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老是跟著打算走會很累。我都是讓事來碰我,我不去碰事。” ——徐帆
專訪在北京一家五星酒店的露臺進行,徐帆一身貼身休閑裝,梳著馬尾,風風火火而來,透著一股潑辣率真勁兒。雖聊過很多次家庭,但仍然難掩從和睦家庭生活中感受到的小幸福。“馮導叫你啥?”“書記。”“為啥是書記?”“領導唄。”
角色越演越自信,家庭安穩和睦,心態安于平靜,這是“徐書記”最好的時光。
寂寞時,把自己的心養成圖書館
2012年11月9日晚,在第七屆羅馬電影節開幕紅毯上,作為馮小剛新作《一九四二》的主演,徐帆身著黑色蕾絲低胸禮服,在這個《羅馬假日》拍攝之地小小地“奧黛麗·赫本”了一把。少見的性感裝扮,讓馮小剛也直夸“不錯不錯”。徐帆說:“在國內可不敢這么穿,都一把年紀了。”
今年45歲的徐帆一直是娛樂圈里一個特別的存在,是國內同年齡段女演員中的佼佼者,演技一流的“表演手藝人”,大導演馮小剛賢惠持家的“徐書記、徐領導”。與馮小剛相識、相戀二十年之久,早期的馮氏喜劇里徐帆的精彩表演無需多說,《唐山大地震》更是將她推向巔峰。這讓徐帆越來越自信。
一路走來,甚是不易。對于自己承受苦難的能力,徐帆說,這跟家庭有關系。她的父母是很好的戲曲演員。戲曲是很講究規矩的,真正的大牌是不張揚的。在他們身上,徐帆看到了一種精神——耐得住寂寞。“靠什么耐住寂寞?就是要自己給自己找事做的吧。我覺得在這種時候,就是培養自己最好的機會。比方說要演一個角色,你臨時抱佛腳去體驗生活,那完全是瞎掰。只有你平時生活中的觀察力和感受力有了,你把所有的感受都記在心里了,就好像圖書館一樣,你要用的時候,到里面查閱資料就可以了。我就是在寂寞的時候把自己的心理空間慢慢養成圖書館。一旦我要用東西的時候,直接去我的‘圖書館’拿,我真的不用特意去體驗生活。所以沒戲拍的時候我不慌張。”
十幾歲時,徐帆下決心報考藝術院校學戲曲。可沒成想,還沒畢業,學校就解散了。于是,她只身一人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到北京考人藝。她說,如果能把演員這個職業做到極致是自己一輩子的福氣。
“我從懂事的時候開始,需要什么東西,我會看得很遠。我看得遠的時候,我不會后悔。即便是后悔,那也是活該,誰讓我認準了呢。有時候不順,你得認栽,因為它一定是你順的時候選擇的東西,可能得到的效果不一樣。但這時你認,認完了之后再去體會,再去吸收。”這是徐帆的性格,她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但是又不自大。“我演戲時會像觀眾一樣站出來審視自己。我自己為人處事生活時,也像旁人一樣在審視自己做事情。所以我對自己所做的事,充滿了自信。”
一邊吃一邊流淚,這就是生活
在馮小剛的新作《一九四二》中,徐帆飾演逃荒的災民花枝,見識過她在《唐山大地震》中的震撼表演,花枝這個角色對她不算什么。她自己有足夠的自信,人到中年,她飾演的人物都是“撐起一部電影靈魂”的角色,徐帆說這是自己的幸運。
2010年的《唐山大地震》,稱得上是徐帆的一部代表作,她在片中塑造的母親元妮大家都印象深刻。花枝也是一位母親。看到《一九四二》劇本的時候,徐帆就覺得挺震撼。《唐山大地震》這部影片中,有震中和震后,還有建設好的唐山,拍攝地震的戲份只用了一個月。而拍攝《一九四二》的這五個月里,他們天天都在“逃荒”,人的精神接近崩潰。
即使如此,徐帆依然覺得自己很慶幸,人到中年還能接到這么好的角色,有幸福感,也有成就感。有些演員年輕時演一些主要的角色,可能演著演著到最后只能演一個配角,越演越小,越弱。徐帆把自己的想法和自己覺得不可能的東西變為可能,讓自己越做越自信。她覺得自己是越演越強,越演越實。
“演花枝是一種表演的洗禮。《唐山大地震》里的元妮有一個年齡的區別,年輕的、老的,對元妮的塑造必須使用技術。可是《一九四二》這部影片,把你渾身的技術全部消掉,我不要技術,只要本質,只要最簡單的東西。演著演著我就覺得,人家愿意來找我,那些特難的角色來找我。我愿意解決難題,這是大家對我的信任。”徐帆說。
徐帆很瘦,細細的小腿顯得弱不禁風。為了演好逃荒的災民,本來就很苗條的她一個月減了8斤,五個月的拍攝中靠喝粥保持體型,長期處于饑餓狀態。徐帆明顯覺得自己不可愛了,而且很丑。皮膚沒有彈性,沒有光澤,除了瘦就沒什么了。幾個月的拍攝,簡直是人能承受的底限,難度是以前作品的十倍。因為餓,徐帆根本不能聽到食物的名字。有次餓到極限,正巧趕上張國立要上城墻的一場戲,剛開拍的時候,他說:“等會吧導演,誰有巧克力給我吃一塊,我實在餓得不行了。”“巧克力”三個字瞬間刺激到了徐帆,她說:“我也要吃巧克力,我也好餓啊。”旁邊的錄音師說:“帆姐,實在不好意思,我這有一個沙琪瑪,但是坐扁了,行嗎?”徐帆說:“沒問題,你給我吧。”
拿到坐扁了的沙琪瑪,塑料包裝只撕了個縫的時候,徐帆就開始舔了。因為著急撕不開,她又馬上開始咬。徐帆在咬時,一旁的人在幫著扯塑料紙。頓時,她噼里啪啦地掉眼淚,一邊嚼,一邊流淚。
事后,徐帆覺得自己真丟人。可是,當時她完全沉浸其中,失去任何感覺。那時候還能有什么想法?什么想法都沒有,那完全是一個生理到達極限的自然反應。可是,在演戲的時候,她都沒有想到自己要一邊吃,一邊流眼淚。所以,這就是生活。
這次經歷,讓徐帆深深地感受到人沒有吃的就沒有尊嚴。“在那段歷史中,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你要給我一口吃的,你讓我干什么都行。所以花枝做任何一件事情,我都能理解。”通過拍這個戲,徐帆說自己好像親身經歷了那次災難一樣。相比之下,現在的生活好幸福、好溫暖。
幸福,就是身邊的人沒有換
采訪徐帆,不得不提被徐帆稱為“我的命”的馮小剛。問她幸福是什么,她答:“身邊的這個人還在身邊。”答案看起來很簡單,但在充滿誘惑的名利場,做起來實屬不易。
徐帆說現在是她覺得最好的時候。可能事業會走下坡路了,但是她希望她的生活是平穩的。“比如我們能跑得動的時候,跑到這兒是高興,跑到那兒是高興,但是等老得跑不動的時候,我在家里待著,一樣是高興的。所以我希望隨著年齡的起伏而起伏,而不是隨著情感的起伏、隨著愛與不愛這個家的起伏而起伏,那不一樣。”
隨著年齡的變化,人對幸福的看法也不一樣。徐帆是個念舊的人,她愿意跟自己身邊的人牽手一輩子。她不希望老換人,她換不起。徐帆說:“生活也好,工作也好,相伴的都是我熟悉的人,原來身邊的人現在還在身邊,這是我的幸福。你說要求高也不高,但是也不怎么低。就這么些,夠了。”
徐帆提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因為婚姻這種東西無法借鑒。“你跟老公過得好,如果他換了別人不見得好,你換了別人也不見得好。有的時候為什么說是緣分呢?緣分由于這兩個人對上了。所以我覺得緣分其實是一種很無奈的表現,但是我想積極一點,創造生活。你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時候,因為你對老公長時間的了解,你知道他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當然不是說投其所好,但是起碼有一個相互配合,這個很重要。”
回到家里,不談工作,也是徐帆一直堅持的。原來有一陣子,徐帆和馮小剛有一個經紀公司,他讓她幫著管。可是后來,徐帆發現自己有一些解決不了的問題回到家還要跟馮小剛商量。他們一天到晚都在談工作,沒有一點生活的樂趣。徐帆就跟馮小剛說:“這個公司咱們不做了。”現在好了,徐帆的工作是徐帆的工作,馮小剛的工作是馮小剛的工作,每個人在工作的時候努力工作,回歸生活,就好好地享受生活的樂趣。
他們幸福而甜蜜,這一點從對彼此的稱呼就清晰可見。徐帆說她想起叫什么就叫什么,比如小馮,比如大哥,比如叔叔,總之是跟著工作人員一塊兒叫。馮小剛叫徐帆也多種多樣,比如徐老師、徐書記等等。她隨便,他也特別適應。前三分鐘叫這個,后三分鐘叫那個。隨時讓他角色變換,徐帆覺得這樣挺好的,家里有一個樂趣。“在外人眼里,我倆好像天天開玩笑似的,其實沒有那么多玩笑,跟大家一樣,很正常。只不過我們是心通,心通比什么都強,心通省得解釋。”徐帆說。
徐帆在婚姻的道路上摸索,都說“相敬如賓”這樣是最好的夫妻,她以前也學著和馮小剛“相敬如賓”。后來,她覺得什么“相敬如賓”,一點也不好!那是假的,她不要。徐帆說:“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氣他,我就氣他;我想跟他吵一架,就吵一架;我想今兒不跟他說話,我就不跟他說話,明兒我求著他說話,他不說話,都可以。”
現在,徐帆覺得馮小剛就是她的命,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命。徐帆覺得“相依為命”比“相敬如賓”要實在得多,她愿意這樣做,她覺得這樣過得舒服。
徐帆坦言最欣賞馮小剛的堅持、善良和正直,尤其欣賞他的審美標準。在徐帆眼里,馮小剛對于美的標準是大方,而且不花哨的。然而,這也是徐帆受不了他的地方。“他有時候那個較真、那個一根筋,我也覺得挺受不了。但是我覺得這個沒有辦法,因為有堅持,就有較真,這都是相連的。你不可能只喜歡他好的那一面,不喜歡他有毛病的那一面。你既然愛他,就得接受他的全部。”
生活中的徐帆有著忙不完的事情,照顧孩子,料理家務。偶爾抽出空當,就約幾個姐妹,在家聊會兒天,或者吃東西,抽點煙,喝點小酒,這種感覺很愜意。對于今后,她沒什么打算,用她自己的話說:“我從來不給自己設計什么打算。我覺得老是跟著打算走會很累。我都是讓事來碰我,我不去碰事。”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