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_向靜
英語30年:從"熱“到信陽狂熱
30YEARS OF ENGLISH WORSHIP
本刊記者_向靜
“瘋狂英語”創始人李陽,這位以“虐妻”為榮的“教育家”和“教育慈善家”,表明了“英語”在中國早已超越它作為一門語言的意義,“英語熱”也遠遠超越了教育本身。
“英語熱”在中國,除了組織形態(教團)尚未成熟之外,其它方面均已具備了一門宗教的雛形。
2013年5月,陳可辛導演的《中國合伙人》上映。《合伙人》以“新東方”為故事藍本,講述了三個年輕人因為英語而相識,利用人們對英語的追捧創辦英語培訓學校,并最終成為人生贏家的故事,電影票房突破5億人民幣。
“新東方”呈現的英語熱,只是滄海一粟。
2013年8月16日,李陽“瘋狂英語”在全國各大省市的暑期親授營、集訓營、特訓營、封閉強化營等紛紛開營、閉營。記者從李陽“瘋狂英語”官網上了解到,各地集訓營的狂熱程度與往年相比毫不遜色。看來,2011年李陽“家暴門”事件正像他本人對電視觀眾所說的那樣:“‘家暴門’讓我的事業更火!”
與《合伙人》故事時間相符,中國“英語熱”之起,在20世紀80年代初。其時,有兩把火,將英語點燃。第一把火,遭受“文革”干擾之后,高考的恢復。“文革”后的高考改革,讓英語在中國受到普遍重視。“文革”前,英語在高考中并不是固定作為必考科目。“文革”結束后,1979年起,外語成績開始以10%的比例計入高考總分,隨后逐年增加,到1983年,報考本科院校考生的外語成績按100%計入高考總分。英語開始與語文、數學并列,成為高考必考三大科目。從此,數以千萬計的學子,開始了英語學習的艱難旅途。
第二把火,則是出國留學路的重新開啟。1981年1月14日,國務院頒布《關于自費出國留學的暫行規定》。“出國”,“文革”時期人們絕口不提的詞語,竟慢慢成為平常事。當年首考托福,只有285人,5年后,增至18000人。
“文革”10年動蕩后,英語教學想要平地而起談何容易?沒有合適的教材,沒有足夠的教師,北京外國語學院英語教授胡文仲說:“大家都在等米下鍋”。
如何滿足對英語學習如饑似渴的中國人?中央電視臺的《跟我學》節目,做了一頓“無米之炊”。1982年,中央電視臺教育部的節目制作人徐雄雄,負責制作英語類節目。他發現中國人的英語學習多以理論為主,涉足實際運用的極少。剛巧他去BBC考察,就看中了BBC制作的《Follow me》。《Follow me》的目標受眾是德國人,情景劇的形式生動有趣,英語對白實用簡單。
這是中央電視臺第一次購買外國節目。通過重新剪輯,并邀請胡文仲和英國人凱瑟琳?費勞爾做主持人。1982年初,《跟我學》在中國電視上亮相,成為中國第一個“實戰”英語節目,節目每周二、四、六下午6點20分開播,有電視的人家幾乎都等著看《跟我學》。《中國日報》統計,《跟我學》的觀眾達1000萬,這個數字,正好與擁有電視機的人數持平。節目開場對白“What’s your name?”“My name is Jane.”成為許多人的口頭禪。《跟我學》教材賣出了3000多萬冊。
《跟我學》的火爆,具有時代獨特性,在僧多粥少的年代,一檔英語節目成為眾多學子“學習英語的圣經”,受到一代人的追捧。實用英語的大門被打開后,多樣化的英語學習方式開始在中國興起。
進入20世紀90年代,“英語角”和“瘋狂英語”成為英語學習的關鍵詞。
1978年,上海市人民公園出現了最早的英語角。最初不過是幾個中國年輕人,等著外國游客路過時,搭訕幾句。后來,英語角逐漸成為人民公園一景,時間固定為星期天,大量試圖通過英語角練習口語的年輕人聚集在一起,運用英語交談,到了1992年,“英語角”發展到高峰期,人民公園的英語角至少會聚集200到300人。全國各地的年輕人也模仿這種形式,在各個城市組建英語角。人們追著外國人說話,想要擺脫“啞巴英語”的稱號。
就在此時,李陽的“瘋狂英語”應運而生。一個蘭州大學工程力學系的理工男,竟在四個月的“瘋狂”學習后,在大學英語四級考試中獲得全校第二名。1994年12月26日《中國青年報》對李陽的報道,更是成為“瘋狂英語”的助推劑。1994年,李陽成立“李陽?克立茲國際英語推廣工作室”,開始在全國各地做講座。10年時間,他到過100多個城市,至少有2500萬人直接聽過他的演講。憑借著在演講中能讓所有聽眾大吼出“don’t be shy”的魅力,以及自身神話般成功的經歷,李陽成為眾多少男少女的偶像。他的“瘋狂英語”海報,被不少少年貼在床頭作為學習英語的動力。
李陽掀起的英語熱潮遠不止于此。在他之前,學習英語者主要集中于不得不學的高中生和大學生。李陽的瘋狂英語突破了年齡和職業的界限,受到職業人士的青睞,這也與國家政策有關——1999年,人事部發文要求專業人員晉升職稱時,必須取得相應合格證書,職稱英語考試由此而來。
李陽多次受邀為萬科、格力、美的等大型企業職工,部隊官兵,政府干部和運動員等工作人士做培訓,將“英語熱”的范圍大大延展,出現全民瘋狂英語的現象。
在國內,“瘋狂英語”和“新東方”通常被稱為英語教育兩大巨頭。俞敏洪的路線與李陽完全不一樣,他是靠出國培訓發家的,他從北大辭職,創辦托福和GRE培訓班,通俗地說,“新東方”側重應試培訓,而“瘋狂英語”則側重口語培訓。1993年,俞敏洪在中關村的一間簡陋小屋創辦了新東方學校,到1995年,新東方學員已超過萬人,年收入達幾百萬。
其后,新東方不斷擴大,2006年9月,新東方在美國紐約股票交易所掛牌上市。2012年,新東方已累計培訓學員近1500萬人。
在搜索引擎百度上輸入關鍵詞“英語培訓”,結果顯示北京有機構978個,上海有751個,成都有447個。培訓機構內容多樣,可選擇口語、少兒英語、商務英語、考研英語、四六級英語,價格在幾百到上萬不等。要注冊一個英語培訓機構并不難,只需要3萬元注冊資金,有法人和固定場所,便可到當地工商部門申請。2012年,全國英語培訓市場規模達31.6億元。
2001年,國家教委公布《全日制義務教育英語課程標準》,把英語課的設置從初中一年級提前到小學三年級。事實上,家長比政策規定更積極,只要是“雙語幼兒園”,“外國語實驗小學”,“外國語實驗中學”等以英語為招牌的學校,不僅比普通學校受歡迎,而且價格翻倍。
30年如一日,與上個世紀80年代“英語熱”興起時一樣,家長們從小開始重視孩子英語學習的原因依然是為了升學和出國。中國出國留學人數年年攀升,2012年,中國出國留學人數達41.36萬,激烈的競爭環境催化了家長們的熱情。“瘋狂英語”甚至推出天價訓練營——10日封閉訓練,18000元。只因能與李陽面對面交流,20個名額在很快被一搶而空。
除了具有競爭優勢,英語還作為文明與素質的標準被推崇,許多并不需要職稱英語的單位也開始要求員工學習英語。2005年,重慶市道路運輸管理局編印了《出租汽車服務英語50句》,發給每一位出租司機,要求他們學習“歡迎你來重慶”“請系好安全帶”等服務用語,并定期組織考試,測驗英語口語水平。
北京奧運會舉辦的2008年,成為這場“英語熱”的時代制高點。北京市政府在2002年就成立北京市民講外語組委會辦公室,專門負責清掃“英語盲”。奧運會舉辦之前,北京幾乎每個社區都有“奧運英語特訓班”,免費對老人進行英語口語培訓。年齡越老,特訓班越是重視,若是年過八旬尚能積極學習英語,則是整個社區的驕傲。據統計,到2007年底,北京有550萬人以上可以進行簡單的英語交流,會Say Hello。
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英語學習》雜志主編侯毅凌說:“重要的不是有多少人講得多流利,而是借此培養老百姓的開放意識。”
新加坡紀錄片導演蓮?派克專門拍攝了一部名為《瘋狂的英語》的電影,試圖弄明白“中國人為什么要如此狂熱地學習英語”,但她最終只是發現:“從學生到老人,中國人很明顯已經患了英語狂熱癥。”
而中國導演張元拍攝的《瘋狂英語》則暗示了中國“英語熱”背后的實質是“成功學”,與當下流行的“狼性教育”等如出一轍,有其合理的市場邏輯,因為家長普遍需要。
在電影中,李陽在清華大學的演講中說:“為什么要學英語呢?因為我們要make money!!我們要占領三大市場:日本、美國、歐洲!”后來,他在一所農村學校演講時又講到為什么要學英語呢?Make money! Make money internationally!!并讓所有的孩子跟著他喊這幾句話,記者看到這場景時不由想到,這些眼神如此干凈的孩子知道什么是international money嗎?
在李陽“瘋狂英語”官方網站上常常有學員的來信,并附夢想卡:
我的夢想卡
親愛的李陽老師:
通過你,我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信仰自己所尋求的,是痛苦而堅定的,我欣賞你激情的生活與奮斗,雖然我并不追求這樣的一切,我學畫畫,想畫一輩子,這就是我想要的——用筆觸去感受這個世界,為了這個夢想,我也會去奮斗,為了最終能夠看得更多,我會通過美術高考英語關,去得到更多。借助一句尼采的話:我拾梯而上,而階梯們以為我只想安身于其上。
xx八中 高三x班 楊xx
夢想一:我要讓我的父母成為世界上最驕傲、最幸福的父母!我要成為他們一生最大的榮耀!
夢想二:我一定要講一口流利的英語!我一定超越李陽老師!我一定要協助李陽老師實現“讓三億中國人講一口流利的英語”的偉大夢想!
夢想三:我要完成爸爸的夢想。
夢想四:我要到全世界傳播英語。
夢想五:我要考全校第一名,高考提高到130分。
夢想六:我想站在全國最閃耀的舞臺演講英語。
夢想七:我要我的孩子做富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