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時父親來找我,提了幾條黃魚、幾塊豬肉,都裹在厚厚的塑料袋里。給我豬肉時,說是別人從鄉下買的散養豬,告訴我哪塊是蹄敕、哪塊是排骨、哪塊是后臀五花肉,每說一件,我心里便跳出一道菜來,至于那塊后臀五花,便鐵定是做紅燒肉的材料了。
自蒙名廚教授后,對于紅燒肉的燒法,我已經改換了。先在大炒鍋里放一點點油,肉塊下鍋后不停翻炒,讓肉里的油走出來一點,待到所有的肉塊表面顏色轉黃后,倒掉鍋里的油,倒進一整瓶啤酒,再加黃酒、醬油、醋,開大火煮沸。黃酒是為了去腥,醬油是舔色添味,醋則能讓肉質變嫩,這與西餐里燉牛肉是加檸檬汁是一個道理。啤酒湯汁煮沸后,開小火燉一個小時,再加鹽和糖調味,最后大火收汁,這樣做出來的紅燒肉,特別香嫩。
說到了醬油,我們就講點有趣的故事。以前金茂君悅酒店每年秋天會請出名廚東林發來做三周的客座廚師,知情吃客每到此時都會蜂擁而至,只為嘗一口傳說中的“毛氏紅燒肉”,因為老爺子當年是毛澤東的御廚,正宗的毛氏紅燒肉便出于他手,現在已經是國寶級的廚師了。如今老爺子年歲大了,不方便出來,那道名菜也只能留在大家記憶里了。
四年前,是老爺子最后一次出來,我有幸嘗到了他親手做的毛氏紅燒肉,并且與他聊了個把小時。說起年輕時在中南海的往事,就避不開老毛吃紅燒肉的事:其一是他晚年吃紅燒肉并不放辣椒,而且任何菜都不放辣椒,喜歡吃辣是老毛年輕時的嗜好,那時候過的是行軍打仗的日子,年紀一大,口味就清淡了,反而偏好上海菜的甜口;其二是老毛吃紅燒肉不喜放醬油,而且任何菜都不放醬油,于是老爺子給他做紅燒肉,是將白糖在熱油里化開,來為肉添色。至于老毛為何不吃醬油,老爺子的后任曾經壯著膽子問過老毛,原來是他小時候在作坊見過醬油的制作過程,看見上面經常爬蛆,嫌臟,所以一生避而遠之。
紅燒肉少不得要配點別的東西,起先是覺得純大塊吃肉太奢侈,或是覺得太單調,后來慢慢地就成了習慣。自己家燒,往往加鹵蛋、圓栗、筍塊、茨菰、百葉結、墨魚塊等,到了高檔餐廳,更是厲害,花膠、鮑魚等紛紛依偎著紅燒肉,這時候,紅燒肉反而成了增添鮮味的配角。蘇浙匯用花膠配紅燒肉,仿肉皮的口感,創意十足;而紳公館將紅燒肉做得方方正正,配上鮑魚和年糕,做成西餐的樣式,用刀叉來吃,又是一種風味;更有桂林公館的陳年普洱紅燒肉,茶湯燒肉,既去油膩,又添茶意,便是另一種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