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人經過辛勤勞作,寫出一部好作品。但無人發現、推薦、評價,這對作者是一個十分沉重的精神打擊。正如曹禺所說:“事實上最使一個作者(尤其是一個年青的作者)痛心的還是自己的文章投在水里,任它浮游四海,沒有人來理睬,這事實最傷害一個作者的自尊心。”《雷雨》就曾遭遇過一段曲折。
靳以的努力
1933年8月,曹禺完成《雷雨》的初稿,將稿子交給正在籌備《文學季刊》的靳以。靳以是曹禺交換過蘭譜的結拜兄弟,他深知曹禺的才華,見曹禺寫出一部大型話劇,自然十分高興。他首先向誰推薦呢?第一個便是《文學季刊》的第一主編鄭振鐸。不料振鐸一看,“認為劇本寫得太亂而擱置下來”。
但是,靳以并不甘心讓摯友辛辛苦苦寫出來的厚達數百頁的劇本原稿沒有人理睬,傷害好友的自尊心。因此,過了不久,他又將劇本交給《文學季刊》分工負責審讀劇本的編委李健吾看。李健吾是當時譽滿京都的話劇旦角。不料這位戲劇名家看過《雷雨》原稿后,并不認可,“不肯推薦這個劇本”發表。這就讓靳以十分尷尬。靳以的第二次推薦又失敗了。
恰在此時,靳以為《文學季刊》一篇批評丁玲《夜會》稿子臨時抽掉(因靳以得知魯迅先生對這篇稿子有些意見,便在此刊第二次重印時抽了下來,來不及告知另一主編鄭振鐸),得罪了鄭振鐸,“靳以有點怕他”。
由于這一情況,加上李健吾又不認可《雷雨》,靳以只好把劇本暫時放在抽屜里,既不退還給作者曹禺,更不能擅自做主發表,他在等待時機。
巴金慧眼識珠
不久,機會終于來到了。這時正好巴金從上海到北京來看望沈從文,住在靳以這里。一次,靳以和巴金談起怎樣組織新的稿件,巴金主張還是要注意文壇的新人,要多多發表有才能的新人的作品。
一席話提醒了靳以,靳以隨即告訴巴金:以前周末常到我們這兒坐坐的文學青年萬家寶(曹禺原名),他寫了一個劇本,放在我這兒半年多了,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好意思推薦他的稿子。巴金一聽很感興趣。靳以馬上把《雷雨》的手稿交給了巴金。
實際上此時靳以心里想說的是,他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薦摯友的劇本。但他也清楚地意識到,巴金當時名氣很大,有些事巴金便于講話,他的話有作用,鄭振鐸能聽他的意見。
果然,巴金當晚一口氣讀完了《雷雨》。1940年在《關于(雷雨)》一文中,他寫道:“……六年前在北平三座門大街十四號南屋中客廳旁那間用藍紙糊壁的陰暗小房里,我翻讀那劇本的數百頁原稿時,還少有人知道這杰作的產生。我是被它深深感動了的第一個讀者。我一口氣把它讀完,而且為它掉了淚。”
第二天,巴金就將這個劇本推薦給鄭振鐸,并且作主將這個劇本“在《文學季刊》一卷三期上一次登完”。因為《文學季刊》三個月才出一期,如果連載一年,讀者斷斷續續地看就可能斷斷續續地忘,不能有一個完整的印象。
靳以第三次推薦《雷雨》獲得了成功,在巴金的力薦下,劇本很順利地發表了。不僅如此,鑒于《文學季刊》編委會建立之后,編委之間幾次在作品發表上發生矛盾,作為編委之一的巴金還主動建議取消編委會,“因他覺得編委意見多很麻煩,就作了這個建議。當然,他的名字也取消了,但他實際上還是和靳以一起負責編刊物”。靳以當然表示贊成。于是不但《雷雨》順利發表,連編委會也順利取消。這件事意義十分重大,它為曹禺日后創作的劇本《日出》《原野》在巴金、靳以主編的《文季月刊》《文叢》上順利發表創造了一個先決條件。
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對名劇《雷雨》的誕生巴金起了關鍵作用,他以藝術家的敏感和高度的藝術鑒賞力,立即發現了《雷雨》的價值。同時,曹禺摯友靳以的三次力薦功不可沒,也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他們兩位都是發現《雷雨》價值的功臣,是發現曹禺這一杰出人才的伯樂。這段故事當時被人們稱為“文壇三人佳話”。
(摘自《文匯讀書周報》曹樹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