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



畫家熊燦亭
熊燦亭,中南林業科技大學書法美術院常務副院長、教授,中國意象畫研究會副會長,美術評論家,畫家,致公黨湖南省書畫院副院長。有《一品藝境》《半齋囈語》等書畫隨筆行世。他在對學院派和文人畫的創作研究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托古寓今并被稱為“新古典文人畫”的風格。主張:書畫家創作的每一幅作品要對自己負責,對歷史負責,對收藏家負責。
熊燦亭總會給人帶來眼球放光的感覺。在湘人畫家中,似乎熊燦亭總處于“異化”的形變中。在我印象里,他是一位創新意識很強的畫人,年輕時曾經置喙西方畫的習練,作品常有天外飛來之筆,似乎玩宇宙于股掌,有些人看他另類,其實他并不離經叛道,不過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性靈所至,佳作隨之而出,讓人瞠目,身手可謂不凡。以前瞻顧他的畫品,多為印象派的架構,意象跳蕩于筆鋒,墨法反差于紙面,象征、跳躍、靈動,甚至玄奧、斷裂,可說是現代凡高再世的某種極致,確實撼人心魄,別開生面,那樣的耐讀或言咀嚼味,猶如含飴品茗,舍而不去。近日得緣目睹其今年部分新作,眼前豁然,耳目為之一新,又出人意料。熊燦亭的才子之氣,再露尖角,湖湘畫界之“外星人”又有新的“主義”,讓人喜出望外,聯想他平日的性情趣味尤其是他那“外星人”一般的機智、靈變、聰慧,想必墨法點線在他胸間流動,定然別是一番春秋。
清八怪鄭板橋談繪畫之體驗說,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于疏枝密葉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這是指生活在藝術家意識上的加工,再付諸筆墨實踐,還有變數。這樣的變數就要看畫家的哲學思想與學識的深疏之度了。
熊燦亭是學漢語言文學的出身,他接受的教育及其文化閱讀,多半與中國傳統文化有關,但他的畫作卻從一開始就有別于他人,明顯的有現代畫派的抽象傾向,其筆墨隨著其思想轉向更深沉的人類文化思索,風格也蒼勁、雄渾起來,表明畫家藝術觀念和思維方法趨向成熟,與他以往畫作的靈巧、奇特、詭麗形似漢楚。熊燦亭以去繁就簡的畫風肇始,轉而問古,揣測其動因在于近年他潛心自身造詣的深化,學與思的結果自然導致筆墨觀念的變化,對于藝術家來說,思考就會不滿足現狀,就是“胸中之竹”轉變為“手中之竹”的行動,它會引起思維方式和藝術實踐行為的變化。
觀熊燦亭的人物畫作,繪畫語言的理性色彩又一次證明了他用心良苦的革新觀念。這類畫品的特點在于以古典的筆調營造禪的意境,頗顯“頓悟”的精神。禪畫古已有之,王維、貫休、八大可以算作禪畫的巨子。其實他潛心創作人物畫時,并沒有法古的意思,只是想尋求某種突破,旨意仍然在另辟創意。沒有想到作品出爐,眾人一驚,紙墨無言,卻有風雷掠過,皆以為筆簡意足,意境空闊,山水清脫純凈,人物清介散閑,一種直指本心的禪境風骨油然而生。湖湘古為楚地,卻是佛教禪宗的發祥地,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的哲學思想影響甚篤。熊燦亭無形之中受到當地文化源流的影響,《樹有參天勢》畫面看似無風,風在心田,是說外物寧靜,內心生風;《對悟可通禪》本身就是禪悟給人的勸戒;還有《樂山知義圖》,畫中長者嗜山,應孔子“仁者樂山”之義,喻示觀山便知仁義之道,等等,皆有禪教哲理之深意。“畫中無禪,惟畫通禪”,清代高僧擔當和尚說得有理,這里暫且不論方畫是否可以歸宗禪畫,但是畫中山水澹遠簡約,澄明脫塵,人物狂放無羈,出世入空,畫面哲理疊應,理趣暗顯,興味不盡,辨證的靈氣游刃其間,確有畫界追崇的“逸品”之檔次,難怪同人稱之禪畫。
藝術創作實踐常有作品客觀與作者主觀意圖相左的現象,應該說,熊燦亭本人起先也沒有料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與禪意佛理連上瓜葛。但不可忽略的是,畫家的根基深扎在這塊充滿文化靈性的土地,多年的素養歷練終于獲取到“長期積累,偶然得之”的領悟。論說我更喜歡他的“禪畫”,景物變形如佛教內外形態的圓潤,人物的神態仿佛大智若愚,翰墨之中無不流溢出巧思甚至玄妙,那種玩世傲世笑世警世的復合心態,那種喜怒哀樂皆隨本性的世外生態,那種天馬行空、放浪形骸的隱士身態,曾經為多少文人墨客所推崇,尤有文人畫的把玩價值。文化人雅好的品位在于此,畫家心逐手追的境界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