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設計前沿：無錫大劇院竹材裝飾應用

撰文：佩卡·薩米寧

2012年投入使用的無錫大劇院備受世界矚目，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對此投入的設計時間長達四年。回顧起來，無錫大劇院設計建造的最大亮點是首次在公共建筑中如此大量地使用了現代工藝竹材。

一

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的設計工作涉及城市規劃、建筑設計、室內設計、工程施工管理等諸多領域。在盛產木材，有著悠久功能主義設計歷史的芬蘭，關注并貼近自然，傾聽自然的聲音，觀察自然的結構，發現來源于自然的材質并將自然的精華融入人工設計以滿足人類與自然可持續共存的需求，成為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貫穿始終的設計追求。

自然界有機體的邏輯結構對設計極富啟示，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的很多設計靈感得之于自然的啟發。1969年，芬蘭洛瓦尼米市圣誕老人中心建筑設計方案競賽，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從拉普蘭馴鹿角角狀結構獲得啟迪，所設計的建筑造型榮獲一等獎。1981年和1986年，在芬蘭土爾庫體育中心大看臺建筑設計競賽和芬蘭政府舉辦的芬蘭科學中心全國建筑設計競賽中，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分別從熱帶棕櫚樹葉莖脈結構、西紅柿和大白菜的組織與結構獲得創造啟迪，所設計的建筑主體支撐、建筑結構系統功能結構合理，空間美觀實用，獲得很高評價。上世紀90年代，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在赫爾辛基中心火車站臺頂棚設計國際競賽中再次回眸自然，以大海波浪造型轉換成連續的頂棚結構，以流暢飄逸的外形和施工擴建的靈活性獲得口碑。所以，當事務所接手無錫大劇院設計，并因為目標建筑周圍都是高層公寓樓而接到甲方“設計5個立面”的特殊造型要求時，我們非常自信。向大自然請教：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赫爾辛基辦公室花園里的植物葉子被設計師們采摘來放在討論桌前，無錫大劇院有著葉子意象的第一個概念設計模型很快被設計出來。

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不僅擅于在建筑設計、室內設計、工程施工管理等領域抓住空間重點，從自然的創造中找到空間與結構的借鑒創意關系節點，還十分重視新材料、新技術的應用。在功能分析的前提下充分考慮材料與結構的融合，借助新技術，使用新材料，去獲得嶄新的結構方式，是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最具創新力的解決問題辦法。

上世紀60年代，混凝土流行，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在各類設計中反復挖掘混凝土的建材潛力，拉合第歌劇院設計對混凝土潛力的深入探討，坦佩雷警察學院對磚石和混凝土結合使用的實驗，赫爾辛基國際機場航站樓對玻璃與鋼材的探究……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領銜建筑師以建筑結構工程和建筑學兩廂互補的卓越設計素質，敏感發現新技術影響下材料的內容和形式改變，智慧探究新技術新材料轉變傳統空間營造方式的可能性，在近20年工作期間獲得4次混凝土建筑大獎。

無錫大劇院小劇場

自然材料是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最為關注的材料。北歐設計的所謂簡潔不僅指設計形式，它意味著使用有限數量的不同材料、顏色和形式，意味著使用天然材料如磚、木材、竹材。1962年，佩卡·薩米寧第一住所兼事務所辦公室建成，建筑全部采用木結構，室內設計也以木材主導。在后來小辦公樓建筑加建過程中，建筑師們仍專注于木結構，通過系統研究芬蘭傳統的木結構，結合最新的合成木材成果，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辦公樓成為充滿空間趣味同時貼近自然的工作處所。即便在非自然材料運用場合，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也期望通過設計使其更接近自然。1976年，事務所在霍洛帕寧住宅設計中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這種理念和能力，以混凝土借鑒木結構造型，使混凝土充滿人情味。今天，在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上海辦公地，所有的室內裝飾、家具都使用自然材料，它是全球綠色建材的先鋒——融合了新技術的現代工藝竹材。

無錫大劇院小劇場大廳

二

無錫大劇院建在一個人工半島上，有8片巨大的鋼“翅膀”組成了建筑的第五立面。左邊5片“翅膀”覆蓋主要觀眾廳，右邊3片“翅膀”覆蓋小廳，其概念設計靈感源自于自然。進入無錫大劇院內部，人們就能看到，現代工藝竹材第一次如此大規模地在公共建筑中發揮了作用。

在大劇院主入口大廳，除了使用石材之外，墻面、地面大量使用了竹材。小廳內分布上下兩層休息廳，由兩個旋轉鋼結構樓梯連接，鋼結構樓梯的所有踏步都使用了竹材。大劇院的主要觀眾廳有1680個座位，可以作為戲劇、歌劇等演出場地，也可以用于交響樂演奏；在這個大廳，現代工藝竹材的應用構成了無錫大劇院竹材料、新技術、特殊結構以及內容、形式創新的綠色主旋律。

竹材的民間使用歷史悠久，品類眾多。但從大型公共建筑，尤其是劇院裝飾的角度看，竹材屬于新型材料，其運用需要配合新技術新工藝；而以大規模竹材為主裝飾材料的公共建筑室內裝飾設計，是創新，也是“冒險”。

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第一次向甲方提議使用竹材時，獲得的反饋并不樂觀。在人們的傳統印象中，竹材比較廉價，并不適合大面積使用于高端文化空間；其次，竹材的防火性能也令人擔心。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推介了現代工藝竹材在質地、形態、色彩、防災系數方面已經獲得的非傳統竹材可比的良好性能，使用竹材的建議獲得了雙方共識。這樣，我們最終將無錫大劇院所有能夠用到木材的地方全都改成了使用竹材。

無錫大劇院主觀眾廳竹墻

無錫大劇院主觀眾廳竹墻切割裝配

理念獲得共識，還有很多其他工作要做。首先要設計出適合現代竹材使用的產品形式。劇院內部竹材的使用涉及竹墻、竹地板、竹家具、竹裝飾，其中大面積竹墻是設計的重中之重。芬蘭湖區有超過十萬個湖泊島嶼，湖泊島嶼的構成是功能的、有形態特征的，正是從這種自然形態得到設計靈感，結合劇場內部形狀的聲學功能要求，佩卡·薩米寧建筑事務所的設計師創意設計了大劇院主觀眾廳竹墻的弧線研究模型。

接下來，事務所與甲方、建筑合作單位的同事一起，花了大量時間考察竹材。我們去竹鄉觀察了解竹材的生長和成材情況；考察竹種、竹齡、部位，研究了非常多的竹材樣品；進行科學測試，發現了多種竹材運用的可能性；最后我們選擇以粗大、竹節長的竹子經特殊工藝處理，去除糖分、氨基酸等營養物質，再經過加壓深加工后，做成防蟲防蛀防火的環保重竹材。竹重組材的物理性能和防火性能良好，顏色、硬度都能達到我們的設計要求。

設計中的無錫大劇院主觀眾廳竹墻約有180條蜿蜒竹材曲線，每條曲線10公分厚，形狀各異。這些曲線竹材除了基本的穩定性外，首先要滿足聲學上的考慮。為此，主觀眾廳首先選用了一萬五千塊不同形狀的精加工竹塊。每塊竹材大約90公分長，10公分高，平均8公分厚；它們必須按照設計要求嚴整地組合在一起，才能實現整個主觀眾廳的聲學目標。

無錫大劇院入口大廳

經過精確電腦模型和CNC切割機的協助，我們不僅得到非常精準的竹塊形狀和尺寸，而且分別在電腦上和現場實材上進行了編號。

主觀眾廳的竹材組裝要求在沒有任何螺栓和膠水的情況完成。我們在每個竹塊上設計了兩到三個11毫米直徑的孔，使用10毫米直徑不銹鋼管從中穿過實現組裝。從聲學上考慮，竹材拼縫要非常小，利用不銹鋼管穿裝技術，我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大工程量的精準組裝。

竹墻有幾處的曲線發生了特殊變化，這是我們以竹為材嵌入了門把手。吊頂由覆蓋金箔的金屬制成，服務于本廳的聲效；與竹材線型色彩呼應，我們稱其做“臉譜”。這個廳兩層觀眾席的所有椅子也都由竹材制成。（700座的小廳和VIP室、彩排室，都不同程度使用了竹材。）

無論從聲學角度還是建筑角度，竹材都堪稱理想材料；它非常生態，具有低碳環保的可持續特性。無錫大劇院憑借創意、材料與技術的高度融合，不僅實踐了綠色設計的前沿探索，還以大規模現代竹材裝飾應用收獲了嶄新的空間形式和特別的設計文化呈現：具有濃郁中國江南特色的竹子與芬蘭島嶼湖泊的意象流線經由竹材中介融入整個建筑中。我們很高興看到芬蘭設計與具有強烈中國特色的材料和形式特性一起貫穿于無錫大劇院，正是這些既功能又環保、既傳統又現代、既中國又國際的要素融合，使得劇院觀眾廳被一萬五千塊不同形狀的實心竹材包裹成為可能。

無錫大劇院（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