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趙靚
Sebastian Meyer(安元易如國際公司主任)
和德國進行一下比較,中國安裝的風電機組運行得也不錯。但是如果把數據都加在一起,就會發現運行質量呈下降趨勢。一方面可能由棄風造成,另一方面可能由其他因素造成。
電網也有一些容量的問題,由于時間和空間不同,性能有很大的差異。中國在2011年有100億千瓦時的風電被棄掉了,2012年是200億千瓦時,棄風量比2011年增加了一倍,2013年有一些好轉,比如內蒙古的情況也在改變。總體的趨勢仍然是在惡化,主要表現在內蒙古和吉林,原因主要是冬季的供暖需要。甘肅也存在這個問題。
財務狀況較好的項目主要在電價較高的地區,因為那里風速雖然比較低,但棄風現象較少發生。由于棄風,一些有著很好風能資源的項目,收益要低于低風速地區。因此,如果把低電價與棄風情況聯系到一起,我們會看到有很多項目,即使風能資源達到一級,盈利仍然很少。但是,只在低風速地區發展也不是解決辦法。因為一些盈利最差的項目也位于低風速地區。
Hannele Holttinen(芬蘭VTT研究所,IEA電網專家)
風電對電網的影響,實際上取決于風電發電量與整個電網負荷量的相比。在歐洲建設第一批風電場的時候,都需要咨詢運營商整個電力系統中能夠容納多少風電,丹麥可容納的風電容量是20萬千瓦。歐洲有些國家所需電力的15%到30%都來自于風電。需要每個風電場提供有關發電預測的信息,比如一小時或一天能發多少電,棄電量是多少,等。
電網在發展,風電也將更有能力實現并網。我們現在已經開始努力改變電力系統,以便在很多地方實現風電占比20%的目標,其中電力輸送非常重要。
風電在未來還可以提供相當一部分靈活性,如果我們確實要進行市場設計,或者對電力系統進行改善,幫助風電更好地并網,需要有一個更高效的市場運作方式和更廣泛的市場范圍。
馬玉剛(華能通遼風電公司總經理)
這幾年從國家能源局到研究機構、電網公司,都非常重視棄風限電,并力圖通過一些方案和頂層設計來改善這個問題。但我們也感覺到棄風限電并不能很快解決,這是長期存在的。
其次,我在內蒙古東部地區曾經帶著團隊搞了一個很好的風電項目,成為國內唯一一個具有百萬投產的風電公司。在2009年時出現了少量限電,2010年開始出現大面積限電,到2012年有所緩解。從這個過程看,最嚴重的一年限電達到40%左右,這對發電企業來說已經無法承擔,出現了大面積虧損。
應該說,限電為企業后續發展帶來一些問題。存量資產出現這樣的虧損,再新建工程對一個公司來說也面臨很大的考驗。因為無法解決存量資產問題,就無法使在建工程做好,這是一個共性問題。
從2012年開始,通遼地區由于電網得到了局部改善,限電指標大幅度下降,限電問題得到較大改善。與2011年相比,電網公司做了大量的工作,包括使用了一些穩定設置,數據實時上傳的準確率得到提高。對于發電企業來說,每天研究的問題就是如何少限電。來大風后,發電能力不能得到很好的發揮確實很可惜,也很痛心。
張正陵(國家電網公司發展策劃部副主任)
為什么中國面對的并網和消納問題很突出?過去幾年,很多人把中國風電發展數據擺出來與國外比。除了增長規模超過了對方,其他可能很難與他們相比,這與中國風電的兩個特征有關。這兩個特征是硬約束。一個是中國對風能資源的利用過于集中,都在“三北”地區。九個千萬千瓦級基地,有七個在北部。如果開發規模超過了當地市場消納能力,就會給電網帶來很大挑戰,就需要擴大市場,或是將電送出去。第二,風電作為反調峰的電源,需要其他電源做調節,要與火電、水電相配合。“三北”地區以火電為主,并且大部分是熱電,到了冬天以熱定電,基本上不調峰,使火電輸出在白天達到100%,晚上達到90%。而風電最好的季節也是在冬季,并且是晚上,與熱電沖突。
我們國家的軟環境也有需要調整和改進的地方。風電作為一種資源,規劃、建設、運行,整個過程需要統籌謀劃。風電的規劃要與市場的規劃銜接好,風電開發的規劃要與電網的規劃銜接好。但是,前些年這方面做得不夠。國家“十二五”風電發展規劃已經頒布了,但是沒有明確的市場規劃,也沒有電網規劃。如果風電規劃與電網規劃脫節,帶來的問題顯而易見。
今年,情況有了一些起色,風電利用小時數比去年上升了,但是后三個月怎么樣還有待觀察。好轉的原因我做了一些分析。第一,國家層面從規劃布局上進行了調整。今年國家核準開工的風電項目都在山東、山西等地區,這些地區此前風電裝機規模小,風電市場規模大。“三北”地區前兩年棄風較嚴重,能源局做了適當的控制。第二,針對這兩年棄風嚴重的地區,電網公司也采取了很多措施,例如新建了一些通道。今年上半年國家能源局批復了兩條500千伏交流的線路,現在正在抓緊建設,在這兩條線路建成后,相信冀北地區棄風問題會得到比較好的緩解。
汪寧渤(甘肅省電力公司風電技術中心主任)
酒泉是中國批準開工建設的千萬千瓦風電基地,但距省會城市直線距離1000千米,相當于北京到南京的直線距離。因此,遠離負荷中心成為其一大特點。第二大特點是本地區用電量很少,電力電量幾乎完全外送。第三個特點是酒泉風電的集中度非常高,在酒泉有一個變電所叫敦煌750變電所,該變電所目前并網的風電和太陽能裝機容量達到500萬千瓦。而按照規劃,最終將超過650甚至700多萬千瓦,是全世界唯一單個變電所集中并網裝機容量超過500萬千瓦的例子。這客觀上就形成了該地風電的送出、消納、調峰、系統穩定和控制等一系列難題。而這些難題中,永遠繞不開的是送出和消納,這也成為中國與歐美國家風電發展模式的不同點。丹麥是著名的風電王國,而酒泉500多萬千瓦的風電裝機容量比整個丹麥的裝機還多。
酒泉風電基地2012年風電利用小時數為1645小時,創歷史最低。大家認為限電達到20%或30%,實際數據是由四個因素決定的。
首先,去年對酒泉風電基地乃至北方風電基地來說都是小風年,至少影響風電利用小時數10%。第二,2011年酒泉發生了大規模的脫網事故,導致2012年對3000多臺風電機組進行改造,影響了利用小時數。第三,由于酒泉形成了100多千米長、20多千米寬的4000多臺風電機組的風帶,可能對整個風能資源影響不大,但是上游風電機組對下游風電機組的影響是國內外根本沒有考慮到的。第四個因素就是限電。把這四個因素綜合考慮,酒泉風電基地風電利用小時數盡管只有1600小時,實際限電的小時數只有12%到13%。
客觀事實使我們要重新審視大規模發展模式背后引發的一系列問題,關于棄風限電,包括送出、消納這些問題,都要再平衡、再認識。在整個發展過程中,我們需要不斷分析研究,探索解決風電問題的辦法。
侯佑華(內蒙古調度集團公司調度中心副主任)
蒙西調度部門在2008年年底開始重視風電,當時風電裝機容量約為130萬千瓦,現在的并網容量已經超過了1000萬千瓦。在需要解決很多技術問題的前提下,這樣的發展速度確實太快,給蒙西電網帶來的壓力也很大。
在技術手段方面,從2009年準備做風電預測技術開始,到2010年風電預測技術上線,實現了全網的預測。到2011年年底,蒙西的風電系統開始試運行,2012年11月正式投入運行。現在看來,技術手段的提高是保證電網提高接納能力的根本。風電建設在先,并網在后,確實是很現實的問題,很多技術問題都是并網后才發現。
2011年是蒙西地區風電利用小時數是最低的一年,為1912小時,當年發電量不到130億千瓦時。到了2012年,隨著技術手段提高,風電上網電量達到178億千瓦時,2013年的1月到9月,風電上網電量已經達到161億千瓦時。
蒙西地區在現有條件下做好風電接納,首先,要提高技術裝備水平,如風電控制、預測等。同時,蒙西公司2011年售電量為1200億千瓦時,2013年大約是1320億千瓦時,雖然只增長了120億千瓦時,但我們并沒有增加火電,而是把增加的電量全部給了風電。
王仲穎(國家可再生能源中心主任)
把新增的電量全讓給風電,但為什么不能壓煤電?2012年全國火電運營4950小時,在西方發達國家,一般煤電運行3000小時就算高了。如果煤電能讓出2000小時,那么8億千瓦的火電裝機可以給8億千瓦的風電裝機做調峰。最初,歐洲的煤電也不甘心給風電讓路,因為煤電也有自己的運行特點。如果為風電讓路,必須得優先采購風電。在德國,如果把風電場所發的電棄掉,會受到法律懲處。反過來,煤電廠要發5000小時的電也會違法,若還想在市場里分一杯羹,就得想辦法改進技術。中國新一屆政府對生態環境、社會經濟的可持續發展非常重視。中國原來的電力系統和電網規劃,完全是以煤電廠為核心設計的。中國未來的能源戰略,或者電力系統,到底是繼續以煤電為核心,還是圍繞新能源及可再生能源來構造輸電網絡,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目前的方向沒有錯,但具體措施還要進行改革。未來的電力系統和電力網絡應該怎么去建,以什么樣的理念和思路去建,是現在必須要決策的問題。事實上,做電網規劃并不難,如果把理念和思路明確了,這個問題就可以解決。
中國把國家電網作為企業來管理,國務院國資委也一樣,對其有考核指標,從而涉及一系列問題。而在德國,有四家輸電公司,都是分離的。德國能源監管局對這些公司的盈利水平嚴格限制,不允許高額利潤出現,這些公司的收益不可能高于同期社會平均利潤水平。美國有一種ISO電力獨立運營商,是從整個電力系統里分離出來的,既不擁有發電廠,也不擁有輸電線路和配電公司,而是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下達命令,如對電力的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