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時值立夏,鷗鳥飛鳴,雨后江天,澄澈如洗。船槳蕩開水波,撫開荷葉,歌聲悠長。
船靠岸許久,一藍衫男子走上來,對負手立在船頭的青衣男子說:“從兗州傳來消息,那邊土匪已成患,不僅傷害良民,打劫富商,最近更是連官府的人都打。兗州總督請兵來了。”
“你怎么看?”
藍衣男人眼觀鼻鼻觀心,這哪里是他怎么看,根本就沒他說話的余地好嗎?又不是不知道那群土匪的頭兒是誰。
“陳振南之言,十分中只有一分真。還是渭州傳來的消息更可靠,那群土匪動手打劫的都是當地的貪官和奸商,傷及良民是沒有的事。倒是陳振南,仗著天高皇帝遠,強搶民女、貪贓枉法的事情做得不少。”
青衣男人冷笑了一聲:“這陳振南也可以撤了。”
“是。”
“等一下……”
藍衣男子侍立良久,又聽他說:“算了……朕……我親自去一趟吧。”
藍衣男子當時的想法就是:呀,陛下,你終于忍不住了。
若是帝都有人在此,一定能認出,那藍衣男子就是御史臺中丞蘭緹,而那位青衣男子,可不就是當今圣上嘛。
乙
云麓山脈有個山寨叫“有座匪窩”,從渭州到甘州有一條必經之路,叫“光溜溜小道”。這兩個名字出于同一人的手筆——山寨的女寨主殷施黛。
小乙拎著剛獵來的兔子:“寨主!二寨主回來了!這次不僅劫了貨,還劫了個俊俏公子哥!”施黛拿下蓋在臉上的芭蕉葉,沒有回應這句話。
二寨主趙玉秀踏進花園,后頭跟了個桃花眼笑瞇瞇的俊秀公子。二寨主把此番帶墨岫上山的意圖說了——他也要落草為寇,并且想當軍師。
施黛的視線在俊秀公子身上一掠而過,竟然是他。她心中大驚,面上卻很平靜:“好啊,既是二寨主介紹的人,就給走個后門好了。”
因為墨岫應聘的是“有座匪窩”的軍師,如此高層職位,自然要一寨之主親自把關。不然隨便來只阿貓阿狗都可以當軍師,那豈不是天下大亂嗎?
匪窩刁民甚多,出招刁鉆古怪,什么都比,馬術、算術、天文、地理、記憶、棋藝、奕術……無一不敗。
就這么露了幾手,寨內已經好些人對這個看起來瘦弱如同小雞崽的錦繡公子刮目相看了,這不是瘦弱,這是精壯!這不是錦繡皮囊,這是偽裝!這不是溫柔,這是腹黑!連墨岫嘴角一貫的笑容,都成了返璞歸真的高手風范。
施黛心想這不成,軍師再牛逼也是二把手,要是不贏他一贏,以后還怎么服眾?她眼眸微微一抬,笑曰:“軍師好身手,好才智,只是我有幾樣是你絕對贏不了的。”
“愿聞其詳。”
“你且附耳過來。”
墨岫乖乖把耳朵貼過去,眾人只見寨主在未來軍師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被眾智者圍攻眾高手圍毆的未來軍師便嘴角似有抽搐狀。
未來軍師握拳抵在唇邊,低咳:“我服。”比胸部大,比腰細,比身嬌體弱,這……他服!
眾人都不解,到底寨主有神馬法寶,問之不答,老粗們也失去了興致,反正能贏就行。
果然“有座匪窩”的寨主是無敵的,難怪能當寨主,連軍師這等變態(tài)的人類都服輸,牛!
丙
墨岫在匪窩一戰(zhàn)成名,這軍師的位置一半已經揣懷里了。但寨主又發(fā)話了,想要進門,得做三件案子,成了才能進。施黛本是故意刁難,可墨岫卻知難而進。
他點頭表示明白,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他略一思索:“左右這幾日無事,寨主隨我一并下山,等月黑風高夜,咱們就摸進總督府里順手牽羊一把,你看如何?”
“這也才一件。”她提醒。
可墨岫是鐵了心留下來:“下山后自然就找著事情做了。”
到了那一夜,墨岫和施黛兩人趴在總督府高筑的墻頭上。到了換哨的時間,墨岫跳了進去,幾個縱躍之間人就沒了影子,看著他的背影,施黛失聲笑。
何以這樣執(zhí)著,真是傻瓜。她摸摸自己的臉,其實就算不戴這張面皮,她也早就成了面癱。從三年前開始,她就已經不會笑了。
約一炷香的時間,墨岫又原路返還,背上扛著一大麻袋,應該是寶貝的東西,躍到墻上對施黛笑:“可還滿意?”
寨主揚眉示意他打開,墨岫打開了麻袋讓她驗貨。施黛嘖嘖稱贊:“果然當官就是好,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這總督的官可比知縣大多了,總督府里得有多少雪花銀哪。”
墨岫手中的折扇一開,笑著看她在袋子中尋找寶貝:“好東西我都拿來了,剩下的都不值什么,你若喜歡這些,改明兒咱們換一家再撈一把。”
月光下,他笑得很是寵溺,施黛別開臉:“還有兩家,若被發(fā)現了,別指望我救你。”
“既然要做,自然堅持到底,你放心,不會連累你。”這話似是在說打劫的事,又似另有深意。
施黛心中一動,他又道:“走吧。”之后又去打劫了兗州第一首富楊家,順走第一銀莊一個裝金票的大箱子,兩人才在兗州滿城風雨中功成身退。
一回去眾人貼上來夸贊:“果然軍師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啊!”于是這般,墨岫的軍師位置終于安然坐穩(wěn),在云麓山“有座匪窩”里當上了智多星。
只是這樣大的動靜,端了兗州總督府,順走了第一銀莊的一大箱金票,還劫了首富家的一對不知什么來歷的玉佩,就沒人找上“有座匪窩”來?
軍師大人搖著他的水墨扇子:“有種東西叫黑貨,你們懂的。”
于是眾人都露出“哦,原來如此,我們懂啦,嘿嘿嘿”的笑容。黑貨嘛,就是不能見光的,他們這叫黑吃黑。
施黛看著手心那對順來的玉佩,這樣的玉天下不過一對,哪里是第一富商能有的東西。
那晚慶祝墨岫正式成為“有座匪窩”的軍師,大家都喝高了。
二莊主被小乙扛下去時,嘴里還嚷嚷著:“螃蟹一啊!爪兒八個啊!哥倆好啊!誰先喝啊!”反觀和他拼酒的這個,卻還姿態(tài)優(yōu)雅,笑容溫和,只是那雙染了醉意的眼睛,怎么都擋不住里面的迷離。他醉了。
施黛自斟自飲,墨岫微晃著身子在她身邊坐下:“喝酒傷身,少飲為佳。”這樣的話不像是一個醉鬼說得出來的。
大家都喝醉了,左右無人在,她便說:“你身份貴重,還是早些回去吧。”
墨岫便也笑:“你當我是來尋樂子?你就那樣走了,我想了你好久,你可真狠心……”
言罷靠在她肩上,呼吸漸漸地長了。施黛伸手想拂拂他的發(fā),手在空中一頓,復而緩緩放下,她知道他是為了什么而來,他肯放下身份來這一趟,不枉費他們多年的情分。然而那鬼地方,她實在不愿意再回去。
她終究推開了他,喚了小乙來,將人扶回去。
“你怎么會字本良,你該字黃鼠狼的。”表面上溫和無害,里頭是墨黑墨黑的心肝腸肚。
丁
自從有了軍師,青天就有了;自從有了軍師,錢就不用愁了;自從有了軍師,經過光溜溜小道的奸商油官就全被扒得連褲衩都不剩啦。
匪民們都說——軍師是寶,丟了難找!
這一日——
“寨主!軍師有喜!又有喜啊!”
施黛揉揉抽搐的眉心:“淡定,慢慢說,一個男人怎么會有喜。”
小乙跑得氣喘吁吁,邊喘邊指著門口:“他——他——”
話未說完,軍師大人已經風度翩翩地走進來,手里一把折扇搖得風生水起,若不是寒冬臘月的,真要人以為這天有多熱呢。
“大驚小怪,打劫個東西而已。”那卓然的風姿,哪怕是立在彪悍粗獷的匪窩里,都讓人有種臨水搖扇的錯覺。這是個佳人啊,可惜背后喜插人一刀。
墨岫看著施黛手中把玩的玉,再想到自己腰帶上掛著的玉,笑容不覺又深了三分。可等眾人一打開大箱小箱的東西,拿出一封公文時,上自二寨主下至掃廁所的大媽……都瞎了。
“鎮(zhèn)南侯走馬上任的公文!”墨岫的扇子也不搖了,微微皺眉。
這個鎮(zhèn)南侯戎馬一生,為國為民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有座匪窩”的好漢們一向敬重他,這時都手足無措地看著施黛。施黛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既然是侯爺,那就放了吧。”
“等一下!這個鎮(zhèn)南侯按年齡算,沒有六十也有七十了吧?可咱們今天抓的都是三十來歲的漢子啊!”
大堂上又鬧哄哄起來,墨岫少見地沒有說話,反倒是施黛,悠閑地說:“可這封公文確實是真的,哪怕不是侯爺本人,也是侯爺身邊的人。”
眾人想也對啊,于是二寨主趙玉秀為首一窩匪民又鬧哄哄去放人,只是那些漢子卻不肯走,執(zhí)意要見狗頭軍師。小乙:“軍師和寨主在房間里商量要事,不見客……”
眾匪民嘿嘿直笑,這“有座匪窩”里誰不知道,軍師是寨主的裙下之臣入幕之賓啊,只是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
可事實上,房間里風度翩翩的軍師大人此刻臉色并不善,他正皺眉盯著女寨主:“是你通知師父的?”師父就是鎮(zhèn)南侯,這一生,能得天下至尊一聲師父的人,也唯有這個為國鞠躬盡瘁的老將軍了。
她看著他,坦蕩磊落:“是我通知的,你在我這兒出點什么事,我擔不起責任。”說完嘲諷地看著他,“我已經什么都沒了,你難道連個安身的地方都不給我?哪怕是看在我們那早死的孩子的分兒上?”
沉寂的往事就這么赤裸裸地被人剝開,在他猝不及防的一瞬間,她拿著刀狠狠在他心上捅了一刀。
墨岫臉色蒼白,沉沉吸了一口氣:“殷施黛,你還有沒有心,你以為那件事我痛得比你少嗎?”那也是他的孩子,是他與心愛的女人共有的骨血,發(fā)生那樣的事,天知道他有多后悔!
墨岫走上前蹲在施黛身旁:“師父這次來,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去了。”
她只是淡淡回應:“嗯,那就回去吧。”
他沉默半晌:“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和你回去?”她笑得嘲諷,“回去睡你呢,還是睡你那一窩窩的小妾?”
他神色黯然,施黛偏過頭去,心里浮起一絲悲涼,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想回去,我一想到那個金絲鳥籠就會想起死去的阿沐。”
戊
不過三年,她又怎么能忘記那碗紅花灌入喉的苦澀。在她的二十五載春秋里,除了這三年刻意的躲藏,生生和他糾纏了二十二年。那時她是大將軍的嫡女,顯赫的國母,他是新登的君主。
朝野上下虎視眈眈,一次內亂,他親自領兵去平叛,卻沒有料到前腳剛走,后腳如妃一家就反了。那碗紅花湯,就是她孩子的下場。她殷家滿門忠烈,父兄都是戎馬的將士,沒有馬革裹尸戰(zhàn)死疆場,卻死在了內亂當中。
在京城躲了三個月,戰(zhàn)亂終于平息,聽聞他凱旋,聽聞如妃一家滿門抄斬,可她心底一點兒快意都沒有。
她本是千年后的魂魄,一朝夢醒,回到不知名的古代,因為愛他,所以愿意理解他的身不由己。可身為一個現代女性,她仍舊無法接受和別人共享自己的丈夫,何況……她還在這宮墻高筑的地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這三年來,從未聽說中宮皇后有什么不妥,施黛便知道,肯定是他封鎖了消息。
二寨主趙玉秀從前是禁軍隊長,城里“有座匪窩”的第一批兄弟都是禁軍出身,她的消息他怎能不知?
不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女人才讓她當寨主,而是因為她是皇后,他們不敢越過她的身份。她的夫君,西洲最尊貴的男人,趙岫,字本良,只是他的字天下根本無人敢喊。許多年前,當他們還是青梅竹馬時,她曾經取笑過他:“什么本良,原本無良嗎?”
年紀小小的趙岫撇撇嘴:“是我本純良。”
她笑得東倒西歪:“就你這墨黑墨黑的心腸,你要是純良,天下的人都要純成透明的了。”
……
她低頭看著手中那枚玉佩,金玉滿堂,這是大婚那日他送的,一雙玉,湊成一對才美好。
“寨主!有喜啊!”小乙一驚一乍闖了進來,卻見女寨主頭一偏,眼角一顆晶瑩的水滴落了下來,立刻將什么東西藏進了袖子里。
施黛很快收起情緒,淡漠地一眼看過去:“你在提醒我和男人有染嗎?”
小乙興致勃勃地說:“山下來了一批壓貨的商人,軍師帶人搶劫去了。我估計這批貨要是拿下來,咱們山寨至少一年半載不用打家劫舍了。”
施黛恨鐵不成鋼:“瞧你那點出息。”
小乙興沖沖跑去廚房讓大廚準備慶功宴,可施黛卻知道,墨岫這次是一去不回了,底下那群人不過是喬裝來迎接他的人而已。
果不其然,一個時辰后寨里的兄弟們都回來了,除了軍師墨岫,問之何故,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說話。小甲憋不住了:“軍師和他們走了!”
又這般那般說了那堆人馬對墨岫的恭敬,讓人抬上來十來箱金銀珠寶,趙玉秀小心翼翼看施黛:“你看這……”
施黛揮揮手:“東西抬下去放倉庫里,該干嗎干嗎。以后不要再提墨岫這個人了。”
已
來人正是鎮(zhèn)南侯。這位帝師雖然白發(fā)蒼蒼,卻威儀十足,墨岫也有些害怕這位師父,老將軍搖搖頭:“陛下可知再不回帝都,那些崽子就要以為臣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失蹤這么久,虧他還是一國之君,做出這么荒唐的事情來。蘭緹那小子還幫著助紂為虐,死活不告訴他陛下去了哪里,還是那位識大體,送了信過來。鎮(zhèn)南侯一時又想到她落草為寇的事,瞬間將識大體幾個字收了回來。
被好一頓訓的墨岫摸摸鼻子:“既然來了,先把陳振南收拾了。”
這事放在平時也不用鎮(zhèn)南侯出手,可既然來了,看到眼前的禍害不收拾,不是老將軍的風格啊。收拾前又唉聲嘆氣一番,一國之君,整天就想著情啊愛啊的,真是枉費他的教導。
不過最重要的事情是,陛下現在還沒有子嗣,當年如妃一案中,皇后本來已經有五個月身孕,還是個男胎,生生被打了下來……
思及此,不免又多看了正襟危坐的陛下一眼,冤孽啊。鎮(zhèn)南侯去拿人的時候,陳振南已經跑路了,留下一府的孤兒寡母。鎮(zhèn)南侯讓人守著總督府,派人去追,不想半個時辰后墨岫那邊差人來了:“老將軍,陛下差人來說,那陳振南被抓住了。”
原來陳振南分析最近的動靜,心中隱隱猜到皇帝已經來了,恐怕自己貪贓枉法的事情也瞞不了多久。只是他不是很聰明,竟然想著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妄圖在自己的地盤弒君。這鎮(zhèn)南侯帶出來的兵馬,哪里是他這富庶之地整日斗雞走狗的繡花枕頭門可以計較的,要說真的跑路了那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可惜以卵擊石,自己找死,怪得了誰。
他當夜就被押進帝都去了。消息傳開的時候,兗州百姓拍手叫好。消息傳到匪窩的時候,老粗們都覺得大快人心,只有二寨主趙玉秀發(fā)現,寨主默默進了房間。
庚
三個月后,果然沒有人再提墨岫一個字。
因為寨主有喜了,而且喜得非常嚴重,聞到點刺激的氣味都要嘔好久。更沒人敢提那個狼心狗肺拋妻棄子的混球軍師——萬一刺激到了孕婦如何使得?
一群十天半個月不洗澡、身上的老泥都能搓成一鍋黑湯圓的老粗更是被二寨主勒令——至少隔天洗一次!
可是孩子的爹……雖然老粗們嘴里都在罵禽獸,可心底對軍師還抱有期待,所以在墨岫再次出現時,老粗們沒動手揍他,指指寨主的房間:“在里頭休息呢。”
墨岫進去沒多久,房間里就傳來孕吐的聲音,再然后……墨岫黑著臉被踢了出來。老粗們嘿嘿笑著賊賊地看著他們的軍師:“寨主害喜厲害,聞不得一點兒汗臭味。”繼而蜂擁而上,扛起失蹤了三個月的軍師——丟進澡堂里,狂搓!
是夜,墨岫推門而入時,施黛一頭黑發(fā)鋪在枕上,手還放在肚子上。他坐在床邊看了好久,抬袖遮住眼睛。哪怕是在三年前平亂身中一箭砍斷了箭尖毫不猶豫拔出箭時,他都沒有眨過一下,這時眼里卻泛起淚意:“黛兒,這是我走之前那夜……”
施黛懶懶地看他一眼:“你若不想承認,我也可以說是別人的。”
墨岫立刻黑了臉,咬牙切齒:“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你非得氣我是不是?你與我回宮好不好,你在這里我實在不放心……”
見她斂眉不語,他又斟酌著說:“就算是為了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屆時你要帶著孩子再回來我也都依你。”
三年前那一次大災,她的身子落下了病根,又受了寒,本來是極不容易受孕的,虧得墨岫暗中派了人來跟著調理了這些年。可懷上后會掉的概率也比別人大得多,這荒山野嶺的,又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實在不放心。
她背過身去:“回去更容易掉。”
墨岫咬牙:“你非得說話刺我嗎?你明知道后宮里哪還有什么人。”他早就遣散了后宮,連那宮中皇后都是讓昭昭公主假扮的。背對著他,施黛笑了笑,心想也好,她也擔心有個萬一。
轉眼又是一年,沉寂許久的“有座匪窩”又熱鬧起來——寨主回來了,還帶回一個雪團似的女娃娃。一群人伸長了脖子再看,都沒看到隨后來的狗頭軍師。問之,寨主淡淡曰:“其忙,三個月后再來。”
時日漸長,眾人再傻也發(fā)現了異常。
比如周遭官府的人總要喬裝打扮弄批財寶路過光溜溜小道,被他們打劫一番,嚇得屁滾尿流而逃;比如那群跟來的姑娘各個花容月貌姿容秀美;再比如軍師總是隔幾個月來一遭,再風雨兼程離開……
再后來,也不過是一場春花一場月,一城風雨一城雪,誰又真的能料到,云麓山上這個匪窩,真的被記錄在青史,筆墨丹青描繪下那一卷——西洲有匪。
寫的不過只是一個臨水搖扇的男子,癡情不渝地守著一個心愛的女子,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