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與優美

宗白華先生說：積極地把我們人生的生活，當作一個高尚優美的藝術品似的創造，使他理想化、美化?！傊?，藝術創造的目的是一個優美高尚的藝術品，我們人生的目的是一個優美高尚的藝術品似的人生。

恬靜中帶著豪邁，奔放中透著安寧，這是初識馬建成先生時留下的印象。后來有幸進一步了解了他的生活經歷，接觸了他的藝術創作，特別是“聆聽”了他原汁原味的人生故事后，我突然想起了上述宗白華先生關于藝術與生活的論述。而這，不正是我現在對馬先生的“認識”嗎？

一、高尚的藝術情結

80年代，新潮美術開始在全國范圍內擴散。那個時代對于藝術家來說是一個理想主義的時代，但是它并非一種非現實的烏托邦，而是一個以“群體”和“運動”命名的藝術時代，這兩個詞語準確地體現了當時的藝術特點。20世紀早期，藝術家都偏愛用“社”“會”來命名自己的團體，這些團體都有點像西方的沙龍；到80年代，“群體”開始替代“社”“會”出現在藝術里。從1985年到1987年初，全國共有近百個自發的藝術群體出現，這就是我們所知的“85美術運動”。那個時期，群體運動不再像此前畫會那樣具有西方沙龍的感覺，而是一個有著明確的現代藝術觀的組織，成員們擁有共同一致的藝術觀，他們開展藝術活動，發表藝術宣言，把自己對藝術的領悟與公眾溝通交流。

當時的湖南美術也成為了全國運動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分支。馬建成先生發起成立的“0藝術集團”也就是在這種狀態下應運而生的。“0藝術集團”以湖南師范大學美術系畢業生為主，共有成員十六名，平均年齡二十五歲。成立不久，他們舉辦了“0藝術集團”的第一屆展覽，這次展覽主張回歸自然本土和藝術本源，強調對神性語言的探索。帶著獨特的藝術理念，“0藝術集團”的第一屆展覽在全國影響很大，更將湖南美術的畫會群體從地域平臺提升到一個全國的平臺。作為“0藝術集團”的發起人，馬建成先生收獲了很多，他認識到“0藝術集團”成員的思想追求和理想是非常前衛的，但是缺乏生活積累是他們的一個最大的缺點，這個缺點可能會制約他們自身的發展。于是，他又發起了“湖南青年美術家重走長征路”的活動，這次活動讓馬先生深切地體會到對未來的渴望和追求。就像“0藝術集團”所表達的思想觀念一樣，過去和未來都是未知的，所以一切要從“0”開始，從頭開始，也要像“0”一樣，首尾相連，團結在一起，通過藝術家的藝術觀念和藝術創作來實現自我的理想和追求。

1990年，商業文化的進入影響了湖南美術界，整個湖南美術界開始出現人才流失的景象，藝術家紛紛離開湖南，去往深圳、海南等地開始自己的新道路。馬建成先生也放棄自己當時非常好的創作狀態，選擇去深圳下海做設計。十年之后，他帶著新鮮的設計理念，帶著自己日益提升的藝術管理能力，回到了湖南，并且決定一定要為湖南美術搭建施展自我的平臺。

2004年，馬建成先生發起成立全國首家省級最具專業性、學術性、權威性的協會——湖南省設計藝術家協會；2005年，建立湖南首個藝術創意園——西街創意領地；2012年，發起成立湖南省油畫學會。他始終相信這些機構的創辦，不但能夠整合湖南視覺藝術各門類，還能為市場服務搭建一個相對整合的產業鏈平臺，也能為公司和高校之間搭建一個交流溝通的平臺、更能為社會人才打造培養的平臺。馬建成說，這算是為湖南藝術做了實實在在的事。

2010年，馬建成先生開始組織編寫《口述湖南美術史（1949-2009）》。當決定開始這個事情時，他便知道這是一個龐大的工程，前方的道路也一定充滿坎坷和困難的，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繼續進行。他希望這本書能夠從歷史的角度，以“口述”的方法，客觀呈現湖南的美術發展歷程，梳理湖南地域美術的脈搏，搶救性保護湖南美術歷史，繼承和發揚湖南美術事業。帶著這份感情和目的，他和課題組成員共同采訪了近200位美術工作者，通過他們的故事讓人們真切地親歷這段時期的湖南美術。

如今，《口述湖南美術史（1949-2009）》即將出版，馬建成說，自參加工作以來，他一直都沒離開過美術工作，親歷了三十年的湖南美術發展歷程。以前共同工作的前輩有的離開了，有的即將離開，他覺得自己應該站在另外一個角度，為這些前輩留下一點東西。這也是他做《口述湖南美術史（1949-2009）》這本書的初衷。

二、優美的藝術創作

1980年，馬建成先生開始進行油畫創作?！?5新潮”時期，創作更是進入了高潮，其創作題材主要來自對民間藝術的崇尚和對西藏喇嘛藝術的欣賞。當時，馬建成在湘西地區接觸了大量的少數民族同胞，對他們的風俗和特色尤有感觸。他覺得應該將這些事物用自己的繪畫語言表達出來，所以開始了油畫藝術創作。他采用比較西方的繪畫方式來體現這些事物，大筆觸、大顏色，這也是他對在傳統領域中加入新觀念、新技法的一種嘗試，這種嘗試讓他對藝術創作產生了情感共鳴。

《他們從黑暗中走出來》中，我們似乎看到，戰爭時，渾厚的大地與天邊融為一體，壓抑的氣氛彌散在空中，隊伍仍然前進著。他們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但仍然堅信從黑暗中走出來，迎接他們的是光明。

然而，當這種嘗試得到大眾認可時，馬建成先生的《大集結》系列卻讓我們看到了另一種面貌。題材不單單是受西方影響之后對個人體驗所轉換出來的一種幻想，而是訴說著對西藏喇嘛的一種特殊情結。在他的筆下，暗紅的基調、幽靜的建筑、沉思的喇嘛都承載著一份神氣。圣殿，或遠或近；圣人，或動或靜，都牽引著我們走進另一個神圣的世界。

《圣殿之八》中，喇嘛凝視著殿堂，口中喃喃自語，仿佛若有所思。然而，圣殿的大氣恢弘、紅墻的神秘高遠及畫布中的云凈天空形成一種強烈的宗教神圣感，仿佛每一個人身在其中，臣服于圣殿之下，頂禮膜拜。

《大集結之四》中，喇嘛們集結在一起，議論紛紛，似乎在研討著某一段經書。色彩深沉凝重，背景被有意置換成壓抑的黑色，與喇嘛身上的紅形成對比，構成一種強勁的色彩張力。個人與群體的對照，世俗與宗教的融合，讓人隱約發現：信仰的力量如何使一個崇信佛教和平教義的民族歷經千年而繁衍不息。

圣殿、喇嘛在馬建成先生的畫筆中被表現得淋漓盡致，在他眼里，喇嘛是內在與外在的歷練的結合，一個巨大的磁場在支撐著他們的思想和信仰。這一系列關于喇嘛的作品，都表現出藝術家主動地將自己的情感與藝術的追求同富于人道理想的題材結合起來。

從早期的歷史題材，再到之后的西藏喇嘛題材，再到新作品“云”系列，馬建成先生堅持的是這些事物之間的相通性，雖然題材變化，造型變化，表達主體變化，但是那種撼動內心的表達方式是不變的，只是從本質上更深層次、更走近內心世界了。作為一個文化學者，或是一個藝術家，馬建成先生始終如一地堅持著，他說，人的氣節和精神是最重要的，只有堅守了自己的氣節，才能更好地體現要表達的思想，才能夠在獨立思考時、不隨波漂流。

藝術是理想化的生活，生活是世俗化的藝術。 現在的馬先生，仍然繼續著優美高尚的藝術品似的人生，堅持著藝術創作、藝術管理多方面的工作。他說生活就是因豐富而精彩，藝術就是有追求才高尚。所以他還不時地選擇外出旅行，不停地行走在生活和藝術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