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鋮
(河北師范大學法律系,河北 石家莊 050024)
【法學新論】
論我國勞動犯罪的刑罰配置
張鋮
(河北師范大學法律系,河北 石家莊 050024)
勞動犯罪與勞動相伴而生,刑法對勞動犯罪的規制是保障國家勞動管理體制正常運行的最后一道防線,勞動犯罪的刑罰承擔著實現刑法價值和勞動法價值的雙重使命。我國現行《刑法》對勞動犯罪的刑罰配置上仍存在側重科處自由刑而輕視罰金刑、對單位勞動犯罪的罰金額度規定不明確、勞動領域瀆職犯罪的處罰輕于其它勞動犯罪的處罰、勞動犯罪的資格刑處罰空位等不足,故應在堅持刑罰的相應性和比例性原則的前提下,充分借鑒域外立法的有益經驗,在勞動犯罪的刑罰輕緩化、罰金刑、資格刑、單位犯罪等方面完善刑罰配置。
勞動犯罪;刑罰配置;刑罰的相應性;刑罰的比例性
在我國,學界研究人員在使用勞動犯罪這個概念時,僅將其看作是約定俗成的本專業用語,而不是現行“刑法”中的一個既定的概念。當前,學者們在討論勞動犯罪這一概念時,往往從狹義、廣義兩個角度來闡述。從狹義的角度來探討,勞動刑法是指在涉及到個別勞資關系調整時,規定了違反勞動法規范所設定的且與勞資關系本身相關聯的絕對法基準,便科以刑罰的刑事實體法規定,其主要目的在于貫徹勞動法規范。相對而言,在調整集體勞資關系時,廣義的勞動刑法是指通常意義上的刑事實體法規范,它以社會一般生活規范為前提,目的并非僅在于貫徹勞動法規范。[1]。在我國,“刑法”分則有關勞動犯罪的規定,散見于第2章危害公共安全罪,第3章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第4章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第5章侵犯財產罪中的相關條款。從我國已構建的法律體系來看,勞動犯罪自產生時就帶有行政違法性與刑事違法性。我國“刑法”分則有關勞動犯罪的條款,符合空白罪狀,即首先評價該行為具有行政違法性,而后才能繼續判斷是否該行為符合犯罪的構成。世界上大多數國家所稱的勞動犯罪,不僅指違反勞動法律法規的行為,還包括勞動領域內的瀆職犯罪,從廣義的角度探討勞動犯罪,是本文研究的范疇。
“從根本上講,與其說刑法是一種位階高于其它法律的法律,反倒不如將其說成是其它一切法律的制裁更為貼近事實”[2]刑法在法律體系當中處于“最后保障法的實施”的地位,只有在其它法律對于嚴控犯罪顯著失效的前提下,才能使用,因此具備了補充性的特征。勞動刑法對犯罪行為的規制治理就體現了它的補充性特征。只有在勞動犯罪刑罰得到合理配置的前提下,勞動法律規范所體現的價值才能實現。
(一)刑罰的相應性原則
刑罰的相應性原則,是刑法的基本原則之一,體現了法的公正性,它是以刑法的內在精髓形式而存在的。作為實踐的重要環節,刑罰的精細配置,是為刑罰的相應性而服務的。“相應性”自身的確定性不明顯,只可做相對理解、通過比較體現。在總則中,作為實踐相應性原則的重要條件,做了關于刑罰輕重的梯度設計,輕重不同,主次界限清晰。[3]在有了梯度設計的前提下,勞動犯罪的刑罰配置的均衡就要從兩個方面來體現,一方面要勞動犯罪各個個罪的刑罰的幅度依具體情節做到合理銜接;另一方面是把實害性質以及程度相近似的犯罪,它的刑罰幅度無較大差異。還需注意到,為體現均衡,勞動犯罪的刑罰配置應當促使它與行政處罰的相互補充。
(二)刑罰的比例性原則
處在自然環境等各異的地域的國家或同一國家在不同歷史階段中,刑罰相應性的標準勢必不同,只堅持刑罰相應性原則并不能收到良好的社會控制效果,也就影響到刑法防衛社會與人權保障這兩種作用的發揮。因此,勞動犯罪刑罰的設置要加入一個比例性原則。功利主義學派學者邊沁曾說:“法律,如果自身更溫和一些,就能塑造一個富有人性的民族;組織政府的精神,在公民中間就獲得了尊重。”[4]“比例性原則”,是指刑法依一定的規則控制行為的“入罪”、“出罪”,凡適用其他法律控制某種違法行為可行,就不要將它做“入罪化”處理;凡是適用輕緩的制裁方法足以抑止某種犯罪行為,就不要規定嚴厲的制裁方法。”[5]
(一)我國勞動犯罪刑罰配置的現狀分析
我國勞動犯罪雖由勞動法律法規規定,但這不是真正的附屬刑法,因為它沒有涉及犯罪構成及刑罰,我國勞動犯罪立法是由“刑法典”做出統一規定。在現行“刑法”的內容中,勞動犯罪涉及14個罪名,各個罪名設有不同的量刑檔次;刑罰種類采用的模式是“主刑+罰金刑”,適用并科式處罰的有7個罪名,涵蓋了自由刑、財產刑;只配置了自由刑處罰的7個罪名;14個罪名中最低法定刑都配置了拘役,10個罪的最高法定刑為7年,1個罪的最高法定刑為5年,2個罪的最高法定刑為10年;附加刑都配置了罰金刑,采取限額罰金制等。
我國勞動犯罪的刑罰配置有以下特點:
1、配備了罰金刑。單位犯罪的,引入“雙罰制”。
2、刑罰較輕。勞動犯罪設置死刑就目前掌握的資料中外國是沒有的;14個罪中最低法定刑都配置了拘役,特別是其中的打擊、報復會計、統計人員罪的法定最高刑僅為3年,這種刑罰配置在域外處罰勞動犯罪時是少見的;
3、勞動領域內的瀆職犯罪的刑罰配置較輕。勞動領域的瀆職犯罪的刑罰配置,與域外刑罰比較不算“輕罰”,但將它與其它勞動犯罪的刑罰相比,處罰輕一些。首先,勞動領域瀆職犯罪都沒有配置附加刑,而其它勞動犯罪多數都配置了附加刑。其次,入罪門檻高低不同,勞動瀆職犯罪的入罪門檻高,而其它勞動犯罪入罪門檻低。
(二)各國勞動犯罪刑罰配置的現狀分析
各國勞動犯罪的立法模式、罪名及刑罰配置不同,但在刑罰的配置上確實存有一些共同的特點:
1、刑罰輕刑化,側重較短自由刑、罰金刑。在比例性原則、人道性原則等作為現代刑法熱忱追求的目標的大前提下,各國針對勞動犯罪的刑罰呈現出了“從輕處置”的趨勢。特別是罰金刑被各國廣泛用于勞動犯罪制裁;例如,在判例法國度里,對勞動犯罪科處的最高監禁刑大多低于5年且并處罰金;在成文法的國度里的,勞動犯罪行為符合重罪時處5年以下自由刑且并處罰金,而勞動犯罪行為符合輕罪時只處罰金刑。
2、刑種配置齊全,側重司法實踐中靈活應對。各國針對勞動犯罪較為廣泛的使用自由刑、罰金刑、資格刑、保安處分等。例如,在成文法的國度里,就勞動犯罪處以主刑外還可附加褫奪公職、剝奪被選舉權,吊銷駕駛執照或禁止企業從事特定的職業等;在判例法國度里,勞動犯罪除了主刑外,附加刑相比成文法國家還增加了剝奪擔任陪審團成員或充任受信托人的權利等。
3、勞動領域瀆職犯罪的刑罰配置重。各國針對勞動領域瀆職犯罪是做從重制裁的,法定刑高于其它勞動犯罪且配置了罰金刑。例如,在成文法的國度里,法律條文中有關于勞動領域瀆職行為達到入罪門檻的,處最低期限半年以上最高期限十年以下監禁的規定;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位便利或濫用職權的,屬于法定刑升格情形之一;
(一)勞動瀆職犯罪的刑罰配置失衡,應加以調整
勞動領域瀆職犯罪的刑罰輕于其他勞動犯罪,違反了相應性原則。首先,勞動領域瀆職犯罪與勞動領域內某些罪屬于理論上的對合犯,對有特殊身份的主體配置的刑罰低于無特殊身份主體很顯然無視法理;其次,從不同法益的位階比較來看,勞動領域瀆職犯罪侵犯的法益位階更高。因為勞動瀆職犯罪侵犯了國家的勞動管理制度,還損害公民對國家機關行為合法性、公正性的信賴,瀆職犯罪行為危害性更大。此外,實踐中,相關勞動行政部門的工作人員濫用職權、玩忽職守等瀆職行為誘因之一是謀求一定的利益,而利益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有鑒于取證難,實難追究行為人受賄的法律責任,如果不適用罰金刑、資格刑,便無法實現預防的雙重目的。因此,勞動領域瀆職犯罪的刑罰配置應當高于與其他勞動犯罪,增設相應的罰金刑、資格刑。
(二)罰金刑配置不合理,應建立科學的配置規則
1、就勞動犯罪而言,罰金刑的適用方式還應當增加單科制罰金和選科制罰金。我們認為,對于輕微的勞動犯罪可以規定單科制罰金或選科制罰金,既滿足了比例性原則的要求還能除去短期自由刑的副作用影響。
2、罰金數額規定過粗。目前勞動犯罪的限額罰金制規定簡單,解決實務問題差。從國外立法來看,日額罰金制因其靈活應對實務問題受到了西方國家推崇,它的基本原理是罪質、罪量等因素確定判處罰金的天數,然后再根據犯罪人的個人收入、家庭狀況等因素確定每日罰金數額,最終確定罰金總量。為實踐相應性原則,我國應當借鑒國外有益的經驗,根據勞動犯罪的罪質、罪量等因素配置罰當其罪的罰金刑。
(三)資格刑缺位,應增設相應的資格刑
實施勞動犯罪的行為人一般處在社會的中等以上階層,對其適用資格刑,一方面是防范再犯的需要,同時其喪失榮譽感而感到內心痛苦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樣做才利于預防的雙重目的的實現。我國刑罰常適用的資格刑內容只涉及政治權利,可以說就一般勞動犯罪而言不適用性更突出。而我們現在要把剝奪犯罪人從事一定職業的資格,剝奪擔任公職、剝奪選舉權等內容納入到資格刑。考慮到我國立法模式,就制裁勞動犯罪增加資格刑可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是通過法律修改,在刑罰這一版塊內容中增設各種資格刑;另一種是是在行政處罰中規定剝奪勞動犯罪行為人的相應資格,。
(四)單位犯罪主體的刑罰配置不完善,“雙罰”制要更明確更具可操作性
有關勞動犯罪的法律條款只規定對單位處以罰金,但沒有規定罰金的具體額度,我們對此便存有兩種不同的理解:一種是是對單位可處以無限額罰金,罰金數額由法官自由裁量;另一種是認為單位、自然人可處同樣的罰金額度。但仔細想來,單位經濟力量較自然人更大,單位、自然人處相同的罰金不但不公平且制裁犯罪的目的也未達到。因此,應當明確勞動犯罪單位主體的罰金額度。還有,“刑法”中規定對單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責任人員的主刑配置與其他自然人犯罪一樣,恐怕不符罰當其罪。在勞動犯罪中,自然人主體、單位犯罪中的單位主管人員和其他責任人員代表的利益各異,從各自獲利比較而言,同一檔的勞動犯罪,自然人犯罪主體與單位犯罪中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責任人員比獲利多,顯而易見的是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責任人員刑罰要相對輕一些。
總之,無論勞動犯罪從輕制裁、還是擬定罰金數額規則以及增設資格刑,都是完善我國“刑法”的系列工程需要循序漸漸,但同時也要考慮社會各階層的急切需要加快完善步伐。其實,“最好的犯罪防范手段不是刑法的改革,而是我們社會內部各階層之間、各階層內部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的改革。”繼續深化勞動管理改革才是防范勞動犯罪的最有效途徑。
[1]姜濤.勞動刑法制度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 2013.145.
[2][法]盧梭.社會契約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 2002.70.
[3]陳興良.本體刑法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109.
[4][英]邊沁.立法理論-刑法典原理[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93.150.
[5]張明楷.論刑法的謙抑性[J].法商研究,1995,(4):55—62.
(責任編輯:滕元良)
On the Penalty Configuration of Labor Crime in China
Zhang Cheng
Labor crime is born with labor,and the regulation of criminal law against labor crime is the last line of defense to protect the normal operation of national labor management system.The punishment of labor crime bears dual mission of realizing values of criminal law and labor law. There is deficiency of criminal penalty configuration for labor in China's current“Criminal Law”,such as paying more attention to freedom punishment than fines punishment,unclear regulations of fines amount for unit labor crime,punishment for malfeasance crime lighter than other labor criminal penalty in the field of labor dereliction,and lack of qualification penalty of labor crime,so under the premise of adhering to the principle of correspondence and proportionality of penalty,we should fully draw on the useful experience from extraterritorial legislation to perfect penalty configuration of labor crime in penalty mitigation,criminal fine,qualifications penalty and unit crime.
labor crime;penalty configuration;penalty correspondence;penalty proportionality
D924.3
A
1008—6153(2013)06—0041—03
2013-10-25
張鋮(1989-),男,河北南宮人,河北師范大學法政學院2012級刑法學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