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魏予祺

無意間得到一包糖果。

是父親整理冰箱時，于極為孤單的一隅找到的。它精美一如少女的盛裝，包裝流光溢彩，變出夢幻般的顏色。盒上印著無數什錦的糖果，仿佛向我傾倒而來。一顆顆有著彩虹光芒的糖果，無一不將我拉向回憶。

是多么久遠的事情了？和母親一起走進專賣進口甜品的商店，眼珠立刻被一種來自遙遠北歐的糖果所吸引——包裝上，五彩的糖果一字排開，漸變出我所不知的神奇色彩，每一顆的顏色里都蘊藏著幾種不同的色彩，仿佛昭示著它的獨一無二，每一顆糖果下都有相應的涂鴉，把那種奇妙的顏色再次呈現，不由自主地央求母親買下它——它的味道一定與顏色一樣神奇！滿滿的期待與這種糖果令人驚駭的價格撞了個滿懷。只是因為太喜歡，終于還是把它帶回了家。

好像吃過一兩顆，后來就再也舍不得，以為將會得到漫長地享用，便將它儲存起來，在冰箱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從此，滿滿一包糖果，只屬于我一個人，那時以為自己很聰明，以為就這樣不吃，僅僅只是守著它盈滿的狀態，便可以讓小小的糖果升值。只是這樣放著，忍住對甜滋滋的果味的向往，期待這份快樂可以久一些。

可是如今在我眼前的，卻是一包盈滿的、昂貴的、五彩的，卻早已經過期的，不敢讓人再剝開糖紙往里看的糖果，不管曾經是多么摯愛，那份甜美曾給了我多么大的期待和夢幻，現在，也只能丟進垃圾桶了。

好像突然間，就從溢著流光的糖紙間，讀到了點什么。總是患得患失，最后卻什么也沒有得到，只留下曾經的忘卻與如今空落落的期待。“舍不得”其實是對“美”的殘酷與迫害。任何事情，有開始，就必定有結束，如果山花害怕凋零就不開花，那么也不會有春天。面對眼前的“糖”，期限、數量，都是客觀的存在，快樂的長度無法改變，那一份甜蜜卻有可能延伸到無窮的寬度，害怕太過絢爛的東西會如同詛咒那樣禁錮住我們嗎？可能我們還沒有勇氣拋開得失，自己也一直徘徊于得失之間，僅僅是簡單的，最為明了的得與失，直至一包糖果將我點醒，彌留的古怪香氣，好像寫著無形的文字。

在對的時間里盡情，也是對時間的肯定，就像珍惜手中的糖，珍惜所有可以享用的，所有的豐美，所有的年少。

（本文寫于2012年10月）

【老師說】

你將這篇文章用進了“惜”中，但我想這已不是“惜”能囊括的了。珍惜所有的時光，珍惜所有的年少，但這珍惜不代表年華就不會流走。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那是真正的理智與幸運。在錯誤的時間，無論如何補償，那些流逝的錯過的時光，卻再也無法找尋那一秒的感覺了。我喜歡你的文章，有些文字淡然而渾遠，像在弦上一拂，尾音裊裊不絕。 （勞新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