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呼喚,永遠來自于母親。
2013年母親節這天,北京郊區一位80歲的老人,在接過了女兒送來的康乃馨之后感慨,“我退休后,照顧女兒成為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p>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樸素得心酸的愿望近乎奢望。就在前幾天,她剛剛獲悉一條喜憂參半的訊息:一是她終于有機會和女兒在一個城市了,另一個則是她們不一定有時間見面,因為她將是國家女排主教練,是國家的女兒。
國家隊主帥意味著什么,這個母親未必能充分理解,但靠著以往的記憶,她明白這不是什么無限風光英雄無敵頂禮膜拜的角色。在她看來,家財萬貫都抵不上女兒的幸福和健康,更何況,在這個魔力位置的背后,本身就意味著煎熬、掙扎和冒險。這次郎平選擇復出當主教練,本身就是一個賭注,以生命為代價。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這個母親的揪心。在成功地將郎平運作成主教練之后,排管中心官員潘志琛在新聞發布會上志得意滿地宣稱:“國家培養她這么多年,現在到了回報的時候了?!?/p>
多么的偉大,多么的擲地有聲??扇绻@個母親在場,她一定會有疑問:作為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主攻手,郎平早已經用自己的生命和青春回報了那個時代啊,正如已經故去的陳招娣的故事。這些年來,和她同時代的人,或當官,或做生意,但只有郎平仍然在回報:1995年女排生死存亡時刻,她在回報,最后暈倒在教練袁偉民懷里;這次無人接手女排,幾乎要復制足球的老路,又輪到她回報。她就像永不停息的永動機,制造著官員們和民眾們的一次次的愉悅體驗。
“真想做個無名鼠輩(她屬鼠)。其實我好幾次都想休息了,我跟女兒(白浪)說等你大學畢業了我就退休,一直陪著你,當一個全職媽媽,在家里做一些主婦會做的事情。生活中,我將排球遺忘得干干凈凈,連排球夢都不做?!崩善接写胃夜串嬈鹚乃{圖。說話時,她不停地扭動下自己的身體,清澈的骨骼松動聲清晰可辨。偶爾她會撐一下腰,那一定是腰疼了。
是的,這個傳奇偶像已經52歲了,已經被我們消費了30多年。她的左膝關節開過7次刀,頸椎做過一次,腰椎也做過。就在前不久的3月8日,她還在306醫院進行了股骨頭微創修復手術。美國華人侯醫生曾評價她是“50歲的人,100歲的膝蓋”,這也是一句廣告詞,因為她曾代言的產品,貴州益佰鐵榔頭正紅花油、強生、中華醫學會骨質疏松關愛大使、康佰按摩椅、鈣爾奇鈣片等,都具有很強的指向性。這也從側面說明,她的傷病已經家喻戶曉。
在公共場合,郎平從來沒有渲染過自己的傷病和貢獻。她樂觀,積極,只想做一個普通人、一個有孩子的媽媽、隊員的母親。作為國際打工者,她無法盡到家庭的責任。而在新一屆國家隊集訓時,她允許隊員染頭發,打耳洞,沒有沒收手機等幾十條軍規。她只想用自己的經歷,讓她們享受排球,科學訓練,避免趙蕊蕊悲劇的重演。
在我看來,這才是排球發展的真諦?;蛟S也只有這種經歷過項目的苦痛,經歷過中外體育熏陶的導師,才是拯救排球的金鑰匙。讓恒大這樣的民間資本進入到排球運動,讓排球撬開更多校門高墻,并讓高個兒女孩選擇排球籃球,而不是當模特。
不過按照我對國家體育總局的理解,她的這些做法必然為那些嚴格貫穿“三從一大”理念的人所不喜。一旦女排戰績不佳,這些人將會“勇敢”地站出來,提醒她是國家的女兒。
我真的奉勸這些人,能夠珍惜郎平在的日子,珍惜郎平在我們視野里的時間;珍惜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和她所作出的努力;珍惜體育應該帶給我們的人性與歡樂,珍惜她作為父母的角色。
請叫她,媽媽。
(本文原載于作者2013年6月4日新浪博客)
一期一議:
本文立意不俗。但我們首先需要糾正一個偏見,那就是很多人認為立意新穎、見解獨到就應該偏、怪、奇、巧,其實這樣的認識是不全面的,因為體現共性才是突出個性的基礎。一言以蔽之,普世價值、真摯情感是共性,新穎立意、獨到見解是個性。雖然高考作文評分標準,將情感要求放在最后一位,但是任何一個閱卷教師都有兩個共同特征,第一,他對作文題的觀點必然是多元化、開放式的,他做好了接受和理解各種不同觀點、不同立意的思想準備,甚至有接受觀念挑戰和觀點驚喜的足夠預期,這樣才能避免先入為主,做到評分的客觀和公允。但是還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一個人的觀念可以開放、可以調整,但是他幾十年人生積淀形成的倫理立場和情感基礎是無法隨時變化的,他可以將個人的觀點放在一邊,但是無法將個人的道德觀和感情放在一邊,所以閱卷教師的情感和倫理是評判作文的一個潛在的前置標準。
根據這一點,我們面對作文題,第一,必須以真情實感作為立意和立論的基礎;第二,觀點可以新奇獨到,但是絕不能挑戰普世價值觀。而后者也是以前者為基礎的,那就是普世價值的基礎就是真情與良知。一篇作文,首先在情感上贏得讀者的心,這就為他接受你的觀點掃清了障礙——在以情動人的基礎上,以理服人就事半功倍、水到渠成。如果缺乏情感、就事論事,或者感情干癟虛假,對于讀者或閱卷教師就等于人為設置閱讀障礙,等于增加了論證和說服的難度,結果是事倍功半。說白了,只有情感向下扎根,才能做到立意向上生長。
以今年高考的北京卷作文題“愛迪生如何看手機”為例,題目中科學家與文學家兩個角色,其實為考生提供了立意的兩個維度,一個是科學技術維度,一個是人文情懷維度。只抓住科技進步就事論事,論述難以深入,也非一般考生所長;如果在基于人文情感的立場上,探討科技進步與生活情感的關系,本身立意就高,論述也更易深入感人。
回到這則素材和這篇文章,作者在立意獨到的背后其實是在情感上的返璞歸真。從回報國家的培養,回歸到回報母親的養育和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將“國家”回歸為“家國”,將報國的宏大敘事回歸為日常的情感敘事,將個人與國家這種觀念層面的關系,具體化為人與人之間的生命層面的關系,這就打通了作者和讀者之間的溝通渠道,在這個基礎上——用句大白話——怎么說怎么有理。(本期特約評點:張宏斌)
編輯/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