罪輕的證據,偵查人員也要實事求是進行調查取證,若查證屬實,則應將相應的事實從犯罪事實中剔除;若查證后證實其辯解不成立,也可以了解犯罪嫌疑人狡辯的思路,或從中發現犯罪嫌疑人供述中存在的問題,有利于堵塞漏洞,提起公訴。三是要加強證人作偽證的查處力度。根據新刑訴法的修改,在刑事訴訟活動中涉案人員出庭作證或者說明情況成為常態化。在法庭上會出現證人作偽證或教唆他人作偽證而導致案件證據發生變化的情況。如2012年我們辦理的濟南市某高級中學校長陳某受賄案中,證人顏某在被告陳某家屬的教唆下在法庭上推翻了之前在檢察機關交代的向陳某行賄的犯罪事實。因為顏某的翻供使得庭審一度中止。經我們后期偵查,查清了顏某翻供的具體原因。根據法律規定,我們把顏某涉嫌作偽證的行為移交公安機關進行處理。公安機關對顏某以涉嫌偽證罪立案偵查,并采取了刑事拘留的強制措施。這對其他的涉案人員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樹立了司法的權威,從而使陳某受賄案的訴訟活動順利進行。
新刑訴法第一百二十一條規定:“偵查人員在訊問犯罪嫌疑人的時候,可以對訊問過程進行錄音或錄像;對于可能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案件或者其他重大犯罪案件,應當對訊問過程進行錄音或者錄像。錄音錄像應當全程進行,保持完整性。”2013年1月1日開始施行的《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試行)》第二百零一條規定:“人民檢察院立案偵查職務犯罪案件,在每次訊問犯罪嫌疑人的時候,應當對訊問過程實行全程錄音、錄像,并在訊問筆錄中注明。”傳統的證據固定方式主要是做筆錄,但這種方式不能反映出筆錄采集過程的合法性,同步錄音錄像彌補了這一缺陷,同時使訊問過程真實客觀的記錄下來,增強了口供的證明力。詢問時錄音錄像不僅可以規范偵查人員的訊問行為,而且對非法證據的排除具有重大的訴訟意義,保證犯罪嫌疑人供述的合法取得,并使成為認定案件事實甚至影響刑罰裁量的有力證據。[2]因此,無論從辦案角度還是從保護辦案干警的角度,同步錄音錄像制度都應當貫徹好、落實好。
新刑訴法第一百四十八條第二款規定:“人民檢察院在立案后,對于重大的貪污、賄賂犯罪案件以及利用職權實施的嚴重侵犯公民人身權的重大犯罪案件,根據偵查犯罪的需要,經過嚴格的批準手續,可以采取技術偵查措施,按照有關規定執行。”隨著科技水平的高速發展和信息化的普及,職務犯罪日益呈現出技術化、高智能化乃至有組織化,犯罪手段也更加狡詐、隱蔽,犯罪分子反偵查手段不斷增強,許多“一對一”的犯罪如行受賄犯罪,不借助技術偵查手段,很難偵破。目前根據刑事案件的需要,常用的技術偵查措施包括以下六種具體手段:電子監聽、電信監控、電子監控、郵件秘密檢察、密搜密取、網絡偵查和取證。[3]但是,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關于技術偵查措施的規定過于籠統、模糊,關于技術偵查措施的批準機關和執行機關都沒有明確規定,使這項權利暫時無法落到實處。
更大的權力意味著更大的責任,應當鼓勵和引導律師提高自身職業素質,正當行使自己的權利。利用嫌疑人對律師的心理依賴作用,使其成為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感化教育和政策引導的渠道之一。檢察機關要加強與司法行政部門及律師協會的溝通和聯系。探討建立一種彼此“相互支持、相互制約”新聯動機制,定期聯合舉辦聯誼會議制度,增加彼此的信任,改變偵查人員和律師“敵對”的狀態。建議司法行政部門和律協加強對律師的管理,規范律師執業行為,防止和懲戒律師的違法行為,盡量減少律師的不法行為的發生。對于個別律師在訴訟訟活動中存在偽造、毀滅證據、妨害證人作證、教唆他人作偽證等違法犯罪行為的,要及時、堅決的予以查處,以純潔律師隊伍。
[1]趙普宏.淺論刑事訴訟法修改對反貪偵查工作的影響及對策[J].法制與社會,2012(8):262.
[2]楊宇冠,郭旭.錄音錄像制度與非法證據排除研究[J].人民檢察,2012(19):5.
[3]周平.技術偵查措施的內涵與法律監督[J].人民檢察,2012(3):6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