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點景在兩宋時期的藝術(shù)特征

在一幅自然靜謐的山水畫中，不乏會點綴一兩個樓閣亭榭、船艇舟楫、棧橋水口、民居宅院、人物動潛等，這些被人們口中稱為點景，但在一些文章中并沒有給點景下完整的定義。

在《芥子園畫譜》中對景物這樣表述：“山水中點景人物諸式，不可太工，亦不可太無勢，全要于山水有顧盼。人似看山，山亦似俯視看人。琴須聽月，月亦似靜耳聽琴。方使觀者有恨不躍人其內(nèi)，與畫中人爭座位。不爾，則山自山人自人。卻不如倪幻霞空山無人之為妙矣。畫山水之人物，須清如鶴，望如仙，不可帶半點市井氣，致為煙霞之站。……于一筆兩筆之間，刪繁就簡，而就至簡，天趣宛然，實有數(shù)百筆所不能寫出者，而此一、兩筆忽然而得，方為人微。”《芥子園畫譜》點景雖在畫面中占極小的比重，卻是山水畫中重要組成部分。從畫家的主觀方面看，點景反映了畫家當時的生活狀態(tài)或畫家向往的生活環(huán)境，同時也是對欣賞畫者的一種人文關(guān)懷。點景在中國山水畫形成與發(fā)展的過程中都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于這些廟堂、林泉、橋梁之間，畫家以此來流露他們的性情，更是蘊含了一番平淡天真的閑情逸致，增加了詩情畫意之感。山水畫中的點景種類主要分為以下幾類：人物、鳥獸、屋舍樓閣、橋船、幾席屏榻等雜物。

兩宋時期無論是山水畫還是人物畫都達到了繪畫的頂峰，所以拿來兩宋時期的山水畫來研究點景更具有價值。山水畫論《林泉高志——山水訓》中說：“世之篤論，謂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山水畫在很大程度上滿足畫家足不出戶便可游遍祖國江山的愿望，從而陶冶畫家情操，體現(xiàn)畫家向往的境界。下面就依宋代作品來說明點景的繪畫及構(gòu)圖。

觀賞郭熙的《早春圖》總會提及到郭熙提出的“三遠”的觀點，并運用這個觀點來賞析這幅畫作，而是極少的人談及郭熙這幅作品的點景。《早春圖》有四處人物點景、兩處較為集中的屋舍樓閣點景，山中樓閣細致精巧，閣樓之間的空間關(guān)系也很準確，農(nóng)夫攜著家小，乘船而歸，將船停泊于岸邊，前有家犬急迫返回家的姿態(tài)表現(xiàn)的栩栩如生，將這些生活情趣繪畫的妙不可言。再如漁夫打漁歸來乘船靠岸的場景。再者在畫面的左下角有徒步行走的僧侶，精確到一眼就能分辨出人物的身份特征，畫家將點景人物的姿態(tài)表現(xiàn)的可以說是歷代山水畫點景人物表現(xiàn)的最為極致。在《早春圖》中，房屋橋梁在畫面中布置安排的甚是巧妙，有的房屋別前面的樹擋住些，有的房梁隱隱若現(xiàn)，都可以看出畫家的繪畫功底。

再者以宋《柳塘釣隱圖》為例，此畫以山池為骨干，其間置以房屋、柳樹、雜林為主，中間家禽、橋梁、舟船貫穿整幅畫；池中荷花正盛，一棹自葦叢歸，船篷中懸酒葫，士人閑倚，大有淵明歸隱之意，一種心境向往之地的意境。《柳塘釣隱圖》以廣角取景，畫幅雖小卻處處充滿生機，畫面明凈而開闊，展現(xiàn)了宋代小景山水畫的特色。山池的這一頭是水鴨子們在水閣中游閑、水鳥們穿梭在蘆葦中，山的另一頭是主人伴著美酒，在煙云風景中留連，這些不僅為山池增添幾分野趣，更表明了畫中主人翁遠離塵俗、隱遁江湖的向往。這幅作品沒有名款，從所畫景物的寫實的方面，與南宋時期的圓熟、硬勁、多轉(zhuǎn)折的筆觸有所不同，推測這應(yīng)是南宋前期的作品。

《瀟湘圖》是董源的代表性作品，它充分體現(xiàn)了董源在山水繪畫創(chuàng)作上所達到的藝術(shù)成就。畫面一片清曠疏朗之氣，全畫以平遠繪畫為主，描摹出江南山水的秀潤空靈與淡遠清深。根據(jù)圖中人物的身體動勢，畫面可分為左右兩部分。左半部所描繪的是網(wǎng)捕場景，在岸邊上有幾個漁人正撒網(wǎng)捕魚，另有幾個似在水下安網(wǎng)。除了人物活動之外，水面上還有幾只小艇，錯落點綴于清綠的江波之間，自在行走于江上。右半部分主要是描繪游船，在水面上，一只小船緩緩向汀岸靠攏，船中一個貌似高官的朱衣人端坐于蓋斗之下，身邊另有陪侍和幾人。岸上一行五人似在迎接小船，稍遠處幾個女子正遙遙觀望于外。畫卷下端，沙洲葦諸歷歷可見。而上端的坡岸后面，茂林重疊，屋舍隱約可見。其后山勢連綿，幽幽綠叢，層巒疊嶂。這種山水意境在此前的畫史上是未曾有過。董源在學習繼承前代山水技法的基礎(chǔ)上另辟蹊徑，由此開創(chuàng)了江南山水畫派，以超逸的筆墨繪寫具有江南特色。這幅畫山勢平緩而內(nèi)在脈絡(luò)接續(xù)不斷的流動著，猶如大片的留白處盡為水波的運行，與山形相映襯，更顯出環(huán)境的清幽。畫者以獨具特色的披麻效和雨點皴來繪寫坡丘與山容，所表現(xiàn)出的效果奇佳。尤其在雨點皴的運用，將江南山水的清秀神韻徹底表現(xiàn)了出來。疏密濃淡不等的斑駁墨點層層積聚，層層點染，顯出江南丘山草樹繁茂的態(tài)勢。而點染中自然留下的空處又傳達出山間霧累煙潤的境況。這樣整個畫面空間的范圍拉大使效果更明顯，活躍于畫面中的人物將繪畫作品意境推進到一個更高的層次，平淡天真中，筆墨趣味妙不可言。

從這幾幅山水畫看到了宋代山水畫的結(jié)構(gòu)造勢，從中更可以看出點景在繪畫境界的作用。首先在構(gòu)圖方面，章法、點景的布局，繪畫以布置造境為主要步驟，我們在繪畫之前總是要反復推敲布置的過程，然后變成畫面的景象，猶如胸中之竹變成筆上之竹。宋代點景以人物為主的畫面來看，多數(shù)畫家以先人物，后景物，以布景烘托人物，如房屋、橋梁、畫面的季節(jié)等等。在西方畫面構(gòu)圖中，就有達芬奇對藝術(shù)作品的構(gòu)圖方式，傳達出三角的形式，這種形式非常穩(wěn)固，在構(gòu)圖中是經(jīng)常用到的。

點景更是給畫面營造了意境，意境是中國美學的一個重要范疇，意境不單單是存在于外在事物形象或者藝術(shù)形象，而是形象與人的主觀情趣交融的結(jié)晶。要是我們畫者或者觀賞者體會到意境美，離不開對作品的分析理解。兩宋時期，反映社會生活的風俗畫盛行，使之一些小小的生活場景都能稱為繪畫的點景，就這些生活習俗使繪畫的意境到底不可估量的高度。由此點景對繪畫特質(zhì)的反映從不同的生活時代可以看出，來欣賞不同時期的作品。

宋代山水畫師法自然，并有著強烈的生活情趣。尤其“翰林畫院”的建立對繪畫的發(fā)展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推動作用，當時繪畫的活動眾多，更多佳作不斷涌現(xiàn)。文人士大夫都愛好于詩文繪畫，把賦詩作畫作為更為高雅的活動方式，便興起了文人士大夫繪畫的熱潮；由于當時社會的重視，山水畫逐漸躍居繪畫的主要地位。許多山水畫家深入自然山川，朝夕觀察和反復體會，因而精確地畫出不同地域、季節(jié)、氣候的特征，追求優(yōu)美動人的意境。

歷代不乏有運用點景創(chuàng)作畫面的意境，從唐代趙伯駒《千里江山圖》到宋荊、關(guān)、董、巨，再到元“四大家”之黃公望，倪云林、吳鎮(zhèn)、王蒙以及明沈周，董其昌等等，寄托于情懷來表現(xiàn)山水，而山水畫的不斷發(fā)展，進而不同的流派的形成，它們不僅在構(gòu)圖、立意、筆墨的運用、設(shè)色等方面苦心經(jīng)營，而且在畫中的點景人物、點景車馬、點景小船舟艇甚至小橋棧道、宅亭樓閣上煞費苦心，不僅豐富了畫面的表現(xiàn)形式，而且使山水畫的主題得以升華。使之“可行、可望、可居、可游”，成為賞閱心情的理想藝術(shù)載體。

【武素芝，渤海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