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松剛
對于許多作家來說,在這樣一個經驗日益匱乏、敘事多有重復、語言漸已貧瘠的時代,從事文學寫作,絕對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或許發表的作品越來越多,出書的頻率越來越高,但寫作的技藝似乎越來越拙劣,思想表達也越來越平庸,終不過是為這個時代的垃圾場徒然地增加了太多的“文本垃圾”。
凸凹的小說《花兒與手槍》,某種程度上應該是試圖脫離這種時代的病癥,這篇看似其貌不揚的小說,閱讀之下竟讓我感覺到其獨有的思想魅力和非凡的藝術才能。在現實主義寫作大行其道的當代寫作中,《花兒與手槍》表現出了“逆襲”的自信和勇氣,它在現實、歷史和現代主義交互雜糅的書寫中,深藏不露地過了一把“講故事”的癮,而且講得那么從容淡定、不露聲色。作者試圖用這種超越現實主義的敘事方式,在對歷史經驗的提煉中,以嘲諷、暗喻的姿態,來面對歷史、現實及未來世界的不可知和不確定。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鋒詩人的秉性影響了凸凹的小說創作,或者說這本來也是一種天性使然,在《花兒與手槍》中,我看到了作者對小說形式的親睞和熱衷,而且感受到了其駕輕就熟的藝術本領。他的小說里有著“先鋒小說”的味道,盡管沒有那么醇正,但依然讓我看到了作者在這方面不俗的實力。《花兒與手槍》雖然稱不上是傳統意義上的“先鋒小說”,但它的敘事充滿了豐富的現代意味,而這正如他小說的題目“花兒與手槍”一樣令人遐想。凸凹小說的語言放蕩不羈,有著極強的思維跳躍性,并且擅用想象、夸張、比喻等手法,讀來既能感受到其藝術構想的車富性,更有一種“耐人尋味”的深層意蘊,而這也使得他小說的內在品質得以涵養和提升。小說的敘事不落俗套,故事情節一波三折,時間和空間上的延展性以及互動性,有力地強化了小說推進過程中的藝術感覺和思想張力。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篇小說所葆有的思想的沉潛和形式的意味同時考驗著閱讀者的思考耐性和審美水準。
當然,評價一部小說優劣的標準對于不同的人來說肯定是不一樣的,但同時也一定有著許多共通的地方,比如故事情節的引人入勝、人物刻畫的栩栩如生,等等。雖然只是一部短篇小說,但《花兒與手槍》卻有著三十三年的時間穿越,引領我們在其波瀾不驚、卻又機關重重的敘事中勘探歷史、洞察人性、領悟人生,可以說,凸凹以其不俗的小說手法為我們提供了理解作品內外世界的巨大的想象空間和思想內涵。寧寧、瞎眼牧羊女、牛大為(涂鴉、我)等等,不管哪一個人物,都被作者有意無意地塑造得異常生動、多姿,作者不僅寫出了他們的個性和特點,而且讓他們在時間的穿梭、空間的變幻中顯現出其人性的多面和復雜,真真是值得“耐人尋味”。當下諸多小說情節單一、敘事枯燥乏味、想象極度匱乏的弊病在凸凹的小說中全然不見任何蹤跡。由此來看。凸凹的《花兒與手槍》可以稱得上是一篇優秀的短篇小說。
從《花兒與手槍》的閱讀感受出發,可以看出凸凹作為一位先鋒詩人在小說方面對于現代主義的寫作嘗試,當然這樣的寫作是極其不容易的,因為作者不但要面對我開頭便提到過的當下寫作的諸種局限性和殘酷性,而且要面對藝術變革來自內部和外部的各種形式的“圍剿”。然而,他的寫作的成效又讓我堅實地相信這場“突圍”定然會有一個不太差的結局。
(作者系南京大學中國新文學研究中心博士生,《揚子江》評論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