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佳征服了多倫多觀眾

余丹清

管樂轟鳴、琴聲奔放、弦音如潮……俄羅斯作曲家普羅科菲耶夫在青年時代所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簡稱“普二”）就以這樣一種氣勢不凡、震撼人心的神來之筆畫上了句號。而當晚，2013年6月12日在多倫多的湯姆遜音樂廳演奏這首名曲的正是華人青年鋼琴家王羽佳。

音樂廳內，觀眾以全體起立、掌聲如雷的熱情向這位中國“小妮子”如此出色的演奏表示敬意。舞臺上，多倫多交響樂團的樂手們有的鼓掌，有的輕輕拍打著樂器，也在為她精湛的發揮而喝彩。而此刻，王羽佳則以她特有的非常“實誠”誠懇、用力又認真的一次又一次深度鞠躬，感謝觀眾們對她的厚愛。

我對王羽佳的訪問就從當晚觀眾的現場反應開始：“今晚，你可算是征服了多倫多的觀眾，這是我在這里聽音樂會那么多年來少見的情景。”“是嗎？”聽到這話，羽佳笑得很開心（她一直喜歡別人這樣稱呼她）。

“我這是第四次在多倫多看你的音樂會了，第一次還是你和由余隆領銜的上海交響樂團來這里演奏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說到這里，一旁的多倫多交響樂團的長笛副首席翟耀光也插嘴道：“那時我還在上海交響樂團，那次是我和這位小學同學第一次在多倫多同臺演出呢。”原來，羽佳和翟耀光不僅在美國科蒂斯音樂學院時是同學，他們還一同在北京的中央音樂學院附小就讀。

講到羽佳成名至今在音樂上的進步，我不由得感慨道：“我覺得羽佳越來越厲害，不僅技術越來越無可挑剔，就是音樂感覺也相當準確，今晚的演奏就有相當濃的俄羅斯味。”“你這是說我成熟了吧？我已經二十六歲了。”羽佳又開心地大笑。她接著告訴筆者，今晚她彈的這首“普二”，已經在音樂會上演奏過不下二十次了，最早的一次還是十九歲時與蜚聲國際樂壇的指揮大師夏爾·迪圖瓦合作。在今晚的演奏中，她覺得自己相當順手，彈到后半部分，更是已經興奮得幾乎失去了記憶，雙手全憑感覺在琴鍵上猛敲。也許，琴手合一，心神和音樂合一，這就是羽佳當晚表現的最佳概況吧？

今年二十六歲的王羽佳出生在一個中國北京的一個舞蹈演員和打擊樂手的家庭，她自小飽受音樂熏陶，之后考入中央音樂學院附小學習。十四歲時通過加拿大的“音樂橋計劃”到卡爾加里的皇家山音樂學院學習，次年又進入世界最高音樂學府之一的美國科蒂斯音樂學院深造。還不到二十歲，她就已經在國際樂壇上成名。然而，相對于她現在的“成熟”，當時的樂評界對她的贊譽，往往還是聚焦在她驚人的指法、速度、炫技等技術方面，不少愛樂者甚至將她的凌厲觸鍵形容為“鍵盤飛指”。

近幾年來，隨著王羽佳在國際樂壇上的演出越來越頻繁，曲目越來越廣，她的演奏在內涵和音樂性上也越來越有深度，正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是“成熟”了。在這次多倫多的音樂會上，那首青春熱情、火力十足，頗具俄羅斯味的“普二”在她手下不僅是驚人的炫技和一瀉如注的氣勢，更有了一種深度不一般的內涵和韻味，甚至令人想起了年輕的作曲家當年自己的首演。

與有些年輕音樂家不同，羽佳彈鋼琴并沒有刻意的身體擺動，她姿勢的變化和情感起伏幾乎全是跟著音樂的發展而進行。她的演奏既有激情又相當“實在、干凈”，有一點自己的“即興”卻絕不亂加無謂的“修飾”。“普二”一共有四個樂章，第一樂章的特點是跳躍性和狂放感。剛開始時，羽佳還彈得“中規中矩”，可是當進入了那相當長的華彩獨奏樂段時，她的個人特質就展露得相當明顯，那種精湛、華麗和自由馳騁的發揮，更讓人覺得她似乎已經進入了無人之境。在緊接下來的快樂章中，她出名的“飛指”炫技更是尤為突出：奏出的琴聲就像串成一線的珍珠，既有飽滿跳躍、急促的顆粒感，又相互關聯，吻合得天衣無縫，實在讓人嘆為聽止。在全曲最高潮的第四樂章，那大段如歌般的俄羅斯民風的樂句，在羽佳的手下也奏出了濃濃的伏爾加河的味道，與數年前我聽她彈“拉二”時的那種“清淡”有了明顯的不同。

到了結尾的部分，那鋼琴上爆出的電閃雷鳴、火山噴發般的感覺更是讓聽者心跳加速，讓伴奏者酣暢淋漓，如奔騰的大潮，一泄千里，讓人無法相信這樣氣勢的音樂竟然是出于一位年僅二十六歲、身材嬌小的中國女孩的手下。

在舞臺上和正式場合，羽佳看上去就像一位端莊大方、舉止得體、人人稱贊的鋼琴家。但在臺下和私人場所，她卻完全就是名活潑俏皮、口齒伶俐、毫無心機、衣著隨性甚至我行我素的當代女孩。有鑒于此，我對她的訪問用語也盡量平實，避免那種貌似艱深的專業語匯：“你今晚的演奏太棒了，這里的中文電視臺下午還播放了對你的訪問。”“我沒說錯什么吧？”羽佳問。“有啊，你明明來這開了四次音樂會，卻說成了三次。”“對，我漏講了在Korner Hall的那場獨奏音樂會了。”“今晚的樂隊表現也不錯吧？”聽到我這樣問，羽佳眨巴著大眼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詞匯來形容。十四歲就離開中國的她，對中文的掌握確實不如許多國內的同齡人。為此，我找了個既潮流又簡單的詞幫她回答：“是很給力，對嗎？”“對，就是這樣，樂隊相當給力，合得很好。”羽佳說出了自己對安震恒指揮的樂隊的評價。

王羽佳結束了多倫多的三場音樂會之后，將和已經五年沒有合作的指揮大師迪圖瓦率領的英國皇家愛樂樂團一起去中國的北京、杭州、蘇州演奏柴科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然后她在日本和韓國也有音樂會，直到8月才有機會回到美國紐約的家中放假休息。“上次來多倫多時，你說自己全年有約一百二十場音樂會，現在還這么多嗎？”我問道。“噢，今年已經達到一百四十場了，不過明年我會減少至八十多場。”

天賦極高、指法凌厲、技術全面、靈氣十足，如果再加上羽佳自己所說的音樂修養上的“成熟”，那么這位中國女孩未來的音樂前景將無可限量。2014年春節期間，中國指揮家余隆將來湯姆遜音樂廳指揮多倫多交響樂團舉行“中國春節專題音樂會”，屆時王羽佳也會再來這里，演奏拉赫瑪尼諾夫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她說自己在不久前剛和如日中天的新生代指揮家杜達梅爾合作錄制了這首樂曲的唱片，將由DG唱片公司在2013年10月推出市場，她希望明年春節能在多倫多為更多的華人觀眾演奏這首經典名曲。

已經來了多倫多四次的王羽佳和另外一位經常在這兒開音樂會的華人鋼琴家郎朗一樣，都是這里愛樂者熟悉的“老朋友”。希望2014年的2月，在湯姆遜音樂廳，人們可以再次領略她出神入化的琴藝和那又多了一份的在音樂上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