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試圖忘掉自己的年齡,盡量不回憶童年往事,想忘掉年齡的證據(jù)。但事實上,我比誰都知曉:我的年齡比18歲的你要大兩輪。
兩輪就是24年。
24年前,我在為自己的年輕而苦惱,在為朦朧的前程而寒窗苦讀,內(nèi)心充滿向往和憂慮……不一樣的是,我面前的路只有一條,就是考上大學。這路又老又窄,100個人上路,能通過的至多5人。5%的勝數(shù),想一想都覺得可怕,何況我就讀的中學不是名校,班級也非重點班。也就是說,5%還要打折扣,折扣下來勝數(shù)大概要以千分比來計了。很多同學因此自暴自棄,我一度也加入了其中,把讀書當做受刑,千方百計想逃避。我逃避的方式之一是讀小說。
那時我并沒有想到以后我會寫小說,我當時讀小說只是對現(xiàn)實的一種逃避,一種放棄。但是,誰也想不到——我也想不到,小說拯救了我。小說是紙上的世界,這個世界里有生動的故事,有鮮明的人物,有心跳聲,有腳步聲,有悲歡離合,有情仇恩愛,有強者的身影,有弱者的屈辱……總之,讀小說讓我提前了解了成人世界,讓稚嫩的我變得有些少年老成起來。有時候就是這樣,只要洞開一個小角、一條小縫,你就能從黑暗中走出來了。我從小說里粗淺地明白了人生的一些道理,簡而言之是一句老話: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而正是這一點點道理,讓我重新找回了自信和動力,指引我走出了困境。
回頭想來,青春其實是很苦悶的,孤獨是青春的通病,要治愈它關鍵是要有人與你有心的交流。為什么小說能給年少的我注入活力和信心?大概是因為我在小說世界里找到了朋友,得到了交流。
我是1981年參加高考的,成績“出人意料”地好:全班第三,榜上有名。第四那個就名落孫山了。就是說,那年我們班上只有三人上了提檔線。命運在關鍵時刻向我綻開笑顏,但這只是與我的同班同學相比,與眾多上榜者相比,我的成績還是很可憐:只比提檔線多了三分半。那時高考錄取的程序和現(xiàn)在不一樣,所謂提檔線其實是體檢線,上了體檢線的人依然有10%的淘汰率。不用說,如果體檢人人過關,我這個可憐的成績只能歸入淘汰之列!
體檢的前一天,一名大胡子軍官悄悄來到我們學校,他是解放軍工程技術學院負責招生的領導,他們決定在我們縣招收20名學生,我們學校領導熱情地把他請來,希望他“關照一下”。結(jié)果,他挑三揀四,挑走了4名同學,都是高分的。自然不可能有我,我連大胡子軍官這人都無緣見識,只是知道這件事。
第二天,我們都在特定的醫(yī)院參加體檢,被“工院”相中的20名同學,簡直是有點耀武揚威地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他們到哪里,我們都得讓道,負責體檢的醫(yī)生也是一路關照,打亂已有的次序。優(yōu)先給他們檢查。我在一旁羨慕地望著他們,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正在我落寞地羨慕之際,機會已經(jīng)悄悄潛近我:原來擬定的20名人選中,有一半被軍校嚴格的“體檢線”擋在了門外。這個消息是秘密,我是偶然獲知的。
那天很熱,中午休息時,我在醫(yī)院樓下的一棵小樹下乘涼。不一會兒,一個戴眼鏡的同志,50來歲,胖墩墩的,從樓里出來,他顯然是來乘涼的,站在我身邊。正是中午時分,樹是一棵小樹,罩出的陰涼只是很小的一片,要容下兩個人有點難,除非我們挨得緊緊的。見此情況,我主動讓出大片陰涼給他。他友好地對我笑笑,和我攀談起來,我這才知道他就是“工院”負責招生的首長。我當即主動向首長表示,我很愿意去他們學校。首長問了我的考分,認為我的分數(shù)確實低了,雖然對我“印象不錯”,但跟他的要求還是“相差甚遠”,他無法給我機會。但是,后來當首長獲悉我數(shù)學是滿分、物理也有98分時,他驚疑地盯了我一會兒,讓我下午去找他,聽他答復。到了時間,我去找他,他正在看我的體檢報告。完了,他抬起頭對我笑了笑,說:“你要重新體檢。”就是說,他已經(jīng)把我納入了他第二次擬定的人選中,只要我的身體經(jīng)得起他們軍校的考驗,我就是他們的人了。
我的身體很棒。
就這樣,大胡子給我簽發(fā)了錄取通知書。當通知書發(fā)到我們學校時,老師們都以為大胡子弄錯了,專門把我叫去“當面對證”。大胡子見了我,肯定地說:“沒錯,就是他?!?/p>
我相信,當時肯定有人以為我在背后做了大量世俗的“公關”工作。其實,我知道,我只是比旁人多了一點禮貌和主動;我的客氣謙讓贏得了首長的好感,我的積極主動又為自己贏得了機遇。
光陰荏苒,流年似水。回憶青春時光,我更加羨慕青春的美好。年輕真好!比住洋房豪宅好N次方,比開奔馳寶馬好N的N次方。
歸根結(jié)底,每一個人的世界都需要我們用信念去開啟,用心血去鑄造,用歲月去打磨,用成功去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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