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被“觀光”的腐敗

許春華

捷克創辦“腐敗游”旅游公司的切赫·蘇萊克最近又有“新生意”了。他在去年創辦這一獨特的旅游公司時，許多人并不看好，認為堅持不了3個月，事實是，“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這不，丑聞纏身的捷克總理內恰斯已于6月17日向總統米洛什·澤曼遞交了辭呈。在此之前， 8名政府高官已因涉嫌濫用權力和受賄被捕，其中總理辦公室主任亞娜·納焦娃被指是內恰斯的“小三”，蘇萊克將來很有可能將她與總理兩人的“故事”寫入導游詞。

捷克的腐敗，對該國人民來說是一個沉重話題，它在2006年就被世界銀行列為發達國家，然而透明國際2012年對全球176個國家和地區的清廉指數排名中，捷克排在第54位，與拉脫維亞、馬來西亞和土耳其處于同一水平。

動蕩了，“政治驚悚片”

西方輿論將內恰斯辭職稱之為“聽起來就像一部政治驚悚片的情節”。

確實“驚悚”，警方的一次行動，居然一下逮捕了這么多政府高官——納焦娃、國家情報部門主管米蘭·克凡達、前任情報部門主管翁德歇·巴倫尼克、前眾議員伊萬·富克薩和彼得·德魯霍爾等。

6月12日夜間至13日，捷克打擊有組織犯罪部門的數百名警察，連續突襲，搜查了總理辦公室、國防部、布拉格市政廳等政府部門的辦公大樓、部分私人住宅和一家銀行。警方在行動中搜出了1.5億捷克克朗現金以及10公斤金條。

納焦娃是事件中的關鍵人物，現年48歲的她被稱為“捷克美麗的女政客”，從2006年起為內恰斯工作，被認為是他最親密的助手。警方懷疑她與其他幾人涉嫌官商勾結、收受賄賂，并且指使國家情報部門對內恰斯前妻拉德卡·內恰索娃等3人進行非法監視，對內恰索娃的監視是希望找到后者的“不忠證據”，以促使總理與妻子離婚。

內恰斯與內恰索娃剛剛在6月11日結束了25年的婚姻，有媒體透露，兩人離婚的原因是內恰斯與納焦娃有婚外情，但內恰斯否認了這一傳言，并表示對前妻被監視一事毫不知情。納焦娃還被指利用女性魅力，在內恰斯周圍建立起了自己的“封地”，她的權力和影響范圍遠遠超出了總理辦公室主任的職權。據說，任何想接近內恰斯的人都必須先過她這一關。

對監視一事，克凡達通過律師向警方表示，他當初受納焦娃之命組織對內恰索娃的監控行動時，認為此舉是為了國家安全利益。

目前，腐敗丑聞導致的波濤，已使捷克政壇一片動蕩，各個政黨都在為下一步作準備，希望自己的政黨成為執政黨，執政聯盟、反對黨、總統三方之間的博弈已經轟轟烈烈地展開。

內恰斯辭職后，三黨執政聯盟期望推出一位新的總理候選人組建新政府。然而，執政聯盟目前在議會并不占據優勢席位。而且，執政聯盟內部，對此意見也并不統一。此外，總理候選人還需獲得總統的任命。總統澤曼是左派人士，執政理念與右翼的執政聯盟大相徑庭，此前曾多次批評政府的各項政策。按照憲法，總統有權拒絕任命總理候選人，如果執政聯盟推出的候選人連續3次都不能獲得總統的認同，新政府組建就宣告失敗。

目前，總統是決定捷克政壇走向的關鍵人物。如果執政聯盟能夠在議會獲得較穩固的多數支持，澤曼將會“順水推舟”地支持組建新政府。反之，澤曼很可能會阻止右翼聯盟繼續執政，這樣，提前大選將不可避免。一旦提前舉行大選，屬于左翼的反對黨社會民主黨將是最大的受益者。因為內恰斯政府近兩年來推行的財政緊縮政策以及腐敗的盛行，使執政聯盟的支持率跌至谷底，支持率大大落后于反對黨。

裸露了，雷聲大雨點小

想當初，內恰斯政府2010年也是以反腐敗為主要訴求上臺的，曾經承諾大力打擊腐敗。

這樣的訴求和承諾顯然頗得人心。與其他東歐國家相似，捷克在過去的20年間經歷了政治和經濟領域的重大變革，然而，相伴而生的卻是國家行政系統的腐敗激增，法律體系和監督制度也未構建完善。

“驚悚”也可從“腐敗專題觀光”中看出。游客可漫步在市政廳的長廊，一邊見證腐敗的場所：有些是達成幕后交易的地方，有些是花了大價錢卻沒有動工的大樓，還有一些干脆就是“貪污活動家”的居所；一邊聽到導游滔滔不絕地介紹與政府有裙帶關系的商人如何暗箱操作掏空了納稅人的錢。

同時，“腐敗專題觀光”還有其他不同的線路和主題，如“裙帶觀光”，參觀的是那些利用與政府密切關系賺錢的豪商巨賈、政客和游說者的住所；或者是“腐敗古跡”，沿著歷史上重大的腐敗事件重走布拉格；亦或干脆就是室內講座，聽導游繪聲繪色地“描繪”國防部可疑的軍售合同。

在一座可以俯瞰溪流的美麗別墅，游客被告知，就是在這樣的別墅里，內幕交易每天都在進行，“這是他們的老巢。”這座別墅歸馬力克·達利科所有，他是前總理托波拉內克的密友和幕僚，在一系列行賄受賄丑聞中“大名鼎鼎”。

另一個熱門“景點”是布蘭卡隧道，工程原本打算在布拉格地下挖出一條可以通車的隧道。然而，費用一直在追加，工程卻遲遲沒有竣工。介紹這條隧道時，導游的開場白是：“你們知道布拉格地下有座金礦嗎？”看到游客們疑惑地搖頭，他“抖開包袱”，所謂金礦，就是這條隧道。政府花費了天文數字建設它，最近又追加了5.3億克朗，至于花了這么多納稅人的錢效果如何，“只有天知道”。

這樣持續的腐敗顯然讓捷克民眾失望，同樣讓民眾失望的是，內恰斯政府承諾的打擊腐敗實在是雷聲大雨點小。政府剛上臺時，承諾拿出3.28億克朗專項反腐，但是這項“不急用”的預算卻一直在縮水。立法方面，政府上臺后也只通過了一條與反腐敗有關的法律。自然，也沒有政府高官被指控和定罪。

內恰斯政府反腐敗的“不作為”終于使腐敗不斷蔓延和泛濫。就內恰斯本人來說，麻煩可能還不止于此，媒體透露，捷克檢方準備對其提起指控，罪名是受賄和濫用職權。

抗議了，屢死灰復燃

確實是陷入了惡性循環。在捷克，政治圈一直丑聞不斷。

2009年2月，國防部曝出集體腐敗丑聞，共有51人被指控在價值3億克朗的30個項目中騙取大量金錢，其中三分之一被告為國防部前官員，有18人被控集體犯罪。案件發生在2005年至2006年間，官員與商人內外勾結，在國防部一些建筑的建設和改造工程中大肆牟利。

但前總統瓦茨拉夫·克勞斯任內還終止了多起牽涉到政府官員的腐敗訴訟。這樣明目張膽的腐敗和放縱腐敗怎讓民眾“忍得住氣”？

因此，“另類”支持躍然而出。當看守總理內恰斯正在議會大廳試圖挽救岌岌可危的政治生涯而“滔滔不絕”時，在一旁打起瞌睡的外交部長卡雷·施瓦岑格居然大受民眾歡迎，因為“他是出了名的局外人”。

“腐敗游”事實上也是一種“另類”抗議，蘇萊克就說，“腐敗專題觀光”的意義就在于率先發出了反對腐敗的聲音，鼓勵人們站起來抗議腐敗，“人們已經不那么害怕了，我們的創新發揮了作用，人們對我們曝光腐敗很高興。”

在“腐敗專題觀光”中，游客伊娃·里克特印象最深的是一塊長滿青草的空地，這里本來應該興建一個奧林匹克運動場，項目在前期準備時就花掉了幾百萬克朗，但是從未動工。她說，旅游公司將這些腐敗暴露在公眾面前是件好事，“這些惡心的腐敗已經夠多了，是時候應該做點什么了。”

確實“是時候應該做點什么了”。

近日，以透明國際為首的3個非政府組織聯合要求通過9項重要反腐立法。他們請求捷克民眾給議員代表寫信，以推動立法進程。這個來自民間的聲音督促政府加強反腐，包括禁止秘密政治捐款，以及要求政府官員公開財產等。為此，透明國際建立了專門的網站，對9項措施進行詳細解釋。網站還打算推出議員反腐熱情度的排名，以讓那些不支持反腐立法的官員感到壓力。

然而，這畢竟是民間的力量。打擊腐敗，必須要捷克政府“立說立行”，如果繼續只是口頭承諾，那么，蘇萊克的“生意”只會越來越“興隆”，并最終激起民眾更加強烈的憤怒。

捷克此次的反腐行動，據稱是該國20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蘇萊克尖刻地說：“腐敗是我國的文化遺產，我們希望布拉格的腐敗能夠登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文化遺產名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