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多關于何魯的傳奇。其中最“玄”的一則流傳于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因為何魯智慧超群,美國人愿以50萬美元在他死后買下他的頭顱,以供研究。
筆者向何魯的兒子何培炎求證。何培炎聽后大笑,稱自己很早就聽說過這個傳聞。“應該是沒有這回事的。不過父親一直負才子之名,所以也一直有很多夸張的傳聞。”
何魯早年入清華留美預備學校,因外籍教師侮辱中國學生人格,仗義執言,率同學嚴詞批評教師,被校長認定為“鬧學潮”。在開除他的全校大會上,矮個子何魯面對校長侃侃而談:“經此次學潮,清華能改革進步,何魯一人縱犧牲學籍也無關系。若不改弦更張,而使最高學府萎靡腐敗如故,就請我來讀,我也不得來的。”說罷,在全場學生的掌聲中,揚長而去。
作為最早赴法勤工儉學的中國留學生,何魯1912年入里昂大學,1919年獲得數學碩士學位,成為第一個獲得科學碩士學位的中國人。
何魯的學習能力曾傾倒了他的教授,以至于教授經常在課堂上贊揚這個來自中國的小個子:“你們猜,誰的作業做得最好?連法文也寫得最好?還是那個中國娃娃!”
當后來大批中國學生赴法時,他們中許多人在下車伊始就聽說,曾經有一個中國天才在這里學習過。據何培炎回憶,1949年后,一些曾經赴法勤工儉學的國家高層領導,見到何魯時,還會雙手抱拳,尊稱一聲“老前輩”。
從何魯25歲歸國擔任教授起,不少著名學者都曾受業于他。如物理學家嚴濟慈、錢三強、吳有訓、趙忠堯,數學家吳文俊、余介石,化學家柳大綱等。
華羅庚是數學家熊慶來的學生,但他一直說,何先生雖然沒教過我,但也是我的老師。華羅庚在西南聯大時期完成數論經典著作《堆壘素數論》,送交中央研究院,竟無人能審。后送教育部,交由何魯主審。
時值盛夏,何魯在重慶一幢小樓上揮汗審閱,其間不時擊案叫絕,一再對人說:“此天才也!”閱后,他不僅長篇作序,還利用自己是全國僅有的6位部聘教授之一的聲譽,堅持給華羅庚授獎。1941年,華羅庚終于成為國民政府唯一一次數學獎的獲得者。
在南京高師教授數學時,何魯有時會趁著興致高,開講座講古典詩詞。據說,每逢此時,連窗臺上都擠滿了學生。在中央大學時,他更與國學大師章太炎門生黃侃等結為忘年交,意氣相投,詩酒相和。代理安徽大學校長期間,他以數學家身份,卻被學生視為與郁達夫等著名文人相比肩的“風流名士”,尊其為“酒仙”。
何魯是現代著名書家。在重慶時,他與沈尹默談論書法,慕名而來的聽者如云。日本前首相田中角榮極為推崇何魯的書法,曾邀請他率中國書法代表團訪日,終因何魯不久即去世而未能成行。
許多人回憶,何魯平易近人,對求字的人幾乎有求必應。20世紀40年代在重慶大學時,他甚至經常在講課之前,在休息室為學生們寫條幅或對聯。
上世紀50年代,何魯調到北京。榮寶齋極為珍視他的書法作品,曾派人拿著他的字拜訪他,問他如何標價。何魯卻扔下一句:“我的字,千金不賣;朋友要,分文不取!”
何魯敢言,批評蔣介石猶烈。國民黨特務頭子康澤曾在重慶著名的沙利文西餐廳“宴請”何魯。康澤問他:“何先生是否有過對委員長不敬的言論?”何魯一笑:“是啊,經常罵。不知你說的是哪一次?”
1949年春末,解放軍渡江戰役后,重慶局勢恐慌,何魯在暗殺黑名單上名列榜首。幸而重慶衛戍司令楊森與他有同鄉之誼,見黑名單后說:“這是一個喜喝酒的讀書人,不會造反的。”將其名字勾掉,何魯這才幸免于難。名單上的其他人全部被槍殺。
后來,毛澤東接見全國政協委員,在與何魯握手時,專門說:“你的膽子不小!”
自1919年回國后,何魯西裝一脫,一輩子穿長袍。何培炎給記者看了一張老照片,第一次全國高等教育會議合影。前排中間6人,毛澤東、周恩來、馬敘倫、郭沫若、何魯、錢俊瑞。唯何魯一人,一襲長袍。
你該知道的
何魯(1894~1973),字奎垣,筆名云查,四川廣安人。何魯早年加入同盟會,參加“辛亥革命”。1912年赴法國留學獲數學碩士學位,1919年回國。歷任南京高等師范學校(國立東南大學)、重慶大學、北京師范大學等大學教授,后又調中國科學院出版社工作。
何魯是位數學家,最早將近代數學引入中國的先驅之一,何魯注重學術研究,提倡“拼命三郎”精神,數十年如一日地沉醉于應用數學領域。著述有《二次方程式評論》《代數》《行列式論》《微分學》《愛因斯坦學說概述》等,因而被譽為“數學大師”。在民國時期的科學界、教育界、文化界具有極高聲望。
何魯還是一位詩人和書法家。早年的勤學奠定了他的功底,家鄉的山水哺育了他的靈感,人生的閱歷又陶冶了他的情操。在教學生涯之余,何魯又進入了詩的境界。他用詩詞記事、酬和,用筆端謳歌祖國的大好河山,抒發自己的激情。他留下的舊體詩詞達數千首。
何魯擅長書法。他在其硯臺上銘刻銘詞:“終日相攜,形影不離。子不棄我,如式佩。”何魯的書法先學顏、柳,后習歐、王,博采眾長,自成一家。他的楷書既有歐體的銳利俊麗,又融合了“二王”的筆意,還有漢碑的特色。據說何魯的書法傳到東鄰日本,頗受日本書法界的贊譽。
何魯先生才資卓越,給后世留下了諸多著作,而他骨氣奇高,一身的凜然正氣,更讓后人敬佩!有此學者,國家幸甚,民族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