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告訴你》（片段）

比利時埃因特威爾克·里茨電臺制作

1.1 起源的開始

解說：哦……哦……哦……呃……呃……愕…… 噢……噢……

在……在一……在一開始……在一開始，什么也沒有。緊接著……或者稍過了一會兒，或者稍早一點兒，或者……如果你想說一件事發生的時間，可又沒有任何參照物，那是很困難的。不管怎么樣……

【音響

聲音！有一種聲音……實際上沒有什么“開始”。它在那兒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它仿佛來自空氣，憑空就產生了……

人群（合唱隊）：你好……你好？

解說：聲音，人的聲音，人聲……

人群：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

解說：很多聲音！

人群：（模仿水聲）撥勒，撥勒……

解說：慢慢地，水從人聲中流了出來！

一開始，沒有土地，沒有動物……只有水和一堆糾結在一起的巨大的棕色樹枝和樹根。他們從海水中升上來，就像卷發一樣。一開始，沒人發現這里只有水。

人群：……和樹枝。

解說：和樹枝。

人群：樹枝，水和空氣……

解說：還有空氣……

人群：太陽！還有太陽！太陽！太陽！

解說：對，還有太陽！水很清，映照著太陽！

人群：太陽！兩個太陽！

解說：水光的確像是反射出兩個太陽來。可是這說法太愚蠢，我不想再提它了……反正當時沒人看到。

人群：還有星星。一顆……另一顆……還有一顆……

解說：好吧！沒有人會知道世界是由水組成的。

人群：還有樹枝！還有……還有風！

【音響

還有一條地平線！暴風雨和地下火山的噴發把地球從海底推到了海面。天空呈現出灰黑色和暗黃色。水因為熔巖而沸騰。泥漿從天空中灑落。樹枝在海面上形成堅硬的層面。一切都紛亂不堪……這時候……這時候……這時候……

上帝：停！停下！馬上停下！對，停下！

解說：是上帝。

上帝：你，站在那邊的。過來！快！還有你，到那邊去。等一下，你，留在這兒。這兒！你們兩個，你，到上面去。你呢，到下面去！（以下的話混在解說中：你把那個放回去！放回去！你到前面來。我跟你說了沒有，別碰那東西。我說了，所以不要動！）

解說：沒人知道上帝們是從哪兒來的！他們無處不在，又無影無蹤。他們是一切，又什么都不是……可是他們帶來了和平。

上帝：現在大家不要動。對……

解說：當和平變得有點單調乏味的時候，上帝們創造了生命：

【各種動物音響

會在水中游泳的動物，會在空中飛的動物，會在地上漫游的動物。就這樣他們創造了人類。有三個不同的種族：一個是用木頭做的，一個用鋼做的，第三個是血肉之軀。只有兩個種族生存了下來。

1.2 樹枝和魚

解說：有個木頭人叫樹枝。它坐在水邊一個很大的樹根上。它剛抓到一條蝙蝠魚……

人群：壞魚！壞魚！

解說：不，是一條蝙蝠魚……用他兩條細長、結實的木頭胳膊和長長的手指頭，他能很快、很容易地從水里抓到魚。他那光滑的樹皮和棕色的身體很容易幫助他隱藏自己。

魚：（從人群喊“壞魚”時開始發出這樣的聲音：）啊，啊，啊，啊，放開我！放開我！放，放，放，放開我！

樹枝：對不起，可是我餓了。

魚：流氓！強盜！

樹枝：好吧，好吧，別喊了！我……

魚：放開我！放開我！

樹枝：你瞧，我得吃東西……

魚：我有名字！羅埃爾！羅埃爾！

樹枝：你瞧，羅埃爾……

魚：我還有妻子和蛋！

樹枝：真的？

魚：是的！好吧。不！等一下！我……不……哼……你再去抓條魚吧！

樹枝：再抓一條？

魚：對！另外抓一條！

樹枝：那它會不會也跟你說一樣的話……

魚：不會……對！不！我是一條聰明的魚。海里面還有很多魚呢！笨魚……

樹枝：笨魚？

魚：對！笨魚，笨。笨，笨，笨……沒有腦子的魚，沒有，沒有……沒有感覺的魚！

樹枝：我該吃這樣的魚而不是你！

魚：對！他們沒有感覺！

樹枝：因為它們比你笨！

魚：對！

樹枝：對我說來這毫無道理，羅埃爾，對不起！

魚：啊……嗯……嗯……

樹枝：如果食物鏈的下面一半不會說話，情況就會好辦多了。就會噢，噢，嘿，啊！放開我！放開我！啊！

解說：樹枝就這樣被一個大得多的動物抓走了。一只巨大的火紅的鳥，它經常在尋找新木頭來修補自己被火燒壞的窩。

鳥飛走了，越過山川、海洋……離家越來越遠。越過一片片沙土、苜蓿地、卵石地。越過高山、海洋、沙漠……又一個大海，又一個沙漠，又一個，又一個。又一個……

2.1 木頭和肉

【音樂

解說：在大海中，有一座島嶼。它很小，只有一個海灘，沒有內陸。它很黑，像煤那么黑。如果你站在島上不動，還不覺得太冷。如果一動，寒冷就會像毒氣似地把你全身裹住。就像命里注定似的，樹枝恰好在這個小島的上空從大鳥的魔掌中逃脫。有人說，大鳥餓了，想要吃掉樹枝，可是發現木頭的味道并不好……

人群：不對！甘草的味道挺不錯的！是的，很好吃……好吃極了！哦不，挺難吃的。能把你的牙染成黃色！

解說：噓！我說到哪兒了？……剛才，噢，我忘了……啊！對啦，樹枝掉在了小島上。

樹枝：啊！……好疼啊……噢！看在上帝份上，我在哪兒？這兒真黑啊……

人：咝……咝……

樹枝：你好？你好？

人：你好……

樹枝：你是誰？

人：我是……

樹枝：我看不見你……

人：你不知道我在這里……

樹枝：對，可是……這是什么地方？

人：一個海灘，一個小島……

樹枝：在什么地方？

人：我不知道。在大海的什么地方……

樹枝：你不知道？你在這兒……干什么？

人：什么也不干……

樹枝：什么也不干……啊哈……

人：我來這兒很久了……我想是。一個人……你是從天空中掉下來的？

樹枝：是的。我……我正在吃東西，一只大鳥把我抓走了。

人：哦。

樹枝：你從哪兒來的？

人：我不知道。我只記得它的樣子，可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我已經旅行了很長時間了。

樹枝：我是樹枝。

人：我不知道戰爭……發生多久了……戰爭中許多東西倒下了，垮掉了。剩下的東西都在那兒站著，靠在倒下的東西上。一切都消失了。蛆在尸體上爬。

我們是最后離開戰場的。那是一個下午。天快下雨了。我想那是……

樹枝：呃，那是在哪兒？

人：我不記得了……

樹枝：我想我把……你的名字忘了……

人：我叫“人”。

樹枝：哦，是的。人……人……我叫樹枝！很高興見到你。

人：我想回家……

樹枝：我也想……

【音響

解說：太陽從海面上升了起來。

【音樂

他們注視著海水。當天空變得色彩斑斕時，他們默默地坐在一起。當天色變藍，霧從水面上升起時，他們沉默不語。

【音響

2.2 暴風雨之后的平靜

解說：在大海的中間，有一個島嶼。島很小，只有一個海灘，沒有內陸。

天很黑。如果你站那兒不動的話，還不太冷。

人群：如果你的衣服不濕的話。

解說：說的對，如果你的衣服不濕的話。因為過了一會兒，人和樹枝默默地坐在海灘上，渾身濕透。他們不清楚怎么會回到這兒來的，可是……

人群：（開始討論各種可能性）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太神了……想漂浮過海，真是做夢……又被鳥抓走了……

解說：……可能是被浪打了。

樹枝：你是從……嗯……哪兒來的？

人：為什么？

樹枝：隨便問問。你是誰，從哪兒來的。有時候你弄不明白。你想知道嗎？

人：不。

樹枝：我想。

人：你不明白……

樹枝：我不明白，所以我問。瞧，如果你……

人：看在上帝份上，把你的手拿開！

樹枝：對不起，我只是想了解你……

人：別裝作你是我的朋友！

樹枝：什么？

人：你不是朋友！

樹枝：我只是想……

人：你是否了解我的過去，又有什么關系？生命是一個長期的扮演角色的過程。如果我跟你講了我昨天是個什么樣的人，到了明天，你還是不了解我。你辦不到，你會把我當作另外一個人！

樹枝：什么？？？

人：你不可能了解一個人……

樹枝：可是……我只是想問一問你原來住在什么地方，你是什么樣的……

人：不要命令我！我用不著回答你！

樹枝：我沒有命令你！我只是問你住在哪兒和……發生了什么事……

人：我不管！我不會回答你的。你要不樂意的話，就一個人自己行動吧。

樹枝：我沒法一個人行動！

人：那太糟了！

樹枝：你也沒法一個人行動！

人：我能！

樹枝：你準備怎么辦？又一次把我扔進水里去？

人：我會有別的辦法的！

樹枝：我不明白！

人：哈！

樹枝：我不愿意那么干。

人：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樹枝：我不知道。

人：我不需要你留在這兒。

樹枝：別沖我嚷嚷！

人：該你倒霉！你不知道我是從哪兒來的！

樹枝：你不告訴我，我怎么知道！

人：你不知道我是從哪兒來的！

樹枝：那你就說吧！說吧！

人：好吧，讓我告訴你！我殺過人！我屠殺過男人、女人和孩子！所有的人！不是一個兩個，是成百上千！砍掉他們的頭！他們哭著、喊著！可事情是他們挑起來的！他們屠殺了我所有的朋友，一個都不剩！所以我要報復！讓他們把嘴都閉上！可是，這時候，我的朋友在哭喊著！在我的頭腦里哭喊著！所以我不想理你，你離我越遠越好！

2.3 地下世界

【音響

【歌聲

解說：我不太清楚他究竟怎么了。

人群：聽說他跌倒了……

解說：他們是這么說的，說他跌倒了。還有人說他像個陰影似的消失了。

消失在別的陰影里。

【遠處人聲

【音樂

人：毀滅的塵埃把血變成灰色…骯臟的衣服堆積在廢墟中……房屋在燃燒。燒死了屋里的動物。我們留下的一切都死了，被殺害了。死神瞪著我們的臉。可是我們連眼皮都沒眨，驕傲地瞪回去。泥濘的馬路被火烤干了。沒人看到這些，沒人聽到這死一般的寂靜。沒人看到這個鬼城的自生自滅。為什么？因為這一切都沒用！生命毫無意義……

死人：是的。你說得對，我的朋友。生命是沒有意義。寂寞和痛苦伴隨著生命，直到死亡來臨。這里沒什么隱私。人只要想死就能死。

人：我沒有感覺到自己死了，只是在心里。

死人：噢，可是你活著，我親愛的朋友！這是與眾不同的，是上帝賜給你的禮物！

人：上帝？

死人：你不明白嗎？他們在跟你玩呢。他們隨心所欲，一會兒把你推向前邊，一會兒把你拉向后邊。你是一個角色，一個人物。你活著因為他們想讓你活著。他們總是在那兒。在一個地方。他們在看著你，聽著你。他們很高興這樣做。

【音響

【人聲

樹枝：你好？你好？

魚：你好，歡迎來到地下世界，請把鞋脫掉，不要抽煙。開了個小玩笑，

可是沒人笑……好吧……我的名字是羅埃爾。我是你的導游。允許你在有綠色標記的地區走動。如果看到“停”的記號，你就得停下。

樹枝：對不起，我在找一個人，你有沒有看到……

魚：請不要喂、觸摸或者挖任何一個死人…除非是為了進行科學研究，

那要在入口處事先安排……

樹枝：對不起，可是我……

魚：哦，對了，別忘了在出口處查一下你有沒有去世，因為在這兒不容

易注意到……但你不會是第一個……

樹枝：等一下，等等！我在找一個人……我在找人……喂，喂？

人群：【笑

樹枝：對不起，你們不知道……

人群：【咳嗽

樹枝：對不起……

人群：【喃喃地

樹枝：對不起，我在找人……

人群：【咳嗽

樹枝：你們知不知道……

人：（自語）一個孩子。遠離父母和爺爺奶奶，從來沒有想過后代這件事……他不明白……（音響止）

樹枝：你在這兒……

人：我什么也不是……不要管我……

樹枝：得了，別犯傻！我們得離開這兒……

人：讓我上哪兒？外面的世界里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我是歷史……

樹枝：得了，人，別這樣……

人：咝……

樹枝：真像演戲似的……

死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樹枝：我想我們該走了，現在就走……

人：對，是個好主意……走哪邊？

樹枝：這邊……

人：我在想……

樹枝：不！那邊！快跑！

解說：所有為他獻身的士兵和朋友都認為他是來救大家的。他的敵人則尋求報復。他們都奔跑著來抓他。

樹枝：在那兒！（音響突止）

結局

樹枝：喂？喂？這場暴風雨讓我什么也看不見……你在哪兒？喂？在哪兒？我看不見……

解說：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選擇的……是選了我還是選了他自己……是想幫忙還是……

你永遠不能說你真正了解一個人……我還活著，可只是在心里活著。我每天晚上給他打電話。我討厭下雨，可是我需要它…植根在地下，在樹和樹之間，在海灘的邊緣。地平線上的大陸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近。我幾乎能摸到它。他再也沒有回來。但也許有一天會回來。

【音響漸弱，止

（注：……在這里表示短暫停頓）

編劇、編輯、導演、音響設計、后期制作：約里斯·范·達姆【比利時】

翻譯：黃炳琦

（欄目主持：李宏 欄目編輯：莫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