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情態表達方式比較

潘 田

（武漢大學 留學生教育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徐晶凝認為，現代漢語的情態表達方式主要包括語調、語氣助詞、嘆詞、語氣副詞、句法格式（動詞重疊、句子成分的易位、追加、固定格式、反問）、同義選擇（介于重說和委婉）等。其中，語氣助詞和語氣副詞是漢語語氣系統中最重要的表達情態義的詞匯形式。[1]漢語語氣副詞的情態類型與各自的表義方式密切相關，因此，在借鑒功能語法對英語情態附加語表義類型的分析基礎上，我們將漢語語氣副詞的情態類型歸納為三類：句子情態類、語篇評論類、語境推理類。[2]本文將考察這三種情態類型的語氣副詞在英語中的對應表達方式，總結英漢兩種語言在情態表達方式上的異同。

一、句子情態類語氣副詞的英語表達

漢語的句子情態類語氣副詞類似英語情態附加語中表情態的詞語，包括情態副詞和表情態的介詞短語，例如“certainly，surely，possibly，perhaps， maybe，probably，likely，easily（很可能），conceivably， necessarily，for certain，of course”等。

英語情態副詞和表情態的介詞短語與漢語情態類語氣副詞相同，可輔助句子情態動詞表情態，使情態義更凸顯，一般需重讀。但英語情態副詞在句中的位置比漢語語氣副詞靈活，可以在謂語前，也可以在主語前。例如[3-5]①本文引用的英語情態附加語的例詞均來自Halliday（1994）、Perkins（1983）和Leo Hoye（1997），英語例句來自金山詞霸句庫。：

（1）他可能會知道。He may possibly know it.

（2）明天他必定會來。Surely he’ll come tomorrow.

英語還有更多樣的情態表現形式對應漢語情態類語氣副詞。例如：

（3）他多半會來。There is every probability of his coming.（名物化結構）

（4）想必你很擅長。I think you are good at it.（主觀隱喻）

（5）無非是老生常談。It’s no more than a platitude.（特殊句式）

（6）有錢人未必快樂。The rich are not necessarily happy.（否定命題）

（7）他不至于搞卑鄙和欺騙的行為。He is above meanness and deceit.（介詞短語）

此外，漢語有強化類語氣副詞“決、千萬、萬萬、純粹、實在、簡直”等，協助表達命題情態，加重句子語氣，提升命題情態的語義級別，句子的語氣類型對該類語氣副詞具有選擇性。英語與之對應的是具有強化功能的語氣附加語，包括“do，absolutely，really，quite，most，awfully，truly”等，這些詞語用在謂語之前，同樣輔助加強句子的語氣，強化句子的情態義。例如：

（8）千萬要小心啊!Do be careful!

（9）這沙發真值錢。The sofa really cost.

（10）這下可麻煩了。This is truly troublesome.

（11）簡直太棒了！Absolutely fantastic!

（12）實在抱歉。Awfully sorry.

英語強化類語氣附加語也受到句子語氣類型的限制，例如祈使句只用“do”表強調。另外，“hardly，scarcely，never”可用于否定命題，其否定語義級別比一般否定句更強。漢語部分強化類語氣副詞用于否定命題，例如“決、斷斷、切切、壓根兒”，但它們只具有加重語氣的作用，沒有否定命題的作用。例如：

（13）這絕不可能。That is hardly possible.

（14）我壓根兒認不出她來了。I could scarcely recognize her.

（15）決不遺忘，決不原諒。Never forget, never forgive.

英語副詞“only， simply， just， fairly”具有多種語用義，兼表強化、緩和兩種語氣，它們的表義內涵受到語境的限制，并且具有一定的語用附加義。例如：

（16）He is only shamming.他只是假裝罷了。

（17）It's only too true.完全是事實。

（18）He is simply a workman.他只是名工人。

（19）It is simply wonderful! 妙極了。

（20）I am just looking.我只是看看。

（21）It is just splendid.太棒了。

（22）His score record was fairly good.成績還算過得去。

（23）It fairly destroyed the machine.那臺機器完全被毀了。

副詞在（16）、（18）、（20）、（22）中協助舒緩句子語氣，“only， simply， just”有強調命題唯一性和排他性的語用附加義，“fairly”表程度一般。在（17）、（19）、（21）、（23）中，它們強化句子語氣，“only，simply， just”僅具有強化語氣功能，無語用附加義，“fairly”表程度較高。

二、語篇評論類語氣副詞的英語表達

漢語語篇評論類語氣副詞在表義內涵和方式上都與英語評論附加語類似。漢語有些語篇評論類語氣副詞針對事件語篇進行評論，英語類似的評論附加語包括“literally， clearly， fortunately，unfortunately， regrettably， actually， definitely， indeed，undoubtedly， obviously， evidently， plainly”等。其中，大部分表達“再肯定”，例如“literally， clearly， definitely， indeed， undoubtedly， obviously， evidently”；少數詞語能與漢語語篇評論類語氣副詞直接對應，如“fortunately， actually”與語氣副詞“幸好、其實”對應。例如：

（24）孩子們的確在挨餓。The children were literally staring.

（25）這些幸好被保存下來了。These have been， fortunately， preserved.

“unfortunately”與“regrettably”在漢語里找不到與之對應的詞匯，只能通過名物化方式或者情態形容詞表達類似的情態義，如“不幸的是……” “讓人后悔的是……”或者“很不幸……”“很后悔……”。

英語評論附加語還包括一類旨在對說話人的言語風格和態度進行評論的，如“honestly， frankly， briefly， generally， personally， strictly， hopefully， admittedly， arguably”等，該類附加語在漢語中沒有對應的詞匯，只能用動詞短語來表達。例如：

（26）說實話，這事傷害了我。Honestly, it hurt me.

（27）要我說，我更喜歡步行。Personally, I prefer walking.

同樣，漢語中很多語篇評論類語氣副詞，如“果然、居然、反倒、偏偏、畢竟、終究、到底、本來、怪不得、難怪、怨不得、原來、敢情、究竟、何必”等在英語里也沒有對應的詞匯。英語只能通過語法隱喻（語氣隱喻和情態隱喻）、時間類情態副詞、介詞短語、動詞短語、特殊句式、篇章邏輯等形式來表現。例如：

（28）何必問他？What’s the need to ask him? （語氣隱喻）

（29）真理終究會勝利。Truths will ultimately prevail.（時間類情態副詞）

（30）英雄畢竟也是人。After all，a hero is human.（介詞短語）

（31）怪不得她睡得那么香。No wonder she sleeps so well.（動詞短語）

（32）消息太好了，反倒不可靠。The news is too good to be true.（特殊句式）

（33）我叫他別去，可是他偏偏不聽。I told him not to go, but he just wouldn’t listen.（篇章邏輯）

事例（28）—（33）顯示的對應關系，一方面說明了英語情態義表現方式的多樣性，另一方面也表現了漢語語篇評論類語氣副詞蘊涵的豐富情態內涵，表現出漢語情態表達簡潔概括的特點。

三、語境推理類語氣副詞的英語表達

漢語語境推理類語氣副詞詞義已完全虛化，像“才、就、都、并、又、也、還、可、倒（是）、可是、還是、只是、就是、不過、反正、甚至、總算”等詞語對語境的依賴性非常高，它們通過指明焦點、激活預設和語用推理，間接表達情態和語用附加義。英語沒有與之對應的附加語形式，只能通過重音、語法隱喻（語氣隱喻和情態隱喻）、介詞短語、動詞短語、特殊句式、篇章結構邏輯等形式來表現相似的情態。例如：

（34）這又不是世界末日。This is not the end of the world.（重音）

（35）我才不信呢！Never tell me! （語氣隱喻，祈使語氣表否定陳述）

（36）東西并不便宜。It is by no means cheap.（介詞短語）

（37）他總算打破僵局。He managed to break the ice.（動詞短語）

（38）經他一說我才明白。I didn’t understand until he elaborated on the question.（特殊句式）

（39）點子倒是不錯，就是不太可行。The idea is good but is not workable. （篇章結構）

四、結論

通過將漢語三種情態類型語氣副詞與英語相應表達方式的比較，可以看出漢語表情態義的語氣副詞比英語情態附加語更豐富，語氣副詞（和語氣助詞）是漢語語氣系統中最重要的表達情態義的詞匯形式。英語除了情態動詞和情態附加語以外，情態的表達方式較之漢語則要豐富得多，如重音、語法隱喻（語氣隱喻和情態隱喻）、情態名物化、介詞短語、動詞短語、特殊句式、篇章結構邏輯，等等。漢語語氣副詞，特別是部分語篇評論類和語境推理類語氣副詞擴展了情態的內涵和表義方式，它們在英語中沒有對應的詞匯，只能通過其他句法手段（很多情形下傾向使用情態隱喻式）表達。

司建國將英漢情態表達方式進行比較發現，總體而言，漢語多采用情態動詞和語氣副詞表情態，而英語使用隱喻式的情形比較普遍。漢語用語氣副詞表達的情態，英語一般要通過投射句或介詞短語；英語的不少情態隱喻式翻譯成漢語則大多通過情態動詞和語氣副詞來表現①司文通過對《雷雨》第一幕漢語和英語文本情態隱喻的考察發現，漢語采用一致式，而英語使用隱喻的言語較多（23例）；漢語使用隱喻，英語采用一致式的情況很少（5例）。所以漢語的情態隱喻數量大大少于英語（37：55）。[6]。

情態隱喻為了凸顯主觀情態，在命題句或提議句前增加一個投射句，因此英語的主觀傾向更明顯，說話人介入程度也更高。不過，隱喻式比使用情態動詞和語氣副詞的語言結構更加復雜冗長。英語情態隱喻句式在一定程度上使英語文本結構比漢語復雜，語篇篇幅長于漢語語篇。兩種文本在情態隱喻方面的差異反映了漢英兩種語言的不同特質及它們承載的不同文化取向。漢語表達簡短精煉，但意義模糊，或者意在言外，因此較多依賴語境和語用推理；英語繁冗，但表義清晰。

[1]徐晶凝.漢語語氣表達方式及語氣系統的歸納[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37（3）：136-141.

[2]潘田.現代漢語語氣副詞情態類型研究[D].武漢：武漢大學外語學院,2010.

[3]HALLIDAY M. 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 London：Edward Arnold, 1994.

[4]PERKINS. Modal expressions in english[M]. Norwood：Ablex Publishing Co., 1983.

[5]HOYE L. Adverbs and modality in english[M]. New York：Addison Wesley Longman Limited, 1997.

[6]司建國.情態隱喻的漢英對比研究——以《雷雨》為例[J].天津外國語學院學報,2009,16（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