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微
小時,常玩“老鷹捉小雞”的游戲。老鷹可否抓住小雞,尚未親眼見到。只記得它們在高高的天空盤旋著,悠悠蕩蕩。
兒時在家,臨近黃昏的時候,母親總是對還沒玩夠的小孩子說:“再不回家,老鷹就把你們叼去喂狼了!”
老鷹和狼總是差不多壞的,“它真的能把小孩叼走嗎?”然而我終于不愿意懷疑,或者來源于《神雕俠侶》里的那個大雕,它可以馱著楊過到處飛。等我慢慢長大了,老鷹卻逐漸從我的視野里消失。這或多或少與環境的惡化有關。再見到它的時候,還是前幾年,哥在淮北師大上學,在我哥租住的房子里,他喂了一只鷹。星期天他常跟一些老年人一起去郊外野地里捕捉鵪鶉。據他說,捕捉鵪鶉確實有趣,偶然還可以捕捉到老鷹呢。
我進屋的時候,那只鷹就在桌子上對我張望,我不動,它則不動。若我調整方向,它也矯正方位,始終確保我在它的視線范圍里。它很善于觀察,而且很靜,靜得讓我感到一種兇猛在蓄勢待發。它像一只伏擊的獵豹一樣殘酷,甚至有一種殘留在我的潛意識里的血腥讓我惡心。
據查,鷹科很多,有的叫鷹,還有的叫鷲、叫鳶、叫鷂、叫鵟、叫雕,等等。我說的這種鷹,身體比鷂鷹大、比雕小,它們飛行速度快,視力在2.0以上。其動作之敏捷,小動物一旦被它發現了,生還的可能性很小。
我哥對我說:它是前幾天才捕捉到這只鷹的。
那一刻,它正在我哥的手上啄食切好的碎肉。我哥告訴我:“一會兒工夫,它就干掉了好幾兩肉,它吃一頓能管好幾天。現在和我混熟了,剛開始什么都不吃,它認人,很通人性。”能看出來,我哥很愛它,屋里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有它的糞便。他幾乎跟它融為一體。呵呵,想來可愛,雖然我和哥哥都生活在城里,但是對于鄉間的生活都很興趣,逮魚摸蝦是常事。即便當下,也鐘情于養花弄鳥。
“它的翅膀張開有一米二,你知道它有多厲害嗎?”說著就用尺子量給我看。
“不曉得”我道。
“你知道它怎么逮兔子的嗎?”
“還沒見過。”
“真沒見過嗎?”
“是啊。”
“發現兔子以后,它立馬像箭一樣射出去,用一只爪子抓住兔子的頭,再用一只爪子抓住兔子的屁股。猛然發力,向中間對折,迅速把兔子脊椎折斷。”
“哇,那么牛叉,真的假的?”
“這里面還有講究呢!”
他伸手摸一只煙:“當然,必須是訓練好的鷹才行。”
“這你不說我也知道的啊!”
“訓練好的不算,還要控制好體重。”
“與體重怎么還有關系?”我頓時來了勁。
“關系可大了,”他伸手摸火機,卻沒找到;我連忙用我的火機幫他點著,“這鷹必須在一斤九兩上下浮動,前后誤差不能超過一兩。”
我突然有些不解:“為什么呢?”
他的表情凝重認真:“一斤七兩,太輕,抓不住兔子,重心不穩,打飄!”
不過聽上去似乎蠻有道理的,體重不足很難完成敵我的對抗。“那為什么重了不行呢?重不是更穩健嗎?”
“你錯了,體重超過二斤的,吃的肥肥壯壯的,看到兔子它不抓。”
“啊——不會吧!”
“事實證明,無需雄辯,老鷹太肥,吃飽了就懶了,跟人一樣。”
哈哈,太有趣了,真是聞所未聞。
但是,我確實聽過鷹奇特的成長歷程。它們出生沒多久就要進行殘酷的訓練,在無數次訓練合格以后才有資格獲得食物。接著母鷹會把它們帶到樹梢或懸崖上,再把它們摔下去。有的被活活摔死,那些完成飛翔學業的幼鷹還要面臨翅膀中大部分的骨骼被母鷹折斷,再次從高處推下的考核。這也是關鍵所在,只有在被折斷后仍能忍著劇痛不停振翅飛翔,才使翅膀不斷充血、痊愈,于是它的翅膀才更加強健有力,這樣才能飛得更高、更遠,也才能捕捉到別的鳥雀。
鷹絕對是猛禽,絕對是禽中的王者,它的冷靜、殘酷和犀利都來源于它磨難的出生。
傳說,老鷹是壽命最長的鳥類。當它活到40歲左右,爪子開始老化,抓不住獵物,喙變得又長又彎,妨礙它進食,翅膀的羽毛又濃又厚,飛翔都困難。面對生存的艱難,它放棄等死而選擇自我更新。它飛到懸崖,進行駭人聽聞的自虐。首先把又彎又長的喙一次次向巖石砸去,直到老化的嘴巴血肉模糊地掉下來。它開始饑餓中默默等候新的喙長出來,再用新喙殘酷地把趾甲從腳趾上惡心地拔掉,于是,長出了新的趾甲,隨著并繼續完成翅膀的更新。150天之后,它開始再次翱翔,迎來了后30年的光輝歲月。
鷹不虧為王者,但是我對它何以被訓練用來抓兔子的事情還有疑惑。這還得兩次去詢問我的哥哥,他常常和一幫喂鷹的老年人在一起,對鷹的了解比我多的多。
“說來話長了。”“鷹要熬。”我的哥哥把它腳拴在木棒上,放在單獨的房間。房間用大功率的燈泡,24小時開著。哥還對我說:“等鷹累了,精疲力竭也就不動了,開始打瞌睡。你見狀就晃動桿子,就像審犯人一樣,別讓它休息,也不給吃東西,幾天下來就馴服了。”
“那不是太不人道了嗎?”
哥接著說:“這都是傳下來的方法,訓練的時候千萬不要第二個人進去,”他越講越來勁:“最好是把它眼蒙上,等它奄奄一息,準備喂食的時候,你就在它耳邊吹口哨,讓它記住這是你在吹,最主要的是要它記得——在它饑餓疲憊交加的時候,是你喂的它。還有一種口哨是指導它起飛和捕獵的,如此一來就算馴服了。”
我禁不住感慨,人啊!其實我們也是動物,設若,我們有像鷹那樣有“死而后生”的勇氣,我們或許都是人中之龍。人生沒有無奈,只是膽怯和懦弱多了一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