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世偉

搖滾一向被認為是離商業最遠的一種音樂形式,很多搖滾音樂人更是一向堅持以“商業”為恥的態度,鄙視一切將搖滾與商業掛鉤的行為與活動。
然而,4月17日,被視為內地“搖滾教父”的崔健,卻聯合國內某手機廠商聯合推出一款以他名字命名的國內首部個人定制手機——崔健“藍色骨頭”手機,這款手機里,除了有以崔健為標志的修改化的外觀設計和定制UI、大量珍貴的崔健電話間資料、崔粉社區專屬APP外,更是為用戶提供了可能通過手機唱崔健歌曲的卡拉OK功能。卡拉OK,這不也正是崔健及一眾搖滾人們曾經最公開反對和鄙視的一種東西嗎?
是崔健開始變得商業和娛樂化了,還是說,搖滾可以商業和娛樂化了?
定制手機非副業,只是一個內容提供者
本刊記者:在30年前,你還是一個年輕人,所有人都不知道搖滾樂這個詞的時候,你第一個用搖滾樂的方式唱歌,之后你又開始第一個以音樂人的身份去從事電影拍攝,做導演,這一次,你又開始推出第一個定制手機這種大膽的嘗試。我們想知道,是什么吸引你把目光投入到手機這個領域?
崔健:說實話,手機這個事我不是啟動者,啟動者是與我合作的出品商唐冰先生,他從我的音樂中找到了、甚至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一種東西,這種東西實際上是他身上自己的東西,他跟我創作的作品產生了一種互動,這種互動對我的創作是一種附加的東西,當他以他的熱情去創造出一個產品,這個產品實際上有傳播的一個功能,在傳播我的音樂,那在這一方面,我義不容辭。實際上我也有點壓力,就是我不知道我的下一步能不能真正地滿足他們的信息充斥量,是不是要那種持續性的互動,這個東西對我來說是個壓力。所以說如果是我自己的話,我不會這么著急地去做這件事,我會等一等,但是他們已經這么努力去做了,我只能去配合。
本刊記者:那定制手機這個事情對你來說,算不算是一個副業?
崔健:不算吧。我覺得真的就像是有手機功能的一個網頁、網站,活動信息的一個傳播載體。我自己不會投入太多,我只是提供一些我們的音樂產品,我們把我們的信息放在上面。
本刊記者:也就是說,實際上你只是一個內容提供者。
崔健:對,它只是有手機功能,但是這個手機功能有市場的排他性,所以大家就會覺得這是一個商業的東西,但實際上它是限量的,它有很強的紀念意義。當對我們的音樂感興趣的人,同時他們也需要一個手機的時候,他們會想到這個,但是它并沒有真正的像手機一樣去銷售。
本刊記者:但它畢竟還是一個手機嘛,已經成為一個實體的產品了。
崔健:對,它的功能更強,可以通話,可以像電腦一樣處理很多的信息,我覺得這點肯定是一個商品,但是它是限量的,就是以我的名義,實際上做了一個能夠跟我直接互動的小社區吧。
搖滾樂不該拒絕商業
本刊記者:這次感覺好像是你離商業最近的一次。
崔健:因為它提供的是內容,和我們自己平常做的事兒非常近,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它不能叫廣告,我不認為它是廣告,雖然比較像,但是我覺得廣告純屬是一種商業交易,就是他買我的形象,然后跟我的音樂可以沒有任何關系。
本刊記者:以前我們從來也沒有見過你做過什么廣告。
崔健:對,我們可以說是一直在疏遠這個東西,但是并沒有把這種東西屏蔽掉。我覺得,商業和藝術的關系,你離得太遠的話,你會失去活力,所以我覺得商業和藝術走得越近,實際上你越在削弱另外一種。比如說一些體制上帶來的壓力,你會覺得這個也是一種解放,因為你會得到很多的知識,我認為這是一種平衡。我倒不認為這個東西是一種轉型,我從來沒有覺得我做這件事好像是在做廣告,我覺得這個就是做一個傳統的銷售,跟簽售是一樣的。
本刊記者:那你現在對商業是一個什么樣的態度,比如說你會介意一些帶有商業目的或者商業性質的活動邀請你去演出嗎?
崔健:其實我們的商業演出一直就沒斷過。實際上是一樣的,你們等于是買我們的演出,我們提供演出的內容和我們的制作,這就造成了一種商務關系,這種競爭要是沒有商務的話是做不了的,必須得簽非常嚴格的一系列合同,才能真正地進行下去,要不然我們受不到保護,對方的利益也受不到保護。像這種東西,你要說它是商業,它就是商業,但是它和傳統的代言這種宣傳還是有區別的。
本刊記者:從以前刻意地疏遠商業,到現在離商業這么近,這算是你理性的考慮嗎?
崔健:我沒,我首先覺得搖滾樂不但不應該拒絕商業,而且應該去接近商業,我們早就說過這樣的話。當然在推廣的過程當中,它的原則就是你不要改變你的創作,不要改變你對藝術的初衷,你的這個活動就是非常好的平衡。像我們做的手機,我們恰恰不是改變自己,而且他們還是為我們改變他們自己的產品,所以這個東西何樂而不為?他們為了宣傳我們的東西,而且他們為了把我們的作品送到受眾群體的面前時,他們做了對產品的改變,我們不可能,也沒有道理去拒絕這種事兒。我覺得這是社會在轉型,這個社會的文藝和娛樂形式在轉型,進入一個新時代,過去的唱片工業現在已經在轉型,過去的音像產品,包括錄像帶、DVD都在消失,視頻和音樂這些東西都特別適合用手機的產品去包裝起來,所以我覺得我們在做的東西,實際上跟傳統的音樂銷售形式是一樣的,只不過就是換了一個手機。所以這種東西看起來我們好像是站在前列而已,但是這種東西早晚會成為潮流的。這種東西國外早就有,U2和蘋果早就合作了,所以很多人都在做這方面的轉型。實際上這是唱片或音樂銷售的一種新的宣傳模式,我們只不過是接受這種模式而已。
反對卡拉OK音樂,支持卡拉OK娛樂
本刊記者:我們了解到,這款手機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功能,也是非常獨特的功能,就是你可以用它跟老崔一起唱歌。我們知道,你其實在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是非常反對卡拉OK文化的,但是這個功能就等于說是可以把崔健的歌當成卡拉OK來唱。你怎么看待這個功能?
崔健:我覺得卡拉OK這種娛樂也是生活不可缺少的。實際上我們和詩人,和一些所謂政治家之間的區別就在于:我們自己有很強的娛樂精神,在這方面我們不愿意丟掉這方面的功能,所以我希望我們的音樂里面不僅要呈現嚴肅的思考,也要找到一種生命的、特別深層次、甚至有點像宗教性的那種非常簡單的一種快感。搖滾樂必須得娛樂,因為娛樂也是權利,娛樂也是對人性、對人體能量的一種尊重,而且娛樂實際上就是一種解放。
本刊記者:那是不是說,關于卡拉OK這個事情,你從前其實說的是制造卡拉OK文化的一種現象,就是它限制了人的創造力,而你的歌曲更多的是給別人那種創造的空間,就是可以用各種方式來演唱,而不是在反對它的娛樂功能?
崔健:我從前說卡拉OK,實際上說的是卡拉OK在娛樂文化市場的占有率太大了。當時我說這話的時候,基本上每一個城市幾乎連一個現場的音樂酒吧都沒有,到現在,卡拉OK也肯定遠遠多于現場的音樂酒吧。但是不管怎么樣,我覺得大家都能夠非常輕松地找到一種比較,這邊有五家卡拉OK,那邊有一家音樂咖啡廳,我可以去那個酒吧聽現場,就可以了。當時,我覺得當時可能北京只有一兩家這樣的音樂酒吧,上海或者廣州可能有一家,其它的地方都沒有,大家只能去消費卡拉OK,所以他們會誤認為那個就是音樂,所以我在那種情況下說過這樣激烈的、比較極端的話,我說卡拉OK應該是搖滾樂的敵人。但是現在我覺得大家已經能夠分辨出來什么是真正的音樂了,而且卡拉OK某種程度上是對人的嗓子的一種控制,因為唱卡拉OK不能轉調,而且配器、節奏都是固定好的,歌詞也都固定好了,你必須得看了下一行,來唱上一行,這種東西都是對音樂的一種干擾。
本刊記者:所以唱你的歌,最好還是用free style。
崔健:對,你拿著箱琴彈自己和聲的時候,節奏可以自由,選調可以自由,歌詞也可以自由,節奏都可以自由,最后你會發現你的身體有更大的愉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