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食神為武漢“加冕”

高婷婷

武漢似乎一直在苦惱自己叫個什么城，“百湖之城”？“山水園林之城”？“大學之城”？“商業之都”？

3月下旬，我和新浪@蔡瀾微博知己會武漢護法張慶，在緊張和激動中，為偶像蔡瀾安排武漢一站的新書《蔡瀾作品自選集》簽售活動時，壓根沒想到，最后先生輕而易舉解決這個難題，饋贈給我們家鄉這么一份大禮。

什么大禮？他給武漢冠以“早餐之都”這個光榮稱號，貼切非常，讓武漢從全國眾多面目模糊的大都市里，掀開面紗，成為迷人勾魂的噴噴香大美人，一時風頭無兩，輕松壓倒北上廣——北京早上有哈可吃？上海也不過是菜泡飯嘛！“簡直要載入武漢史冊咧”。

作為華人圈里的頂級美食家，蔡瀾出生潮汕，對廣東美食更有隋結，此次僅匆匆兩天在武漢停留，緣何會把“早餐之都”這個稱號，慷慨贈予我們，而非早茶而馳名的廣州或潮汕？

短短兩天，感謝那兩頓早餐，豐盛度堪比大宴。不來武漢，無法體會。

當時我們在籌劃帶蔡生去哪里過早時，考慮到武漢的早餐品種太多，每個品類之下雖都有代表性名店若干，但它們都分散在三鎮的街頭巷尾，區區兩頓，難道只品嘗兩種？我們不甘心，想盡可能多的品種展示在蔡生面前，鋪滿滿一大桌，給他一個“皇帝早餐”的難忘印象。

幸好武漢有兩處“早餐博物館”式的絕佳集中之處，一是游客必去的戶部巷，二是漢口人寵愛的民生甜食館總店。一武昌，一漢口，招牌品種還恰好“互補”，兩家計算，品質80分以上的武漢地道早餐，能品嘗到15種以上，覆蓋煎、煮、炸、炒、蒸等各種做法。

[戶部巷]

第一頓恰逢周日，擔心蔡生被“戶部巷”眾多廣東游客包圍，早8點就去。

那日早晨略有陰雨，蔡生興致很好，聽說是一條集中早點的巷子，更表示要走走看看。整條巷子，清晨出攤的不到一半，很多老板做夜宵生意辛苦了。蔡生逐攤觀看，遇到羊肉串、廣式水果撈、湖南臭豆腐等，直接略過。而看到正在邊包邊蒸燒賣的店小二，正用大鍋現場煎豆皮的老板，他不僅認真看，還拿出相機拍攝。

戶部巷大店少，鋪子普遍都很小，加上游客擁擠，很難讓蔡生每家去從容品嘗。四季美的主管，特意在大堂，用幾張桌子拼了一個大臺，蔡生中央，眾人圍坐，幾個護法忙著從巷子頭尾端各種挑選的早餐，趁熱端來。

戶部巷，這條長150米的古董老巷，早年因為中華路臨江一帶，客運輪渡碼頭、多條公交車起點站集中，上班的市民多紛紛在此“過早”，令它聚集了一批早點攤群，并誕生了名店不少，比如謝氏面窩、老謙記枯豆絲、石婆婆熱干面、徐嫂糊湯粉、陳氏紅油牛肉面等等。所以才被譽為“漢味早點第一巷”。

如今的戶部巷，值得品嘗的名店主要分三種：一是原生名店，雖然消失了一些，仍尚存幾家，混雜在眾多招攬游客的雜牌攤點中，比如“徐嫂鮮魚糊湯粉”、“老謙記枯豆絲”；二是新的老字號名店搬遷，從漢口搬入戶部巷，比如1927年開業至今的“四季美”；三是近幾年在戶部巷摸爬滾打、脫穎而出的“新秀”特色名店，比如獨家做“武昌魚餛飩”的“餛飩大鍋”。

老字號四季美的湯包首先上桌，經典款“鮮肉湯包”、“蟹黃湯包”，后開發“西紅柿”等新款，從爐上直接端蒸籠上桌，鋪底的松針散發淡淡清香。蘸著新鮮姜絲浸泡的醋碟，一咬一包湯，肉鮮皮薄。沒有鎮江等地湯包那么過甜，是武漢人喜歡的“咸鮮口”。

接下來，是鯽魚鮮湯打底、胡椒風味濃重、湯汁粘稠、米粉綿軟如發的“徐嫂糊湯粉”，把剛出鍋的油條，揪成一截截浸滿魚湯汁，嚼起來滋味足。這也是一種“碼頭文化”下誕生的平民早餐，魚販子把賣不出去的小雜魚，久熬成濃湯，又怕不飽肚，在湯中摻入米粉成糊，又加入大量胡椒驅寒。

而武漢人過早吃魚，不僅有湯粉做法，還有人把細嫩的武昌魚肉剁茸，包成大餛飩，用沸騰的大銅鍋快煮快撈，散在碗中如蓮花，吃一個嫩字。

武漢人擅做米的變化，做米粉，熬糊，還能做成像面條一樣的豆絲。“老謙記枯豆絲”已有近百年歷史，鮮美的菌子和梅子肉的臊子，淋澆在枯脆的豆絲上，滲透交融。

擅用米，愛吃鮮，這正應了武漢市著名曲藝表演藝術家何祚歡在戶部巷入口處題的字：“漢味早點米當先，戶部巷里快熱鮮”。

除了“主餐”，蔡生對武漢最常見的“早餐甜品”豆腐佬稱贊有加。戶部巷能吃到咸甜兩味，都滑嫩適口。

加上糍粑面窩等，這頓上桌的有7種早餐。

[甜食館]

第二頓是蔡生的送別早餐，臨去飛機場前，半個小時。

如果說“快熱鮮”是武漢早餐的特點，這個“快”字應該在那天給蔡生留下深刻印象。

8點到達勝利街的三鎮民生甜食館總店，游客鮮有知道的地方，主要食客都是漢口人。正值周一上班族過早的高峰，店內外各個檔口都排滿了人，買豆皮的隊伍甚至都排到了街上。估計蔡生當時心里有些擔心，時間能否來得及，或者只能匆忙品嘗2到3樣？

買兌換幣，3個人分頭排隊……10分鐘后，十樣“鎮店早餐”全部熱騰騰上桌，蔡生連聲叫好。

如果說昨天的戶部巷吃的品種是“特種兵”，今天是武漢人過早品種“正規軍”正式登場：毫無爭議的武漢街頭“過早之王”熱干面，披著金黃袍子內里軟糯的“早餐皇后”豆皮、油潤豐腴的“燒賣中的楊貴妃”重油燒賣、集香酥和軟嫩于一身的“中國式炸圈圈”面窩，個大皮軟汁多的灌湯蒸餃、“酥軟餅中一點鮮”的雞冠餃……加上三大“甜品金牌搭檔”，古法制作的糊米酒、稀稀滑滑的紅豆粥、以燙米酒沖生蛋的蛋酒。

擺滿一大桌，每樣嘗一口，武漢人過早本不是這種玩法，我們有流行民間的“黃金搭配”：“熱干面+蛋酒”、“豆皮+糊米酒”、“灌湯蒸餃+紅豆稀飯”……每組搭檔10元不到，甚至5元，有干有稀，有甜有咸，蒸、煎、熬、炸、煮，樣樣有鍋氣，守在鍋邊，現點現包現煎現吃，不好吃才怪！肚撐圓，笑瞇瞇。

這第二頓上桌的有10種，蔡生吃得開懷，喜愛豬油的他在這里找到了知音，重油燒賣被贊不止，蒸餃籠里最后剩三個，也被他夾去。他還認真地逐一檔口觀看師傅的手法，和護法們說，看那糊米酒的大鍋，沿邊貼一圈糯米條，用筷子利索地撥弄下鍋，很有傳統。

事前，我們并未和這家甜食館總店的老板打過招呼，一切都是日常水平。店里的“老武漢”們鮮有認識蔡生，都埋頭悠閑過早。更有一位鄰座的爹爹，無比羨慕地指著被眾護法擁簇的蔡生詢問我：“這個爹爹有三個姑娘啊？”

可惜蔡生只來兩日，武漢過早里還有糯米包油條、紅豆油糍等等尚無機會露臉，而另有一支龐大的“牛肉粉面軍團”更打了埋伏，各種繽紛風味，只待下次。

在去機場的路上，大家意猶未盡。

蔡生問，武漢有什么稱號嗎？好像長沙叫“腳都”那樣。我們猶豫思考了半天，老實回答，沒有。

他笑問：早餐之都，如何？我們頓時拍手說，好啊好啊，好高級呢。

送走蔡生，我們從機場返回武昌途中，即在手機上看到蔡瀾先生寫在微博上的評價：“一大早喝甜甜暖暖的米酒，是有幸福感的。處處的早餐文化，因生活優裕而消失之中，武漢的街頭巷尾還在賣，我將之冠上‘早餐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