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月童話

2013-04-12 00:00:00純白

中學生博覽 2013年21期

我枕著手臂躺在床上，在流淌著寂靜氣息的夜色中努力睜大雙眼盯著天花板，直到雙眼發澀。突然聽到上方一聲清脆的硬幣落地的聲音，在一片黑暗中，似驚蟄。接連著是一陣丁零當啷玻璃和什么硬物被掃落發出的哀鳴，還有聽不太清的喧鬧。沉悶壓抑得讓我有些喘不過氣，只感覺眼角有什么溫溫熱熱的液體悄然滑過，然后，狠狠地砸向床沿。

（一）

好像是從一個并不明媚的春天開始，我一個人生活，每天背著很大卻很空的雙肩包，穿行于學校和住所兩點一線。之所以不叫家，是因為它已不再是寄托我情感的地方了。而對于它名義上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來說，更確切的，這里是一個驛站——累了，來歇歇腳；偶爾，還添上一兩件設施供以娛樂。僅此而已。

（二）

我開始愈發地沉默，對所有人。除了我的貓——羅絲。

羅絲是只老貓。它跟我生活了七年，卻始終學不會乖巧。平日它總是高傲地走過我的跟前，對我不屑一顧。不屑地看著我脫下校服換上不倫不類的服裝；不屑地看著一向怕疼的我義無反顧地在耳朵上打了一個又一個洞，戴上銀白色閃著磷光的耳釘；不屑地看著我對所有人惡語相向，封閉自己；不屑地看著我忤逆心愿，然后一點一點溺死在悲傷的河里……

我明白，此刻自己儼然就像愛斯基摩人眼中那愚蠢的北極熊，一邊用早已被冰冷麻痹的舌頭貪婪地舔舐著自己的鮮血，一邊試圖感知那飄渺的歡樂。我也知道，再退一步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可我還是心甘情愿并且樂此不彼，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下一場賭注，賭他們的不離開。我的籌碼只有我自己。如果輸，我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三）

“小恩，我和你爸決定分開一段時間，你是要跟我住還是……”

“我哪兒也不去！”

“這不行…… ”

“我說了，我哪兒也不去。”

“我感覺你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小恩，有什么話一定要說啊，不要老憋在心里……”

“好了好了，還有其他事嗎？沒有我掛了。”

“那你照顧好自己啊……”

嘟……

掛了電話，我有點兒想哭。但轉眼看到羅絲投來的不屑目光，又生生忍住了。在電視機前靜坐了一會兒，我突然覺得，羅絲這只貓好像是蠻有靈性的。那一刻，我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我走到它身邊，剛想訴說自己的心事，它便一溜煙不見了影兒。我只好去冰箱拿了條小魚丟給它，以此挽留。看它津津有味地吃完小魚，我正欲一傾苦水，誰料它竟然又開溜了，任憑我緊追不舍也不肯回頭。我氣急敗壞地一把扯住它的尾巴，它更狠，一個漂亮的轉身之后就給了我一個“降龍十八爪”……

我捂著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和那三道血淋淋的爪痕，突然就笑了。

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笑起來也是很好看的。只不過……這三道貓抓有點兒慘不忍睹啊，還有，以前怎么沒發現這身衣服我穿起來其實……很丑？

我換上久違的校服，往鏡前一站，好像還是怪怪的。對了！我摘下耳釘。

嗯，這樣才漂亮嘛。

（四）

我摩挲著日記有些泛黃的紙張，一頁一頁小心地翻動著，生怕驚擾了當時的脆弱心情。

“要我怎么去原諒你們給的傷害，你不知道它至今還在隱隱作痛，而且會一直都在。——12.11.15”

看到這句話，我抿唇微笑，提筆寫：

“一、如果無法原諒就選擇遺忘吧，這是釋懷傷痛最好的辦法；二、請松開你死死揪住過往的手，讓它隨風遠去，帶著所有的不快樂；三、不論是多頑固著不肯痊愈的傷都不會永遠存在，至少現在，它已經消失了；四、這不是一場非得有你死我活的賭局，所以你沒有輸，你也不會失去任何人；五、你得感謝羅絲這只貓，畢竟是它抓碎了圍困你整整七個月的城；六、一切都會過去的，我親愛的傻小孩。——13.6.15”

（五）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電話鈴響。

“喂？”

“小恩，是媽媽。家里一切還好吧？吃過早飯了嗎？”

“嗯，你呢？”

“我也吃過了。想和你說件事。”

“聽著呢。”

“我們……決定離婚了。”

“哦。”

“小恩，你不會怨我們吧？”

“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那就好，我們剛才還擔心會不會給你造成傷害，這樣我就放心了……小恩，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