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裸裸地走進鏡頭是話題;她蕩氣回腸地落發修心是話題;她坦然地面對自己的生活也是話題。就像《浮城謎事》中的陸潔,雖然生活讓她錯愕,但她懂得努力尋求平靜,讓自己的幸福感一直都在。
她,便是郝蕾。
文字是最直接的投射
從《十七歲不哭》中的本色流露,到《頤和園》中的全裸出鏡,表演之余,我不僅見證了自己形象的改變和演技的成熟,更記錄了我對靈魂本質的探索歷程。與其說我選擇了演員這個職業,不如說我試圖透過表演透徹地認識自己。
時隔七年,我又出了新專輯。但做這個專輯跟我唱歌其實沒特別大的關系。我只是想把我寫的詞推薦給大家,但如果我自己不唱的話,別人又不知道我會寫詞。所以就自己先唱。
歌手這個職業,對我來說蠻陌生的。不過,創作讓我很舒服,寫完了,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這十一首歌是在我近四十首詞里面挑出來的,我發現原來我是一個這么多面的人。通過自己寫的詞,發現自己有時特悲悲切切,有時又很灑脫,有時甚至有點強悍。
我是在沒有任何概念的情況下,完全靠自我的感受去寫,所以每一首歌都沒有什么隱藏。只不過文字的力量很強大,其神秘在于,讓你能有極廣的想象空間。
因為我原本是演員,我必須騰空自己,才能把另外一個靈魂裝進這個軀殼,去表現另外一個角色。
女孩總是趨向于美。我理智地認為,美不是很高級,如果說我們只是唯美,就很土。尤其是現在,我們應該有質感地活著,我希望自己既有特殊的自我性,又有一個比較高層面的思考性。
很多人說,我很早出道,卻一直沒有大家期望中的那么紅。我覺得人的關注點不一樣。比如現在,唱片行業都已經快沒了,我卻跑出來做唱片。我覺得,只要我想做,喜歡,也能做,那我就去做。
有沒有那么紅,不是最重要。自己怎么看待自己,你的表達是否能過自己這一關,這個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會把自己的人生規劃得特別周密,我更看重精神的追求。以前我經常說,希望我的名字出現在表演教科書里,我覺得這還是有希望的。有生之年,我會更加努力,希望告訴大家一個真正的職業演員應該做些什么。現在大多數學表演的小孩根本就不會去讀《演員的自我修養》,如果我能作為一支力量存在,這才是最有價值的。
至今,我要的還是十幾歲時的那個理想,“我想做個演員。”但演戲是演戲,生活是生活,我剃掉頭發,不過是按照自己的內心所想,與“除盡三千煩惱絲”無關。還有很多人看到生活中“珠圓玉潤”的我很驚訝:“啊,這就是郝蕾?”我受不了這種驚詫,我可以為工作狂瘦、為工作增肥,但生活中我愿意胖還是瘦,跟別人有什么關系?
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
我熱愛表演,但不想演的片子就推掉,哪怕可以走紅或者片酬很高,這都誘惑不了我。我幾乎沒有商業活動,也不喜歡把私生活和表演并聯推廣宣傳。我想,懂我的人會關注我的作品,而不是窺視我的私生活。
這也不見得是一個壞事。這跟我天蝎座的性格很一致。我是天蝎中的戰斗蝎,是蝎中之蝎。我的性格很強,又直接。我們不會直接地傷害人,但我們可以直接表達。比如道具或服裝、發型都是輔助演員能夠真實地活在虛擬故事里的。很多時候,演1970年代的戲,你穿的是阿迪達斯或耐克,你怎么演?但沒有辦法,你不能去提出正常的要求,如果你提出正常的要求,就耽誤生產的速度,你就變成一個很較真或者耍大牌的異類。
我覺得會有一個改變,因為如果它是隱藏在下面,不被大家發現的話,可能要隱藏很多年。如果它變成一個沖突,我覺得就有改變的機會。我不會屈服于大眾審美。這種不羈與不屑,是一份本能的自我保護,更是靈魂與肉身高度統一后的坦然和自信。
人不可能一點妥協都沒有,只是說,生活在現在這個社會中,我的妥協是有底線的。如果連最基本的要求也不能達到的話,那我覺得基本上就不要再去糟蹋心里喜歡的那個東西了。
我評價自己是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悲觀是我的基礎,樂觀是我的表現形式。我不會因為認識到這些事情之后,收斂自己的性格。我不覺得我的性格有問題,因為事實上我是一個特別能忍耐的人。但也有底線,超越我的底線,我一定會爆發。
我說過了,但他依然認為我是那樣的,那只能是他的問題。就是回擊他,他都看不懂。因為罵得太文藝了、太文學了,他是沒有能力看懂的。所以,你愿意怎么解讀就怎么解讀,反正我該說的我說完了,就是這樣。
大多數人是沒有這個坎兒的,因為沒經歷過這么多人批評你,罵你,我覺得這是需要過關的一件事,像是一個測驗一樣,要強大。經常有人問我:哎呀,別人說你,你不會有觸動嗎?畢竟人言可畏啊。我就經常會說:有什么,我又不是阮玲玉,我是郝蕾,只有那個時代,才會唾沫星子淹死一個人。
不過我覺得那個時代一直都在。在某一個方向上,或者某一個情況之下。
有一個很好的老師曾經跟我說,擔心不如祝愿。我把這句話講給我父母聽。我很喜歡這句話。
誰都不是誰的附屬
我是最不愛照鏡子的女演員,不照鏡子的時候,我會想自己是誰,照鏡子的時候,我會想這人是誰。我越來越覺得身體是一個皮囊,我更加認識我自己的靈魂,我不太想去知道這個軀殼是怎么樣的。
所有的女孩子對自己這張臉的熱愛程度都是無極限的,尤其演員。她們在較量,在和時間做賽跑,和地心引力做斗爭。我覺得無所謂,我不想跟地心引力做斗爭,而希望真的關懷自己的心。只要靈魂是有歸處的,就非常幸福了。
大家都說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大、最持久的戰爭一定是和男人之間的戰爭。我想到我們常會說的一句話:“你為什么不能體會一下我?”女的跟男的說,男的說:“那你體會我了嗎?”
年輕的時候,大家都很夢想化,我在尋找,我在等待,我在干嘛。現在我不想去尋找,也不想等待,我想感受當下郝蕾是一個什么樣子。只有照見自己的內心,才可以更清楚地看見別的。
很多人說,你想找一個什么人。我說我不想找。那你是在守候一個人嗎?我沒有。我也不覺得有一個人在找我。因為,我希望的是靈魂上有交流的伴侶,如果沒有的話,一個人也無所謂。
在婚姻上,我不覺得自己失敗。那是一個形式,它沒有成功和失敗,形式不存在了而已。這一部分看似是失敗的,對我來說卻是成功的。因為它給我上了一個速成班。沒有這個速成班,我可能用十到二十年才會明白。我看到我不曾看到的東西,被點撥了一下。這么短的時間,我等于像一個神童一樣,剛剛上小學一年級就直接去北京大學上學了。
人對感情都有一份期待和寄托,我現在既不等待,也不去追求。我在干嘛呢?其實,我們就是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有很多童話式壞教育,比如夏娃是亞當的肋骨,女孩們都說:“哎呀,我在找我那個身體,因為我是一個很漂亮的肋骨。”比如美人魚,比如“我是等著穿水晶鞋的灰姑娘”等等。那是因為什么,是因為你總會覺得“我是一個附屬品”,或者認為別人是附屬的,說“你來到我的生命”。這都不對。我現在認為每個人都是完滿的,都是圓的,你并沒有一個缺口。你在尋找對方的時候,對方也是一個圓的。無非就是兩個圓,他比你更大一點,或者你比他更大一點。其實大家應該是一樣的,都應該是天然圓滿的狀態。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