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的生日

紀現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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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話題的出現，完全是個意外。

那天是周四，輪值寫“我發現”的李京在后黑板上寫道：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特別在哪里呢？特別在，13年前的今天，有一個偉大的生命誕生了，這個生命是誰呢？就是我們班最帥的大帥哥，王成斌。所以，祝他生日快樂！

課堂上，李京一讀完，孩子們就炸開了鍋，有的祝王成斌生日快樂，有的向他討要生日蛋糕，有的開玩笑說，這樣快樂的日子，得喝一杯慶祝一下。

靜靜地看他們鬧夠了，我才說：“所謂生日，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日子。而每一次的生日，都意味著，我們又長大了一歲，那么如何在生日這天呈現你的長大呢？我所見過的過生日的方式，多是買一個大的生日蛋糕，或者和親人，或者和同學好友，在一起大吃大喝一頓。大家想一想，有沒有你覺得更有意思、更有價值、更有創意的方式來度過這個特別的日子呢？”

教室里一下子靜了下來。

過了很長時間，才有人舉手。

李婷說：“我想，到生日那天，把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還有小時候在一起玩的小伙伴都請到家里來，請他們吃我的生日蛋糕，但是有一個條件，每個人都得講一個我小時候的故事，然后，我把它們記錄下來，這樣肯定很有意思。”

我經常跟孩子們說，每個人都是有故事的，沒想到，這小丫頭用到這兒來了，嗯，不錯的創意。

陶海說：“今年我的生日正好是星期天，我們小區前邊有一個賣手機的店，他們常常要找人發傳單，到時候，我也去領一些，等掙了錢，給自己買個生日禮物。”

“買什么呢？”我忍不住問。

“還沒想好，但我想，用自己掙的錢，給自己買禮物，感覺肯定不一樣。”

我帶頭鼓起了掌，說：“長大是什么？長大就是你日益走向獨立的過程。你越獨立，擁有的自由就越多。陶海能夠想到這樣的創意，說明他真的長大了，是個男子漢。”

王君說：“我在一本書上曾經看過，說孩子的生日，就是母親的難日，因為，每一個孩子出生，母親都要冒著失去生命的危險，所以，我希望在生日這天，讓媽媽快樂。”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夠想到這點，真是了不起。

我問：“那你打算怎么讓媽媽快樂呢？大家知道做什么，媽媽就會高興了呢？”

好好學習，考個好成績！將來考個好大學！幾個孩子喊，這是事實，語氣里卻有些許起哄的意味，可以聽出這里面的抵觸情緒。

我繼續問：“除了這些，你們知道還有哪些事情可以讓媽媽開心呢？”

沒有人說話。

我接著說：“要知道做什么可以讓一個人開心，首先得了解這個人，知道她喜歡什么討厭什么，看來，大家對媽媽的了解還不是很多，這樣吧，用一周的時間，你們試著去觀察和了解自己的母親，如果有收獲、有想法的話，可以寫在本周的作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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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斌，今天是你的生日，老師首先祝你生日快樂，那么，這個生日，你想怎么過呢？”

王成斌笑了笑，憨憨地說：“我還沒想好。”

沒想好沒關系，其實，在很多時候，我并不特別在意想的結果，而是希望帶孩子進入一個想的過程。就像一棵玉米，只要它肯努力吸收養料和水分，結的玉米棒大或者小又有什么關系呢？

不過，下一周，孩子們交上來的作文，還是讓我頗為欣慰。

首先是王成斌的文字，想不到，他在生日那天，給自己的媽媽寫了一封信。信中有這樣一段話：媽媽，我知道，您每一次發脾氣，都不是故意的。有好幾次，我看到您發完了脾氣，自己又偷偷地哭。其實，看到您這樣，我也好想哭。我知道，我們家和別的家不一樣。可是，您能不能把您的痛苦告訴我？我是您的兒子，是您最親的親人了，要是您跟我說了，我想，我就會更理解您了。過了這個生日，我就13歲了，可以分擔您的痛苦了。

王成斌是一個生活在單親家庭的孩子，聽他說，在他5歲時，常年在外打工的爸爸就和媽媽離了婚。

看著他的文字，我心里酸酸的，但也有一絲欣慰，孩子，你長大了，開始懂得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承擔男子漢的責任。

丁潔的作文題目是《唉，我那愛賺小便宜的媽媽》，寫的是，媽媽每次買菜都要和人家討價還價，而且最后還要趁人不注意，拿上一棵蔥或者搶上一個小的土豆。最有意思的是她的結尾：看《作文選》上，人家的媽媽都是勤勞勇敢善良的，怎么我的媽媽偏偏是這個樣子的呢，不過，要是我把這話跟媽媽說，媽媽肯定說，看人家媽媽好，去做人家的女兒吧。哼哼，我才沒那么傻呢，人家的媽媽好是好，可是她們怎么會像自己的媽媽那樣疼我呢！

歷來《作文選》上的文字，我最討厭看的，就是寫爸爸媽媽的文字，統統是勤勞勇敢任勞任怨，千篇一律，千人一面，實在讓人受不了。這篇，卻走出了這個套路，孩子用真實的情感去觸摸身邊的親人，實在難能可貴。記不清哪一級了，有個男生，寫自己的父親，一個大老爺們，卻是村里出了名的“媒婆”，寫得生動活潑，很有溫度，每每忍不住會在學生中提起。

最好玩的，是王楷的文章，或者說，這算不上是一篇作文，就是一份申請書，工作申請書。上面一一列舉了自己做什么家務，然后讓媽媽付給他多少工資。

我問他，這個申請有沒有交給媽媽看？他說還沒有。為什么呢？我問。他說，不知道媽媽會不會生氣，因為，他媽媽的觀念跟小學里學的那篇《媽媽的賬單》里的媽媽差不多。

看來，我得跟他媽媽溝通一下。

編輯 朱璐 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