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時光陌

【零】

某個城，某條街，某一條小巷，某一扇車窗，某風景，喚醒惆悵。街邊的音像店飄出了劉若英溫暖的聲音。

可是這聲音卻不小心地擊中了我內心中那塊最柔軟的地方，讓我突然想起了你。

蘇以陌，如果可以的話，我多想再次回到那個有你的夏天，與你共度那段舊時光。

【一】

那是2006年的初夏。白襯衣、短頭發，彼時的我，18歲。

高考的前一天教室里壓抑得讓我喘不過來氣，我拎起雙肩包趁班主任不注意就從后門溜了出去。

學校旁邊的街角新開了家奶茶店。紅木門、老式窗戶、暖黃色的亮光，并且有著一個很文藝的店名：Sunshine。

蘇以陌，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沒有逃課，沒有走進那家小店，或許就不會遇見你，就不會有那之后所發生的一切的一切。

可是你知道的，沒有如果。

白皮膚，月牙眼，披肩波浪卷發，波西米亞長裙，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小朋友，盯著別人看可是不禮貌的哦。”

小朋友？我詫異地望著你，突然意識到了你口中所說的小朋友竟然是我?？墒钱斘艺氚l火解釋我不是小朋友的時候，突然就與你精致的月牙眼四目相對。

我慌亂得不知所措。

墻上的點單突然解救了我，藍莓之夜、大隱隱于市、查理的巧克力工廠……說實話，我不是文藝青年，不過，我還真是挺喜歡這些矯情的名字。

“大隱隱于市”，我隨便點了一杯飲品。

“小朋友明天高考是吧，那今天還敢逃課，不乖哦。”正煮著奶茶的你突然抬頭對我說道。

“老板，這兒還缺人嗎？”我沒有接你的話，而是另外轉移了一個話題。

“缺。”你很仔細地打量了我一下，似乎在看我夠不夠格。

【二】

交完那張幾乎空白的英語試卷，我直奔sunshine。不知道為什么，當時我的腳就不由自主地往這個方向走，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磁場吸引吧。

“小朋友，過來，這個是配料表，商業機密，今天請務必背熟它?！?/p>

“能叫我名字嗎？”我的心里憤憤不平，可是還是雙手接過了那張配料表。拿起配料表，我坐在一旁開始默背。

我還記得當我把那張配料表交還給你的時候。你看著我，眼眸很干凈，讓我明天九點直接來上班。

“我想今晚先習慣下，待到九點再走?！?/p>

你故作嚴肅地對我說：“可不算工資的哦。”

“這個……我知道的，只是想留下?！?/p>

蘇以陌，你知道嗎，那段日子我過得真的很開心。

“死小孩，你剛才是不是又搞錯了，把迷迭香加進了輕舞飛揚，而把咖啡加進了大隱隱于市？小心我扣你工資！”

剛開始的幾天，時常都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閑暇的時光，你總會坐在店門口畫雜志插圖，你認真的樣子真的很令我著迷，所以你可能不知道還有個我，把你也畫進了心里。

6月25日的上午，你突然很嚴肅地問我，“考得怎么樣？”

“不怎么樣?！?/p>

之后你拿起了畫板，不再跟我說話。

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感覺你生氣了，突然，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從你的身后緊緊抱住了你。你怔了一下，可是并沒有推開我。

“以陌，不是我不努力讀書，我知道，就算我考上了大學，我媽一個人也付不起我的學費。”

我把頭深深地埋進了你的脖頸。

“蘇以陌，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惫硎股癫畹奈揖谷幌蚰惚砹税?，而且方法還是這么的拙劣，可是你并沒有拒絕。

蘇以陌，你說如果當時的你一下子推開了我，結局又會是怎么樣？

【三】

一起煮奶茶，一起磨咖啡，一起烤面包片。我們聊音樂、聊電影。閑暇時光你畫畫我就蹲在你身邊把頭枕在你的腿上給你扇著扇子，日子真是簡單而又美好。

那時的我常常在想，如果時間就這樣定格的話，那該有多好啊。

蘇以陌，你說我傻不傻。

那年的七月，店里的生意格外的好，有時候閑了，你也會和客人聊上幾句。

你們姐弟倆年紀輕經營這家店不容易啊，感情還這么好，真難得。

每次聽到這樣的贊美你都會黯然失色。

當客人走后看見你蒼白的臉，我會輕輕地扳開你的手指，然后把你緊緊地摟在懷里。因為我必須要給你足夠的安全感，讓你幸福。

那一年，你25歲。

八月，陽光碎碎的，很好看，透過門口的那棵香樟，桌子上留下了斑駁的影，我試圖去抓住它們，可是無論我怎么努力也始終抓不住。

因為前一晚的疏忽，我把錢包遺忘在了sunshine，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看見你呆呆的望著我的錢包發呆。

“喲，望物思夫啊你，這不這不，本公子不是來了嘛?！蔽蚁蚰愦蛉さ?。

“別鬧，你以前……姓路？”你輕輕地推開了我，拿著我原來的身份證認真地看著我。

“是啊，原來隨父姓，現在隨母姓嘍?！?/p>

然后我看見你繼續望著那張舊身份證發呆，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蘇以陌，如果我多關心你一點，早點知道真相的話，最后的我們是不是也就不會傷得這么深。

轉眼，八月已經過去了大半，學校里復讀生已經開始上課了。我每天坐在sunshine的門口望著來來往往的他們，心里竟涌出一絲失落。

你摟著我的脖頸問我真的不復讀？我輕輕地在你的額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吻，似乎在告訴你我的答案。

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經過，看見我時他迎了上來揉了一下我的頭發，“小揚，好久不見啊?！?/p>

阿飛哥是爸爸生前工廠里的一個小徒弟，我也禮貌的喊了他一聲。

可是當阿飛哥看見我身后的你時，卻突然地收起了笑臉。

【四】

阿飛哥沒有說什么，簡單的和我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

“小揚……”你突然停下了筆，轉頭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的我。

“別，什么都別和我解釋，我不在乎的?！蔽乙幌伦颖ё×四?，抱得很緊很緊。

“小揚，別這樣，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或許，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蹦阋幌伦油崎_了我，我迎上了你掛滿了淚水的雙眸，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轉身，卻看見了母親憤怒的臉。

蘇以陌，如果那一晚阿飛哥沒有去我家吃晚飯，也就不會把錢包落在我家，如果他不把錢包落在我家，我媽也就不會急急忙忙的出來追趕他，也就不會看到我身后的你。

只是你知道的，沒有如果。

回到家里，母親告訴我，她說，你就是當年那個破壞我家庭的第三者，如果不是為了你，父親也不會出車禍。說完，她坐在沙發上哭得歇斯底里。

那一晚，我徹底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海中出現的卻全是我們在一起時的各種甜蜜。

第二天，我還是去了sunshine，因為我想讓我們的感情有一個了結?？墒荢unshine竟然沒有開門，我亦沒有看見你的身影。我用鑰匙打開了店門，前臺的桌子上靜靜地躺著一封信。

小揚：

對不起，其實我并不是他們口中的第三者。但是對于你父親的意外，我想我還是要付上一部分的責任。

我的確認識你的父親路克祥，那是因為我是他所資助的一名貧困大學生。

可是虛榮心作怪的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我因為貧困而被資助，你的父親卻笑了笑竟然還說沒問題，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之后，他總是親自按時往我的卡里打錢，每個周末還會來看我，關心一下我的學習生活，有時，還會帶上他的徒弟阿飛。

你父親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好到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是他包養的小三也不作解釋。

那天他來學校看完我就匆匆地趕回家了，他說那天是你的生日。后來我發現他的皮包落在了我那里。我就匆忙地給他打電話，我也不知道因為我的一個電話會影響他開車之后出車禍……

我想去參加他的葬禮，卻被你的母親攔在了門外，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

小揚，這是sunshine的房產證和經營證。我想這就當我償還你父親當年給我的一切吧，雖然我知道，這還遠遠不夠。

還有，小揚，去上課吧。

蘇以陌

我打開了禮物袋，里面是一個限量版的悠悠球。

忽然我發現了信旁邊還有一張你繪制給我的漫畫像，我把它折起來裝進口袋，然后鎖上了sunshine的門，去你的出租房里找你，房東說你一大早就提著箱子走了。

我趕緊去了火車站，但是茫茫人海，找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手機里的女聲機械似的重復著。

蘇以陌，你到底去了哪里？

九月，我轉讓了sunshine，背上了雙肩包，做了一名高四生。

因為這是你對我最后的希望。

【五】

如果我夠堅強夠果斷夠愛你，我們會不會就有不同的結局？

蘇以陌，你知道嗎？這七年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

我開始寫字，給你曾經畫插畫的那些雜志投稿，雖然我屢投屢敗，但是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因為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看見那些屬于我們的故事，然后想起那段屬于我們的舊時光。

以陌，這一次，你看見了嗎？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