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蜘蛛俠 （五）

對陳默講他一天的故事，成了陳海每天回家必須的“功課”。他有什么故事可講呢？他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整天一個人在大樓上，風吹日曬，連小鳥也不朝他看一眼，連一朵云也不愿意在他的頭頂停留片刻。

如果有別的職業可以選擇，陳海是絕對不會做大樓清洗工的，臟，辛苦，掙的錢少，就不必說了，他的這份工作更給了兒子陳默一份擔憂和恐懼。陳默的恐高癥就跟他有關，陳默對他說過，爸爸每天要爬那么高呀，他連看一眼都害怕，在他的夢里常常出現這樣的情景：爸爸像一只失去翅膀的大鳥，從天上栽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但現在陳海在兒子陳默的眼里，在他的同學眼里，他是蜘蛛俠了。他必須“喜歡”他的職業，每當有孩子特意跑來仰著頭看他時，他就把清洗的動作做得很夸張，甚至在空中蕩秋千一樣蕩著，做出危險的姿勢，嚇得下面的孩子一驚一乍的，他還要用水槍噴點水在孩子的身上，算是跟他們打了“招呼”。

“爸爸是蜘蛛俠！”陳默常常驕傲地對陳海說。陳海也能想象到兒子會把這句話驕傲地對他的許多同學說出來。

為了兒子的“驕傲”，陳海必須每天講。

每天單調、枯燥的生活，從陳海口里復述給陳默時，已經成了生動的故事。這些故事給這個殘缺的家庭帶來了別樣的生機，別樣的快樂。

陳海清楚他所講的故事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屬于“蜘蛛俠”的。故事屬于誰的不重要，只要兒子喜歡。

陳海終于有了自己的故事。

在本市的晚報上，這樣敘說陳海的故事：清洗大樓的工人陳海，看見十六樓上一戶人家有一青年男子在橇一個柜子，在他的腳旁是扔了一地的衣服之類的東西。陳海立刻產生了懷疑；這個男子肯定不是個好人。他如果是這個家庭的一員，他是不應該撬柜子的，于是機警的陳海果斷地報了警。那男子果然是一個竊賊，他看見陳海報警，竟殘忍地用刀子割斷了系在陳海腰間的繩索……

這篇報道的題目叫《正義的“蜘蛛俠”》。

在陳默的同學那里，故事有著另一個版本：陳默的爸爸在三天之前發現珠寶店的門前有一個能飛檐走壁的江湖大盜，就在他想盜走過去皇帝的一只金靴時，陳默的爸爸從天而降。狡猾的大盜用了金蟬脫殼之計逃走了。陳默的爸爸怎么可能放過他？從此他天天找這個大盜，終于被陳默的爸爸找著了。這個大盜在那十六樓的人家偷一份絕密文件，要賣給外國人，眼看著把絕密文件拿到手了，陳默的爸爸來了，他馬上報了警。在與大盜的搏斗中，陳默的爸爸不幸被大盜的激光手槍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