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對話施隆多夫：“要是沒有他搭把手，我還在做著演員”

作為德國新電影運動的四杰之一，沃克爾·施隆多夫似乎對自己在中國的知名度并不自信，他總是好奇地望著觀眾，想看看隊伍有多長。

這是他第一次來中國。為了見他一面，正在拍攝新電影《一步之遙》的姜文匆匆從片場趕來，對施隆多夫行了鞠躬大禮：“我原來是個演員，后來做了導演，要是沒有施隆多夫搭把手，我還在做著演員，我的導演夢就實現不了了。”

施隆多夫是姜文的發現者。上世紀90年代，姜文導演的第一部作品《陽光燦爛的日子》沒有錢制作后期，被酒店扣了剪輯機器，掃地出門。姜文輾轉找到施隆多夫請求幫助。當時的施隆多夫是巴貝爾斯堡電影制片廠負責人，他看完樣片之后，便決定給予這個發軔之初的中國導演全力支持，讓他在德國完成全部剪輯。

“我當時看了樣片，其中一個場景是主角趴在床下，只看到女人的一雙腳，其他的不用看，就可以想象這是非常精彩的。于是我就知道這個導演和我志同道合。”施隆多夫笑著說。

之后，在施隆多夫的推薦下，《陽光燦爛的日子》參加了威尼斯電影節，一舉成名。男主角《夏雨》則獲得了最佳男主角獎。

施隆多夫崛起于上世紀60年代的德國新電影運動中，1979年以《鐵皮鼓》獲得戛納金棕櫚獎，次年獲得美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鐵皮鼓》是他知名度最高的作品，卻也遮蔽了他其余作品的光輝。

“你最喜歡施隆多夫的哪部電影？”主持人問姜文。

“《鐵皮鼓》。”姜文毫不遲疑地答道。在姜文看來，那是一部無與倫比的作品，一部“真正的杰作”。他經常向人提起這部電影。

施隆多夫卻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他對姜文說：“如果現在人們見你還提起你三十多年前拍的電影，你有什么感受？”

施隆多夫說：“1989年德國柏林墻倒塌之后，我從美國返回德國，從此就什么都不相信了。”

“我拍電影還沒有三十多年。”姜文老實地回答道。

姜文與施隆多夫的談話只進行了十分鐘，因為，姜文不得不趕去片場繼續工作。他們擁抱了一下。之后，施隆多夫開起了姜文的玩笑：“他邀請我晚些時候去他的拍攝現場看看，到時我會教他怎么拍電影。”

施隆多夫的36部電影中，二戰題材的占了三分之一，包括最近的作品《海的黎明》。電影圍繞一場處決展開：一個德國士兵被共產黨射殺，希特勒決定處死150個法國年輕人作為報復，而執行死刑的是同樣年輕的士兵。在這個悲劇故事中，德國軍官、為德國人工作的法國人、行刺者、共產黨人……這些不同角色的立場、生活和掙扎被一一展開。

“其實很多德國年輕人都希望把這個可怕的、不光彩的歷史忘掉。作為一個德國人拍二戰的電影，我也并不感到舒服，因為這是我歷史的一部分。”施隆多夫很少在電影中表現出道德判斷，而多聚焦戰爭中的小人物：“我們要牢牢記得在戰爭時期，普通人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會彰顯出他們的義氣、他們的英雄精神。”

盡管久負盛名，但因為拍攝的電影題材向來嚴肅，施隆多夫也需要與市場抗爭。在他回憶錄的第一句，這位74歲的老人寫道：“一年前，我生平第一次被制作人解雇。”

“好萊塢的制作人一看見我就遠遠走開了，”施隆多夫苦笑了一下，“可有什么辦法呢？我成長在電影作者的年代，這是我骨子里的東西。”

此次北京之行，所有對施隆多夫的提問中，有一個問題最能引起大家的共鳴：“有什么東西是你曾經堅信、現在有所懷疑的？”

出生于二戰、經歷過60年代和德國分裂的施隆多夫說：“1989年德國柏林墻倒塌之后，我從美國返回德國，從此就什么都不相信了。任何主義看起來都是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