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你不是我的菜
看到程大木的第一眼,董小薰就失望了。程大木長得還算說得過去,但帶著一絲憨氣,言談舉止略有些局促。董小薰認為他與老媽說的高大帥氣、成熟穩重又風趣幽默還差著很大一截。她不由得在心里哀嘆一聲,媽,您什么審美啊,王力宏那款的才叫高大帥氣好嗎?
董小薰很想對程大木說,對不起,你不是我的菜,或者拿各種問題刁難他。可她不敢,他是老媽同事的外甥,如果丟了老媽的面子,她一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但如果是對方看不上她,那就不同了。
于是董小薰懷著讓對方知難而退的念頭,開始了和程大木的談話:“我知道你們男人不管多大年紀都喜歡年輕小姑娘。我已經27歲了,你知道吧?”
“知道,不過你看上去最多25歲。”程大木一臉認真地說。
還挺會說話,但顯得有點油嘴滑舌。董小薰悄悄在心里給程大木加了0.5分。
“我不會做飯。”
“我亂花錢。”
“我不喜歡和公婆住在一起。”
“我不打算生孩子。”
“……”
董小薰給自己扣了很多帽子,把自己描述成了一個非常不靠譜的女人。她做好了被程大木諷刺或臭罵一頓的心理準備,但程大木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并沒有說什么。
脾氣修養似乎也還不錯,做朋友他是及格的。董小薰驕傲地想。然后她對程大木微微一笑,站起身,踩著高跟鞋昂首闊步地走出了咖啡館。
老板,加油
相親結果完全符合董小薰的預測,程大木那邊果然沒有了下文。老媽嘆息一聲后,終于決定偃旗息鼓。
重獲自由,董小薰感到快樂極了。她穿一條白色長裙,撐一把雨傘,步履輕盈地走在小街上,想象自己是雨巷里的丁香姑娘,逢著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然后愛情降臨。
文藝女青年董小薰正沉浸在浪漫幻想中,忽然一聲驚雷,嚇了她一跳,雨也驟然劇烈起來。她拎起裙裾急急忙忙逃進距離最近的一家飯館,順便解決午飯。
飯館生意不錯,人滿為患。董小薰在角落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拿過菜單點了一份香菇青菜和一份米飯。
等待的過程中,董小薰意外地接到了程大木的電話,他說:“我們見一面吧,我有話跟你說。”
董小薰立刻心緒不寧了,他這是什么意思?想和她繼續交往嗎?不,為了有一天能遇到令她怦然心動的那個人,她一定要堅持原則,哪怕被老媽知道了不給她好日子過。
打定了主意,董小薰趕緊找理由拒絕:“我忙……我出差了。”
董小薰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史,她和前夫是相親認識的,彼此有好感,覺得各方面條件都合適就結婚了,婚后才發現沒有愛情的婚姻如同雞肋。
所以從那之后,她開始排斥相親,她認為相親是向現實與生活的妥協,彼此盤算,彼此衡量,與浪漫與愛情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吃完飯,董小薰準備起身結賬時,忽然看到程大木推門而入。目光相遇的一剎那,董小薰很尷尬,程大木眼睛里卻閃爍著驚喜的光芒。
程大木坐在董小薰面前,笑容有些羞澀:“你是因為不好意思直接拒絕我吧?我能理解。”程大木接著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想努力爭取一下。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要用什么樣的方式追求你,才不會令你反感……”這時兩人突然意識到周遭異常靜謐,他們同時抬起頭來,看到幾個服務員圍在程大木身后,與食客們一起饒有興趣地在聽程大木表白。
“老板,加油哦!”幾個服務員神情認真地握了握拳,然后嬉笑著跑開了。
老板?董小薰知道程大木是開飯館的,只是沒想到就是這家。城市這么大,飯館這么多,怎么她偏偏就誤打誤撞進了他的飯館?董小薰不肯承認這就是緣分。
眾目睽睽之下,董小薰的臉瞬間通紅,她落荒而逃。跑到街上,董小薰才忽然想起,飯錢未付,下一秒她又想到《紅樓夢》里王熙鳳對林黛玉說:“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做媳婦?”
牛肉炒飯VS西瓜紅裙子
周一上午,董小薰到公司,一眼看到辦公桌上放著一個包裹。拆開來看,是一條連衣裙,款式新穎時尚,顏色是西瓜紅,帶著點張揚,惹人注目。同事們吵著要董小薰請吃飯,她們說,這裙子做工用料都屬上乘,價值不菲,可見對方待董小薰足夠誠心。
董小薰立刻想到了程大木,他行動還真夠快的。
她打算下了班就拿著裙子去飯館找程大木,完璧歸趙。沒想到,程大木中午又來找她,捧著一盒牛肉炒飯,獻寶似的送到她面前:“加了很多牛肉哦,聞聞,香不香?”董小薰不聞,也不答,將那條西瓜紅裙子往他伸出的手臂上一搭說:“你這樣高調地追我,會把我的桃花運擋掉的。”
程大木留下愛心炒飯垂頭喪氣地走了。
臨走,他告訴董小薰那條裙子不是他送的,而他的競爭對手似乎比他更懂得董小薰的心,他看出董小薰很喜歡那條裙子,他感到壓力很大。
董小薰整個下午都在想,送裙子給她的人是誰?雖然類似的裙子她的衣柜里有很多,但這并不影響她的喜愛之心,因為那條裙子使她變得特別柔軟輕盈。
牛肉炒飯雖然很貼心,但裙子能將她的心情裝扮得美麗。更何況,那條裙子還代表著一場神秘又令人期待的暗戀。
所以這場有關愛情的對決,西瓜紅裙子完勝牛肉炒飯。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關鍵人物很快出場了,是這棟大廈一家商貿公司的市場部經理鹿先生。
鹿先生抱著一只兔子站在董小薰家樓下問她:“可以一起喝一杯嗎?”
據鹿先生說,他常常在電梯里遇到董小薰,有一次董小薰在電梯里跟同事說她養的兔子死了,她想想就傷心,說著她的眼圈就紅了。鹿先生覺得她特別善良可愛,于是就喜歡上了她。
鹿先生的笑容很溫柔,而且他又是這樣浪漫優雅的男人,董小薰說不出拒絕的話,她也不想拒絕。
他們驅車來到護城河旁邊的一家酒吧,一個長卷發的漂亮女生抱著吉他在臺上唱《董小姐》。這首清新文藝又飽含深情的歌倒是火了一段時間,董小薰很喜歡,把它當作了手機鈴聲。
董小姐,你從沒忘記你的微笑,就算你和我一樣,渴望著衰老。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時候很美,就像安和橋下清澈的水。
董小薰癡癡地想,如果有男人專門為她唱這首歌,她一定會心醉。不經意間回頭,董小薰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程大木,程大木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突然遇上她的目光,嚇了一跳,慌忙避開。
程大木做賊心虛的樣子告訴董小薰,他出現在這里絕非巧合。
董小薰去飯館找程大木,問他安的什么心,是否想蓄意破壞?程大木拼命擺著兩只手解釋:“NO,NO,NO。書上不是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所以我……”
因為緊張程大木沒有再說下去。董小薰想當然地以為,程大木在遭遇勁敵后,終于決定知難而退。同事們也都說喜歡自駕游、攝影和棒球,帥氣睿智的鹿先生與董小薰更般配。
董小薰剛跨出程大木的飯館,就遇到了路過的鹿先生,她不想讓他知道程大木的存在,就說她是來吃飯的。鹿先生說:“以后別在這兒吃了,不衛生。”
董小薰知道他是為她好,可她心里還是不爽,她回頭往程大木的飯館里瞅了瞅,窗明幾凈的,哪里不衛生了?
對于自己這樣的心理反應,董小薰把它理解成是對朋友的維護與尊重。
我丟臉了,我要去死
鹿先生又一次鄭重地向董小薰表白時,她羞澀地接受了。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說服老媽同意她和鹿先生談戀愛。老媽不同意,她知道程大木在追董小薰,而且她早就看中程大木了。
董小薰正和老媽爭執不下時,接到了同事的電話。同事慌里慌張地告訴她,鹿先生在酒吧和人打起來了。董小薰掛上電話跟老媽簡單交代了一下,就救火般地沖了出去。
到了她和鹿先生常去的酒吧,董小薰懸著的心才落了地,鹿先生正安然無恙地坐在卡座里和幾個朋友聊天。
鹿先生看到穿著睡衣和拖鞋,披頭散發的董小薰,眉頭微蹙:“你怎么穿成這樣就來了?”
董小薰接到電話前剛洗過澡,她擔心他出什么事,急著趕過來,根本顧不上換衣服。
從鹿先生的眼神里,董小薰看出他嫌她在朋友面前給他丟臉了。
“穿成這樣怎么了?還不是因為擔心你。”說話的人是程大木,他不知何時出現在董小薰身后,身上居然也穿著睡衣。
程大木轉頭對董小薰說:“阿姨不放心你,所以給我打了電話。”
董小薰說:“沒什么事,同事搞錯了,他只是拉架而已。”董小薰又轉而對鹿先生說:“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那我走了。”
鹿先生淡然地點了點頭,沒有挽留她,也沒有站起來送她,而是繼續和那幾個衣冠楚楚,看上去很有身份的男女談笑風生。
董小薰沮喪失落地往外走,程大木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出了酒吧她卻拐向了與家相反的方向。
“喂,你干嗎?”程大木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我丟臉了,我要去死。”董小薰賭氣說。
“犯不著為那些虛偽做作的人生氣吧,難道他們平時不穿睡衣嗎?不過是在酒吧喝個酒而已,搞得好像是要參加群面,不覺得傻氣嗎?”
群面?董小薰腦補了一下那個場面,咯咯笑起來。
“而且我發現那兩個女的氣質很一般,穿睡衣根本穿不出你這種效果。”
董小薰徹底消氣了。
董小姐,你最美的樣子我見過
董小薰認真想了好幾天,決定還是和鹿先生分手。任何情況下的嫌棄和怠慢都證明了不夠愛。
見面地點依然約在他們最常去的酒吧,鹿先生遲到了,董小薰要了一杯柳橙汁,邊喝邊等。程大木突然抱著吉他出現在臺上,驚得董小薰差點把含在嘴里的柳橙汁噴出來。
“董小姐,你最美的樣子我見過,漫天花瓣在你眼前飄落。董小姐,你梨花帶雨的時候很美,就像安和橋下清澈的水……董小姐,我心里不只裝著足球和香煙,還因為想你丟失了睡眠,所以你以為的都不是真的……”
“笑一笑吧,董小姐。給個吻吧,董小姐。”程大木邊唱邊朝董小薰走了過來。
原來那天董小薰和前夫在酒店舉行婚禮的時候,程大木就在酒店的二樓參加朋友孩子的滿月宴。程大木趴在二樓的欄桿上望著交換戒指的新郎新娘,心里困惑不已:這個女人怎么哭得這么厲害,至于感動到這個地步嗎?
董小薰哭不是因為感動,是突然發現她一點兒都不愛眼前這個男人,她感到一種人生無望的恐懼,可又沒有勇氣逃走。
董小薰望著程大木含情脈脈的眼睛,原本波瀾不驚的心忽然輕輕一動。眾目睽睽之下,董小薰勇敢地牽起了程大木的手,至于吻,還是留到以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