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散落莫悲傷

晞薇

一

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啦啦正在廈門。隔著話筒，我還是能感受到她此時的樣子。她一定穿著最喜歡的衣服，站在海灘上，任由海水打濕她的褲腳。她把帆布鞋脫了拎在手上，微瞇著眼睛抬頭看明媚的太陽，她興奮地對電話這頭的我說：“微微，你聽！”

話筒里傳來海浪的聲音，似乎夾雜著一絲咸腥味，啦啦說：“微微，我現在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微笑，啦啦，你幸福就好。

二

初一的時候我和啦啦剛從小學升入初中這個小世界，每天一起上學、回家。周末的時候，在陽光明媚的下午喝杯奶茶，坐在長椅上看書，陽光柔柔地灑在我們的身上，有淡黃色的光暈，寧靜、美好。我有時看完一節抬起頭來看啦啦，她柔順的頭發散在肩上，眼睛半瞇著，像一只慵懶的貓。

那時候我經常會想：如果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三

到了初三上學期，啦啦開始用大把的時間發呆，她把頭發染成酒紅色，做了梨花燙，周末也不再和我一起看書。長椅上，只有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看著書。在一次和小沫出去買奶茶的時候，我在大街上看到她，她站在那里，和隔壁班的程子星十指相扣。小沫在我耳邊說：“誒，微微，啦啦在和隔壁班的程子星談戀愛呢，那個程子星啊，他可不是好學生吶！”我看著街對面的啦啦，面無表情地轉過身。

不，這不是我的啦啦，我的啦啦是很明媚的樣子，不應是這樣的女生。

四

初三下學期，啦啦和程子星分手了。她把頭發染回黑色，每天坐在座位上聽歌，有時候下課，我往她的座位上望去，她微側著頭看窗外，陽光灑在她的身上、MP5上，在墻上形成一個小小的光斑。有時她坐在窗臺上看著外面的太陽，一直看著，一直睜著眼，直到眼淚掉下來。

那年六月，她在空間里寫：“我已經回不去了！”

中考前夕，她把卷子從抽屜里拿出來，一張張鋪好，把皺了的地方撫平，一張一張放在桌子上。晚自習的時候，她把書堆得很高，開始做那些卷子。做了一會兒，她抱著那一疊卷子跑出了教室。我跟在她身后，看她跑到樓下長椅邊，一張一張地燒那些卷子。火光照亮了她的臉，她蹲在那里哭，眼淚一滴滴掉在火中，蒸發成水汽。

我遞給她紙巾，她抬起頭看著我，突然抱著我說：“我怎么辦啊，微微，我都不會做啊！我的中考怎么辦啊？考不上高中我的人生怎么辦呀？”我說不出話來，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背，為她擦干眼淚。

啦啦，你要知道，很多人，很多事，錯過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五

中考那一天，我上了去考場的車，卻沒有看到啦啦。

等到考完，我急急地找啦啦，同學們都說她沒來，我才慌了神。

我從學校跑到她家里，開門的是她媽媽，她抹著眼淚說：“啦啦已經四天沒回來了。”我發瘋似的找啦啦，學校、奶茶店、公園，卻一直也沒找到。

晚上回家，登陸QQ，啦啦的頭像在忽閃忽閃：“微微，不必找我了。”我急忙打了一行字：“你在哪兒？”啦啦說：“廈門。”頓了頓，她繼續說：“你放心，我和我媽媽打了電話了。我這樣的成績是考不上高中的，今天的一切是任性的我親手造成的，我一定要混出個樣子再回去。我已經找到一份工作了，我在這里做導游，我會用自己的努力讓自己幸福的。”

六

現在的啦啦已經過得很好很好，每個星期她都會給我打電話說說自己的狀況。后來我在她的空間看到她最新上傳的照片，她披著亞麻色的卷發對著鏡頭微笑著，風輕云淡，褪去了當年的叛逆和焦躁，變得成熟、勇敢。

現在我每天都能想象到啦啦的樣子，她的笑，她淺淺的梨渦，她站在海邊的樣子，寧靜又美好。

現在我還能想起那個晚上，啦啦和我翹課去看《藍色大門》，她輕輕地念著臺詞：雖然，我閉著眼睛也看不到我自己，但是我可以看見你。

編輯/姜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