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松林
(東北大學 河北秦皇島 066004)
二十四史是中國古代各朝撰寫的二十四部史書的總稱,包括《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晉書》、《宋書》、《南齊書》、《梁書》、《陳書》、《魏書》、《北齊書》、《周書》、《隋書》、《南史》、《北史》、《舊唐書》、《新唐書》、《舊五代史》、《新五代史》、《宋史》、《遼史》、《金史》、《元史》和《明史》。它上起傳說中的黃帝(公元前2550年),止于明朝崇禎十七年(1644年),共計3213卷,約4000萬字,編寫體例為本紀、列傳兩種紀傳體。
二十四史“堪稱中華文明的百科全書”,自1872年以來,《二十四史》出現部分英譯本。概括地說,《左傳》為全譯本,《史記》、《漢書》為節譯本,《晉書》、《隋書》、《三國志》等史籍某些篇章為節譯本。
20世紀50年代開始,華茲生英譯《史記》,已完成130卷中的80卷,是同類出版物中最為完整的英文譯本。1960年,他翻譯了《太史公自序》、《報任安書》、《三代世表》序言和《大宛列傳》等,輯入《亞洲文明導論》叢書中《中國傳統之本源》,由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1961年,該社出版了華氏《史記》(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of China),選材主要是人物傳記,少有注釋。1969年,華氏新譯《史記》5卷本,內容涵蓋周、先秦時期人物列傳,比如《伯夷叔齊列傳》、《伍子胥列傳》、《呂不韋列傳》、《田單列傳》、《刺客列傳》等。該書從1961年版《史記》譯本里選編與漢朝13卷和1個節譯本,于1969年由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名為Records of the Historian:Chapters from the Shih chi ofSsu-ma Ch’ien。1993 年,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和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聯合出版華氏新譯《史記·秦朝》(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Qin Dynasty),內容包括《秦本紀》、《秦始皇本紀》和秦朝其他10個歷史人物傳記。
1994年、2002年和2006年,美國印第安那大學出版社先后出版了倪豪士主編的英文版《史記》卷1、卷2、卷2和卷5(上),名為 The Grand Scribe’sRecords:Vol.1 TheBasicAnnalsof Pre-Han China,Vol.7 The Memoirs of Pre-Han China,Vol.2 The Basic Annals of Han China 以及The HereditaryHouses ofPre-han China。卷1包括五帝本紀、夏本紀、殷本紀、周本紀、秦本紀、秦始皇本紀、項羽本紀,卷2包括高祖本紀、呂太后本紀、孝文本紀、孝景本紀、孝武本紀等,卷7包括漢朝以前的列傳1至28。
1979年,楊憲益與戴乃迭合譯Selections from Records ofthe Historian,由外文出版社出版。
《漢書》英譯最早見于英國漢學家、倫敦會傳教士偉烈亞力(A.Wylie)。1873年至1882年,他分別編譯了《漢匈關系史:《漢書》卷94英譯》(History of the Heung-Noo in their relations with China:Translated from the Ts’een Han Shoo,Book94,《朝鮮的征服:《漢書》卷95英譯》(The subjugation of Chaou-Seen:Translated from the95th book ofthe Ts’een Han Shoo),《西南夷與朝鮮的歷史:《漢書》 卷95英譯》(History of the South-Western barbarians and Chaou-Sen:Translated from the Ts’een Han Shoo,Book95),《嚴助傳:《漢書》卷64英譯》(Memoir of Yen Tsoo:Translated from the Ts’een Han Shoo,Book LXIV),和《西域注:<漢書>卷96英譯》(Notes on the Western regions:Translated from the Ts’een Han Shoo,Book96)。
美國漢學家德效騫(Homer Hasenpflug Dubs)譯注的《〈漢書〉注譯》(The History of the Former Han Dynasty: A Critical Translation with Annotations)由馬里蘭州巴爾的摩市韋弗利出版社出版,3卷本,是西方選譯《漢書》篇目較多的英文譯本。卷1《帝王本紀:〈漢書〉卷1至5》(The Imperial Annals,Chapter1-5,Vol.1) 于1938年出版,譯本包括《漢書》卷1至卷5。卷2《帝王本紀:〈漢書〉 卷6至10》(The Imperial Annals,Chapters6-10Vol.2)于1944年出版。卷3《帝王本紀:〈漢書〉卷11至12及〈王莽傳〉》(Imperial Annals11and12andthe Memoir of Wang Mang Vol.3)于1955年出版,包括《漢書》卷11、卷12及卷99,另有8個附錄。
華茲生的《漢書》英譯《古代中國的朝臣與庶民:班固〈漢書〉選譯》Courtier and Commoner in Ancient China:Selections from the History of the Former Han by Pan Ku)于1974年由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包括《漢書》卷54、卷63、卷65、卷67、卷68、卷71、卷74、卷78、卷92 和卷97。
1872年,英國漢學家、傳教士理雅各(James Legge)英譯的《左傳》)(兩分冊)(The Ch’un ts’ew,with the Tsochue)由香港倫敦傳道會印刷所印刷出版,為理雅各所譯The Chinese Classics(《中國經典》)的第5卷。
1989年,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了華茲生英譯的《左傳》(The Tso Chuan:Selections from China’s Oldest Narrative History)。1998 年,中國譯者胡志揮英譯的《左傳》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其中,理雅各和胡志揮的譯本屬于全譯本,而華茲生的為節譯本。
在洛克菲勒基金會的資助下,魏特夫(K.A.Wittfogel)從事一項名為“中國歷史研究計劃”的項目。該項目摘錄《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等史籍中有關秦、漢、遼、金、清等朝代的社會經濟史料,然后英譯。至1949年,該項目完成了遼代部分的社會經濟史料英譯,出版了《中國社會史:遼(907-1125)》一書。楊聯的《晉書食貨志譯釋》把《晉書》“食貨志”“作一便于閱讀的英譯,并以簡明的方式加上一些必要注解”。布露(Rhea C.Blue)在《漢、魏、隋史:食貨志的爭辯》一文中,把《史記》卷30的刊后語、《史記》卷129的引言和結論、《漢書》卷24的引言和結語、《漢書》卷91的引言、《魏書》卷110的引言和《隋書》卷24的引言譯成英文;孫念禮(NancyLee Swann)對《漢書食貨志》進行了譯注。
綜上所述,華茲生英譯側重《史記》文學內涵,面向普通讀者,很少有注釋,可讀性很強,堪稱杰出的文學譯著。倪豪生旨在譯出一種忠實的、具有詳細注解的、盡可能可讀的學術性《史記》英文譯本。該譯著進行了歧義釋義考證,提供了中國、日本和西方其他學者的翻譯和研究成果,具有明顯的史學研究特征。譯文面向專家和普通讀者,也注重可讀性。
德效騫的《〈漢書〉注譯》譯風嚴謹,注釋和考證精當、詳細,屬于學術研究型的典范譯本,但譯文直譯,不夠流暢、自然。華茲生英譯《漢書》展示了班固的史料編撰方式,突出敘述風格和諷刺手法,反映《漢書》對中國文學和文化產生的深遠影響。華茲生認為,《漢書》風格簡約,有時也晦澀難懂。鑒于譯本對象為了解文學及史料的普通讀者,而非研究漢朝史的專家,華茲生沒用直譯,且很少加注。華氏譯文字簡潔,優美,可讀性強。
理雅各英譯《左傳》忠實原文,注釋、介紹和文獻索引豐富,而胡志揮的譯文則注重目的語讀者的感受。
上述譯本風格各異、各有所長,對于傳播中華文明,讓世界了解中國都起到了一些作用。然而,現有的出版物無疑是全豹一斑,《二十四》全譯本有待中國典籍英譯專家型學者聯合英語國家英文寫作能力較強的學者共同完成。
中國是四大文明古國唯一存世的國家,悠久的文化和歷史不容置疑,有關歷史記載的史書蔚為大觀。然而,由于中西方史學傳統不同,西方對中國史學一直存在偏見和誤解。“精神史學”的哲學大師黑格爾和德國史學大師蘭克(Leopold von Ranke)把中國史學一棍子打死,定性為“原始的史學”。這種蔑視態度到了20世紀中葉仍然頗有影響。
近代以美國為主導的西方國家對是否以中華文明作為歷史研究對象,都持有懷疑態度。從外國史學家的論文、著作中可以了解到,當代很多國外史學家對中國傳統史學了解皮毛,甚至一竅不通。
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大量外國史學著作涌入中國,中國史學著作也不斷介紹到國外。隨著在國際經濟地位的穩固確定,中國史學出現了從沒有過的開放形勢,出現了中國史學走向世界的意識和需求。這種需求建立在中外史學家雙邊對話的基礎上,明確了中國史學步入世界的目標,不斷定位和推出優秀史學成果“走出去”。
科學是不受國別限制的,史學也是科學,是不受國界限制的,限制“走出去”的是文字的障礙。國人對外國史學的認識與外國人對中國史學的認識出現明顯的倒掛,關鍵在于,中國人通過漢語譯本,對國外史學基本達到了通盤的了解,局部研究成果甚至超過了所在國家或地區的專家學者。與之相反,中國傳統史學著作、現當代史學著作,能夠譯成外語“走出去”的卻屈指可數,遠不成比例。
為此,要讓中國古代史學優秀遺產被更多的外國同行所了解,使中國史學經過百余年取得的重大成就被西方所接受,為中國史學在國際史學舞臺上爭得符合其身份的位置,這不僅是史學工作者的使命,更是廣大翻譯工作者的責任。
如上所述,中國傳統史學的核心就是《二十四史》,不了解二十四史,就談不到了解中國歷史。《二十四史》被歷代納為正統,又稱“正史”,是中華歷史文化的百科全書,中華文化的基因就深植其中。外國人想了解中國文化和中國歷史,不可不讀《二十四史》,而中國文化走向世界,則不可不先把《二十四史》全面推向世界。
“中國夢”指導下的中國經濟高速持續發展,深刻地影響著世界經濟和政治格局,喚起了世界對中華文化的關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記載中華文明的《二十四史》產生了深厚興趣。
美國漢學家魏魯南(James R.Ware)說過,“在巨大的中國文獻寶庫里,最廣為人知、也最具價值的是《二十四史》。它是中國研究所必不可少的史料來源,所有從事中國問題研究的學者都必須將其置于手邊以備不時查閱。”誠如斯言,《二十四史》展示了黃帝以來中國古代社會近五千年的發展歷程和數十個王朝的興衰軌跡,反映了各個時期的正統觀念與時代精神,它是研究中國歷史乃至中國古代文化的最具權威性的資料寶庫。盡管如此,以美國為主導的西方依舊沒有跳出對中國史學傲慢與偏見的圈子。理由在于,傳統中國社會的精彩及中國傳統史著的精髓沒有被讀過或很少被讀過。不了解中國史學,就西方史學而談論史學,這樣的史學必定有局限性。
《二十四史》整體英譯有助于讓西方史學家對人類文明主要發源地的東亞有更全面的認識,繼而構建理性、科學意義上的“全球史”。基于此,《二十四史》整體英譯不應只是西方漢學界期待的工程,同樣,也是中國學界不可推卸的歷史責任。所以,早日將《二十四史》英譯本全面推向世界,時機業已成熟。
早在1840年,美國發表了一篇介紹法國漢學家雷慕沙(Albe Remusat)關于司馬遷父子與《史記》、司馬光與《資治通鑒》的研究文章,從此,開啟了外國譯者翻譯《二十四史》。然而,如前所述,其英文全譯本仍處于期待之中。1946年,德效騫說過:“世界上最大的歷史資料倉庫可在公然的《二十四史》中找到。這種歷史資源始于傳說時代,一直延續到清代。由于史籍翻譯不多,所以,除漢學專家以外,利用起來的微乎其微。這些資源2億多漢字,相當于至少4億5千萬個英文單詞。翻譯所有正史及其相關注釋,并以前兩部所采用的格式印刷,將達到225000頁,以每冊450頁計,約450冊。”
翻譯中國正史艱巨,極富挑戰,需要翻譯人員掌握文言文,對中國傳統史著及中國傳統文化有精深的了解,這是影響《二十四史》英譯的一大重要因素。
此外,英譯方法和速度也是不可忽視的因素。對于中國傳統史著英譯,不外乎兩種方法:一是“大眾化”翻譯,即在忠實原義的前提下盡可能避免注釋,以使譯文流暢自然,具有可讀性,正如華滋生在短短五年左右的時間即英譯了《史記》的65卷;第二種是“學術化”翻譯,即通過具有嚴謹而厚重的學術性注釋,以力求使讀者更為全面、精確地理解原著表述及其所存在的問題。這種“學術化”的英譯無疑需要大量時間,德效騫等花費了7年時間才譯注了《漢書》12卷帝王本紀中的5卷。而帝王本紀是整個漢書的約十六分之一。如果翻譯剩下的十六分之十五,僅要求花費在第一卷時間的一半,最后一卷將在2115年出版,二十四史共2713卷,將在四千年的某個時間完成。
上述兩種觀點我們不認為具備科學的權威性。《二十四史》英譯作為一項浩大的工程,其難度不難想象,其規模也是建國以來空前的。在政府的支持下,在社會各界的大力支持下,動員典籍翻譯界的可操作技術力量,建立龐大翻譯技術語料庫,開發和使用CAT云網絡系統,這項具有世界意義的、能夠展現中國文化實力、綜合技術實力的偉大工程就一定能在幾年內保質保量完成。屆時,中國史學成就將會對世界史學產生影響,推動世界史學的發展,反過來也必會推動中國史學的發展。
本文作者通過不斷摸索中國傳統文化走向世界的路徑,以英譯《二十四史》為起點,試圖繼續探索英譯方法論影響翻譯速度和翻譯質量的問題。我們認為,“大眾化”翻譯和“學術化”翻譯應該有機結合起來,以普及為根本目標,沒有普及,純粹的學術譯本不會走得太遠。
對此,我們聯想到了與《二十四史》整體英譯工程相關的“中國夢”,我們從不同的角度進行解讀的就是:“夢”在中國文化當中,其基本所指雖然缺少正向的意象,但“中國夢”或許受到了“美國夢”的成功遷移所致。我們知道,經濟、政治、文化“三位一體”,不可或缺,決定著國家或民族的社會經濟生活。中國經濟已經走出去,與美國一道,正在引領世界前行的步伐;富有特色的中國政治體制想要走出去,成為規范人類區域特定行為的最佳范式,需要時間的考量和歷史的摸索;中國文化想要走出去,絕不是政治和經濟棋牌下的一個棋子就能真正“走出去”的:文化是獨立的,與前兩者一樣,地位起碼是并列的;從人類發展史來看,現實性比前兩者甚至更為重要——文化想要走出去,必須長期經濟搭臺、政府支持、各界協同、國外接受。
古代中國以唐、宋、清三個朝代為例,其經濟總量全球第一。比較而言,“中國夢”指引下的國家發展軌跡,除了實現經濟冠軍這個幾代人的夢想以外,還在于通過軟實力的文化,拉動世界朝著強大的中華文化傳統尤其是以儒釋道為合理內核的中華精神的方向發展,通過時間的不斷銷礪,成為內化世界心靈的精神模型,這種模型當然是以《二十四史》英譯為起點、不斷外譯中華優秀文化的結果。
參考論文:
[1]江濤,呂幼樵.二十四史在中國古代史學中的主體地位[J].人民論壇,2011(29).
[2]吳原元.略述二十四史在美國的譯介及其意義[J].歷史教學問題,2011(5).
[3]周一平.中國二十四史:盡快英譯,推向世界[J].探索與爭鳴,2008(12).
[4]李秀英,溫柔新.《漢書》在西方:譯介與研究[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7(11).
[5]李秀英.《史記》在西方:譯介與研究[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6(7).
[7]Rhea C.Blue.The Argumentation of the Shih-Huo Chih:Chapters of the Han,Wei,and Sui Dynastic Histories.Harvard JournalofAsiatic Studies,Vol.11,No.1/2,(Jun.,1948),pp.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