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平:教育孩子要順勢而為

Lily：5月17日上映的《中國合伙人》好評如潮。很多人都說電影就是新東方發展史的真實寫照，但我更感興趣的是“合伙”二字，影片中王陽有一句臺詞：不要和最好的朋友合伙做生意。您怎么看待這種合作？中國人似乎歷來比較缺乏合作精神，常常是可以共苦，很難同甘，現在素質教育也非常強調合作精神，但明顯的成效我們依然沒有看到，您認為合作精神的缺失是因為我們的教育中存在什么缺陷嗎？您認為應該怎樣去培養孩子的團隊精神？

徐小平：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很多。但我不想去批評教育體制，我還是說說怎么去培養吧，我覺得體育，尤其是競技體育最能培養孩子的合作精神。

在競技體育中，不分工協作，不尊重別人都是不可能成功的。別人如果不配合你，不尊重你，即使你是喬丹，你依然不會有球投。所以我認為體育是培養孩子團隊合作精神的最佳途徑。我們不要去譴責古老的文化，也不要去責備教育體制，我們就從現在開始。

Lily：其實很多教育理論家長們也是很明白的，比如：給孩子一個快樂的童年；抓住孩子生命中的任何一點興趣；尊重孩子的天性；把孩子當做朋友，平等對話等等，但是在應試教育的高壓下，沒有幾個家長可以置身事外，淡定自如，連比別的孩子少上了某個補習班都會覺得抓狂。我曾經看過一篇文章《我的爸爸不是鄭淵潔》，名人從財力和社會關系上可以給孩子創造更多的條件，所以很多名人在培養孩子時，從客觀條件上說，更能保護孩子的天性和創造力，因為他們能給孩子的生活很好的保障。比如說您的小兒子說他想當廚師，您就可以給他這個嘗試的機會，而普通家長必須要更多地考慮孩子將來的生存問題，他們可能沒有很好的自我反省能力，也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和社會地位讓他們有勇氣去“放縱”自己的孩子，您能給他們一些建議嗎？

徐小平：我的孩子說他想當廚師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但是我有反省能力，我立刻能意識到如果我粗暴地反對是在破壞他的天性和愛好，我覺得這是錯的。所以我就改為呵護他，鼓勵他！我認為尊重、保護和鼓勵孩子內心的興趣和愛好是培養有出息的幸福的孩子的最重要的途徑。我希望讀到我們這篇文章的家長，都問問自己，有沒有對自己孩子的興趣愛好橫加干涉，無情摧殘。還是反過來，熱情呵護，精心引導。我兒子想當廚師，我就引導他，你將來開一開餐館啊，搞連鎖啊，上市啊。如果是這樣，你不僅需要學廚藝，也需要學MBA。我就引導他，興趣、學術、財富是可以融為一體的。每個人的興趣都可以導向成功，導向財富，導向幸福。即使賺錢不是很多，但是活在興趣中的一生是最幸福的一生。你提到很多家長沒有這個反省能力，那家長也要不斷學習，要懂得思考力也是一種財富。

Lily：但現實是，有的家長的受教育程度或者是他自身的經歷導致他不可能有這樣的反省能力和思考力。

徐小平：所以我要在此呼吁，呼吁家長，無論你受教育的程度如何，無論你的家庭財富如何，你要想培養出成功幸福的孩子，你就要保護他的興趣愛好，精心呵護，仔細引導。

Lily：您給我們的感覺是儒雅的，溫婉的，但同時又是很有判斷力和決斷力的，應該說是內外兼修的。我們很想知道您的這種性格養成主要得益于什么？是您的教育經歷？是閱讀？或者是多年的生活閱歷？或者是導師的指點？

徐小平：我覺得我性格的養成主要得益于我的父母。我的父親不愛說話，但他從來不干預我；我的母親比較愛說話，是她影響了我的表達力，但我的母親也不干預我。小時候，無論是釣魚摸蝦，打球練琴，讀書寫字他們從來沒有反對過。印象中，父母從來沒有逼著我做什么或者是規定不能做什么。這就是我從父母那兒得到的最偉大的財富。我的爸爸媽媽都沒有上過大學，我父親可能就是小學畢業，后來當兵了，新四軍，當過個小干部吧。我母親也是個小職員，一個公司的會計。他們給我的最大幸福，就是從來沒有強加給我他們所認為的“為你好”，當“為你好”是含著憤怒說出來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在摧殘孩子了。

Lily：剛才我們提到了閱讀，現在是一個快餐文化的時代，低劣的閱讀資源充斥著市場，您覺得在閱讀方面應該給孩子一些什么建議？您覺得深度的閱讀能給人帶來什么？您有哪些好書可以推薦給孩子們？

徐小平：我贊同閱讀對一個人的重要性。文革期間我不怎么上學，即使上學學校也沒什么好東西教。這個反而造就了我，那個時候我就到處找書看，其實一般少年都有很強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我讀了《魯迅全集》、郭沫若的很多著作、唐詩宋詞、楚辭、詩經。國外的作品我讀得不多，當時沒有。偶爾有一本，就會讀得如癡如醉。比如《紅與黑》，比如《牛虻》，這些閱讀毫無疑問使我變成了一個更好的人。對我影響最大的幾本書，有泰戈爾的《吉檀迦利》，郭沫若的《女神》，魯迅的《吶喊》、《彷徨》，惠特曼的《草葉集》，這些作品極大地塑造了我的詩意、詩意人生。

Lily：《圖窮對話錄——我的新東方人生咨詢》中談到一個很重要的觀點：反對留學無意識。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留學，每個人有自己的生存、生活、發展方式，不能是千篇一律，更不能跟風。時至今日，留學在大中城市變成了一種更為普遍更為盲目的現象，民間把現在的留學生分為幾類：在國內根本考不上大學的；在國內考不上好大學的；自身很優秀，但認為國內的大學太爛，水分太大而選擇留學的；還有一類是父母有國外留學、工作、生活經歷的。具備條件的家長們早早就把孩子送出去了，您怎么看待這種現象？

徐小平：我覺得中國人選擇國外優質的教育資源去進一步提高自己，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偉大的歷史潮流。我在2001年提出的反對留學無意識，主要針對的是那些不顧語言能力、不顧經濟能力，也不顧畢業出路，只想出國的現象。但是10年后的今天，中國人出國的狀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們有足夠的金錢，有足夠的語言能力，他們也意識到即使拿到國外的學位，也未必能找到工作，未必就有好的出路。所以，留學在今天變成了一種更加自覺的選擇，我很自豪，我的《圖窮對話錄》在中國人走向國際化的過程中起到了一個警世鐘的作用。

Lily：徐老師，現在留學“海龜”似乎已經失去優勢，變成了“海帶”，你認為繼海帶之后，將會有哪種動植物會應運而生呢？

徐小平：我認為“海龜”變“海帶”，是中國2005年前后一種暫時的現象，一是由于那些年盲目出國的人太多；第二是對回國后的期待值太高，高不成低不就造成了“海帶”現象。現在“海龜”已經不再牽動人們的心了，但留學依然有著巨大的引領價值，所以我們真格基金聘用的全是留學生，他們東西兼通，左右開弓，中英文流利，這對我們創建世界一流的基金，投資一流的企業有非常大的價值。所以留學生回國仍有無限廣闊的天地，中國有多大，他們的天地就有多大。

Lily：但是現在留學生已然有泛濫的趨勢，而且相當一部分在國外也是混日子，這樣的報道已經很多了。

徐小平：大學生也泛濫，官員也泛濫，演員也泛濫，房產中介也泛濫，但是沒有大量的從業者就沒有繁榮的行業。沒有上萬的孩子打籃球，就不可能出現姚明。

Lily：教育子女是所有父母人生最大的挑戰，這個挑戰甚至超越自身的成長。“如何與逆反的孩子交流”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在您大兒子中學階段，您試圖以他吉他粉絲的身份進入他的內心世界，當您跟內向的大兒子通電話時，發現了他的情緒低落，您選擇了給他發E-mail，并向他推薦《祝你越過憂傷之水》這首歌，您的這些方法看起來取得了不錯的效果，您是一個可愛的細心的好爸爸。可每個孩子和每個家長都是有個體差異的，您能不能給我們的家長一些有普遍規律的易于操作的建議？

徐小平：我給你講個小故事吧。我兒子快到十八歲的時候，有一次在外面喝了酒回來，我看他醉醺醺的樣子很憤怒，兒子隨即把門一關，根本不理我。后來我就想，他還有三個月就到了合法的飲酒年齡了，而作為父親的我，十四五歲的時候也已經開始喝酒了，中國并沒有嚴格的兒童禁酒令，我覺得我自己真愚蠢啊，然后就去敲門，他憤怒地喊：“干什么？”門一開，看見我拿著兩個酒杯，一瓶酒，他就樂了。我覺得這是我們父子間永遠難忘的一瞬間。順勢而為，不要霸王硬上弓，用父母的意志征服孩子的意志。青春期逆反的本質是什么？本質是孩子們在尋找獨立。當徒弟拋棄師傅的時候，就是徒弟超越師傅的時候，說明他沒有什么可學的了，當一個孩子尋找獨立，尋找自我存在的時候，家長千萬要小心呵護，順勢而為，在尊重的基礎上溝通交流。

Lily：您有沒有對兒子動過武力？

徐小平： 從來沒有，絕對沒有。

Lily：那如果遇到矛盾沖突很激烈，很難調和的時候呢？

徐小平：我不會去選擇沖突，所以基本沒有激烈的時候。我會冷卻，選擇明天再說。

Lily：我覺得您對孩子的教育基本還是一種懷柔和親善的政策，您對時下火爆的虎媽、狼爸的教育案例持什么觀點？

徐小平：這個世界上有吃豬肉的，有吃牛羊肉的，也有吃狗肉的，蛇肉的。但我不會吃狗肉也不吃蛇肉，所以我只倡導我自己的理念，我不去評價別人。

Lily：你所倡導的理念應該就是順勢而為吧，并且是以溝通交流為基礎的。

徐小平：是的，其實你把孩子送進了耶魯、哈佛又怎么樣呢？就說明孩子很幸福、很成功嗎？他就能為社會做貢獻嗎？虎媽狼爸頂多頂多只能算是為孩子提供了一個單一的成功的指標——上一個好學校，而忘記了其他人生更寬廣更重要的價值。孩子的幸福感啊，心靈的健康啊，人格的完善啊，自我意識的存在啊，沒有這些東西，還算什么人呢？就是學習機器而已。

Lily：那您覺得成功最重要的標準是什么呢？

徐小平：其實很簡單，就一個標準：快樂是存在的最高價值。

Lily：您是從教育做起的，中國也特別需要您這樣在教育領域有著獨特見解的人，非常希望您能一如既往地關心教育這個行業，為更多做教育的企業或創業者提供幫助，謝謝。

徐小平：這是我一直在努力做的事情。

鏈接：這是本刊編輯為《優肯》做的專訪。優肯國際青少年俱樂部創辦于2010年春天，它將健康陽光的生活方式、快樂體育、純正英語結合起來，培養孩子的心能、體能、全能。優肯就是——You Can.

目前優肯主要以外教籃球培訓為主，已經受到了學生、家長、媒體以及籃球界的廣泛關注，與姚基金、NBA球星、中國國家隊等都有過合作。真格基金創始人、新東方聯合創始人徐小平旗下的“真格基金”已為優肯注資。優肯的理念是：You do， You can. （只要你做，你就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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