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南京市教育科學研究所對南京近2000名小學生做了一次抽樣調查,發現40.1%的小學生說過“不如死掉的好”這句話。
《參考消息》則曾引用過另一項針對上海2500名兒童的調查結果: 24.0%的孩子有過自殺念頭;15.2%的孩子認真考慮過要采取行動;5.85%的孩子自殺未遂。
我們未必能歸納自戕兒童究竟出于什么特定原因選擇不歸路,教育、制度乃至娛樂化思潮,都是媒體們所反復批判的。
但至少我們確定,以下的關鍵詞與之相關。
相當部分的兒童自殺疑似原因,是作業做不完。
“如果我死了,就怪數學老師,請警察叔叔將她抓走。”這是周周自殺前在黑板上寫的話。
2011年10月24日,安徽阜南六年級小學生小夢、周周,喝下了敵敵畏。
“我從來沒有體罰過學生,也沒有給學生壓力。”她們的數學老師說。幸好,兩個孩子搶救過來了。
10歲的小陽也喝藥了。
他留下了最后七項作業,默寫、抄寫、練筆是這些項目的關鍵詞。
2011年6月15日,清晨6時30分,在西安藍田縣,小陽搖醒哥哥小東:“我喝藥了,不用去上學了。”他喝下的敵敵畏差不多有半斤。
小陽在班里坐第六排,沒有外號,與同村兩個男孩關系很好,經常一起上下學。小陽學習成績“差不多”,上課回答問題很積極,喜歡語文、數學,兩科老師都挺喜歡他。
作業的確很多。有家長表示說,“為了不讓孩子熬夜,我都幫著做作業。”
事后,藍田縣教育局辦公室工作人員表示,教育局安全科等科室人員曾專門進校調查,調查結果是,學校不存在作業超量和體罰學生的情況,家長反映的情況“不實”,事情“與學校無關”。
家人回憶了好長時間才發現,除了滿月時給孩子照過一次相外,他們再也沒留下孩子其他任何照片。
模仿,也會殺死一些孩子。
2012年10月5日,安徽省六安市金寨縣一名兒童上吊自殺,死亡時6歲。
她是在自家屋后玩耍時,用自己家捆柴的葛藤套在晾衣服的竹竿上,然后站上一棵被鋸斷的樹根,將小腦袋伸進了葛藤中。被發現時她已沒有呼吸。
孩子的爺爺說,她是模仿電視劇里的上吊自殺畫面。
就在這個事件發生兩個月前,福建漳浦縣兩名五年紀小學生相約跳池塘自殺。
《海峽導報》報道說,3月1日下午第二節語文課,是兩人寫完遺書的日子。“我的好朋友小華因為丟了家里卷簾門遙控器,要去自殺,我跟她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死后我要穿越時空,回到清朝去跟皇帝拍電影……”
當情緒波動時,一些孩子會選擇用自殺作為直接反應。
2008年11月30日,汕頭市中心醫院住院樓兒科病房17號床,小海塞著氧氣管,雙唇緊閉,嘴角有一點泡沫。
6天前,小海說自己有點發燒,想看醫生。是的,這個不到10歲的孩子只是希望能夠向父親要10元錢,然后自己去看醫生。
父親掏不出10元錢給兒子。
“高貴增讓老婆去借,但他老婆又把借錢的事推回給丈夫,結果夫妻倆就吵起來了。”
小海什么也沒有說,第二天他沒有上學,留在家里休息。然后他上吊了。
當被發現時,“也不知道吊了多久……他已經口吐白沫沒有知覺了。”
小海用紅領巾在梁上打了個結,然后把頭伸了進去。
高貴增平日靠在建筑工地扛沙包之類的零工掙錢,孩子媽媽則在漁場替人挑揀魚賺錢。
報道援引汕頭市青少年心理咨詢中心主任紀漢平分析認為,類似小海這個年紀的孩子,情緒波動強、不懂克制且不了解死亡和危險的概念,容易采取極端方式表達憤怒,最終釀成悲劇。
農村留守兒童的自殺幾率,也要高于其他兒童。
這是香港大學的研究結果。這個群體有多大?全國婦聯的統計數據顯示,全國14歲以下的農村留守兒童數量為:4000多萬。
比如2010年7月3日,陜西楊凌示范區五泉鎮上灣村,村里的古廟,5個六年級學生相約喝下農藥。
5個孩子,4個屬于留守兒童,不是父母在外地打工,就是父母只有一人在家。
孩子們沒有直接喝那種除草劑,而是用飲料勾兌后,降低了毒性,沒有一人死亡。
前一天,5個孩子到其中一名女孩的家里慶祝生日。女孩父親在外地打工,母親到親戚家辦事,他們喝了兩捆啤酒,然后出門。
夜里下著雨,5個孩子到了附近的廟里,一夜暢談,相約同月同日死。
兩個孩子喝了半瓶,有的隨即吐出來,有的干脆沒喝。
在孩子的小圈子當中,自殺更容易傳染。
除了上文提到的故事,還有另一個廣為人知的案例。
2003年甘肅武威5名小學生連續自殺事件,被媒體人柴靜寫到了采訪手記《看見》一書中—一周之內,同一班級五個小學生連續用服毒的方式自殺,沒有人知道為什么,獲救的孩子都保持沉默。
采訪中,柴靜發現其中一位女生被男生摸了胸部,被低年級學生看見,傳出來后,她有了自殺的念頭。一句誓言帶動了幾個好伙伴:“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他們選擇了吞服老鼠藥自殺。
“大量孩子自殺案件背后有各種各樣復雜的原因,但缺乏來自家庭的關愛和承受來自家庭的壓力肯定是重要原因。”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主任佟麗華說。
他同時在回應柴靜在兒童自殺原因的困惑時認為:“當前至少超過90%的父母是不合格的。”接受壹讀iRead記者采訪時,他再次重復了這個很容易引發爭議的觀點。
比如,對孩子缺乏“生命教育”。
“生命教育”,是許多教育專家在解讀低齡兒童自殺現象時的常用字眼。
2013年1月,《揚子晚報》公開了南京市對900名中小學生的生命意識教育現狀調查,結果顯示有自殺念頭的中小學生為35%。缺乏生命教育,被媒體越來越多地提上了案頭。
這份報紙給出的數據,支持了中小學生缺乏生命教育這一課的結論。64.7%受訪的中小學生所在學校不開展或偶爾開展生命教育活動,僅有35.4%的學校經常開展生命教育。
心理專家則認為,對于孩子提出的“死亡問題”,父母最好坦然而直截了當地回答,明確告訴孩子,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死亡后再也沒有復生可能。
如果前面說到的甘肅武威小學生接受過生命教育,可能不會出現柴靜與她們的如下對話—
柴靜提到自己采訪自殺兒童小蔡的經歷—自殺時,小蔡和她的同伴“都笑了”。
“為什么會笑呢?”
“想笑著離開世界。”
“死亡不可怕嗎?”
“不可怕,那是另一個世界。”
“什么世界?”
“沒有煩惱的世界。”
“誰告訴你的?”
“自己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