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菜

姜米粒

職業(yè)小三文佳佳（湯唯飾）重新過上獨立生活，給兒子做飯，用一個鞋盒子大小的攝影棚給食物拍照，掛到網(wǎng)上，一群追隨的飯絲天天在網(wǎng)上等著她的新菜出爐。前些天看的《北京遇上西雅圖》快到結尾的一個小橋段，電影故事就又回到了開始：我是文佳佳，很多年前我是一位職業(yè)美食雜志編輯……不論什么樣的女人，給孩子做飯都是她們這生需要面對的艱巨的事情，而有的媽媽以此為樂。

但電影里食物的設計卻是一般般，那個被拍的盤子里是一個做成哆啦a夢樣子的米飯，看上去比湯唯的兩個手掌還大，那么大個！看上去傻了吧唧的，分量也不像給孩子吃的，大人足夠啊。辦公室的小孩子說，比前面的雞蛋炒柿子強點，我以為這么會做菜的一個人刷刷地一通炒怎么也得來點高級的，原來是雞蛋炒柿子，我上小學時的生活實驗課就會做這個了，能不能不搞笑啊。不知道是誰設計的菜式？與上期寫的《幸福便當》中媽媽小卷給女兒乃里子做的便當差遠了，飯島奈美到底是專業(yè)菜式設計師啊，人家給電影設計的菜式，拍過電影以后都被劇組的人吃光光的。但文佳佳的鞋盒子攝影棚倒是挺別致的。

平常、重復與不厭倦。平常、重復與不厭倦地終生為孩子服務只有“媽媽”可以把這個職業(yè)可以堅守到底。超喜歡許鞍華，喜歡她那種氣定神閑的堅持，沒有煙火氣的耐心和堅韌，《天水圍的日與夜》中，相依為命的貴（鮑起靜飾）每日里給兒子張家安（梁進龍飾）做那兩個重復的菜。菜也頗有許鞍華的風格，一個雞蛋羹或者湯、一個炒青菜，米飯。簡單，日日地吃下來，兒子就養(yǎng)大了。多少媽媽羨慕貴有張家安這樣的乖兒子，從沒有抱怨，只是安安靜靜地吃飯、上學、打游戲，甚至會照顧鄰居老人。這算是對年紀輕輕便守寡的貴的補償吧，死了丈夫，兒子便格外好。

經(jīng)常重復的菜難免吃膩味，但如果一年才能吃到一次，縱使是簡單的食物，我們也會有所期待，比如日片《步履不停》中油炸玉米粒便是，新鮮的玉米粒用面粉等包裹、油炸，玉米要等到熟到恰到好處的時候，太嫩的沒有勁道，老的太硬。其實，如果按照自然節(jié)律生長，每種植物的成熟都只有幾天的好味，玉米也是，一塊地里的玉米只有三四天的好時光，錯過了就要再等一年，如果沒有這樣一塊地里的玉米讓你來等，你就會像很多人一樣，一輩子都不一定吃上好味的新鮮玉米，說來，這也是我們城里百姓的可憐之處啊。

位于偏遠小鎮(zhèn)的橫山一家，父親恭平（原田芳雄飾）是退休醫(yī)生，卻不能轉換角色，仍然惦記著診所里的工作。長子純平繼承了父親的事業(yè)，卻在15年前為救落水兒童而溺水身亡。次子良多（阿部寬飾）是一個失業(yè)的繪畫修復師，與帶著孩子的由香里（夏川結衣飾）結婚了。又逢純平的忌日，良多和姐姐千奈美（YOU飾）帶著家人趕回家中，冷清的橫山家又熱鬧起來。每個媽媽都有怎么講也不厭倦的孩子故事，媽媽想起了良多和哥哥小時候從鄰居的地里偷來玉米，還會止不住地笑。媽媽邊回憶邊教給女兒千奈美怎么處理食材，這個要這樣、那個要那樣……都是媽媽的廚房秘籍。良多帶著孩子們剝玉米粒，看著玉米粒在油鍋里吱吱啦啦地響，偶爾有個小爆炸，帶來大家的歡笑。我尤其喜歡一家人聚在廚房做吃做喝，那是世界上最溫暖人心的場景。電影《幫助》中黑人女傭米妮生活雖然困苦，但四個孩子圍著餐桌等著米妮炸雞塊仍然溫馨感人，與米妮相比，另一個黑人女傭艾比琳由于兒子死去，她的廚房就顯得冷冷清清。

我試著做油炸玉米。熟玉米一穗，剝粒，面粉50克、雞蛋一只，鹽3克（我猜也可以放糖），小蘇打2克，揉在一起，壓成1公分厚的大餅，用餅干模或者杯子壓出小餅餅，120°C-150°C的油溫，慢慢炸（最好罩上防濺網(wǎng)，真的有玉米粒會爆炸的）。口感酥脆，又有玉米的清甜。如果放糖，孩子們會更加喜歡的。

神神叨叨的媽媽菜。有的媽媽做的菜甚至有點神道，香港電影《魔幻廚房》中慕容優(yōu)（鄭秀文飾）是香港一間私房菜館的老板兼廚師，她的所有菜式都來自母親留下的私家食譜。小時候的優(yōu)曾經(jīng)患有厭食癥，優(yōu)的母親是單親媽媽，窮盡畢生心血研究廚藝，并將所有心得都記載在食譜中，傳給優(yōu)。優(yōu)小時候經(jīng)常吃媽媽做的“紀念菜”，比如貓王去世、里根遇刺、撒切爾夫人與鄧小平會見時摔了一跤等等，媽媽都會大排筵席。優(yōu)雖然在做菜上頗有天賦，可是她并不熱愛此道，她的另一個秘密是她更深信自己是一個古老咒語的受害者，優(yōu)的祖上被下了咒語，慕容家后世的女兒都要終身為廚并會遭男人始亂終棄，直到還清情債為止。優(yōu)在想起自己到底是怎么治好厭食癥的時候，回憶起媽媽那天做了一桌清淡的菜，我們看到桌上是一個清做的蘆筍，大概是蒜蓉或者清炒，一個煎蛋、一個菜湯，兩碟蘸汁，米飯。所有的榮華都要回歸簡單，但簡單的菜式卻是最難做成美味的。如果做一鍋肉，反而容易做的好吃，人類本身就是嗜肉的，再一是因為做肉可以盡興地放香料，而清淡、簡單的蔬菜就不容易調(diào)味，主要的精力要放在把青菜本身的清香味調(diào)動出來。優(yōu)就是這樣被治愈的。

如果看南美的電影，特別容易遇到此類菜式，比如放入眼淚的蛋糕會讓人哇哇大哭、放入姑娘血液的菜會讓情人愛上自己等等，那些充滿魔力的菜也都是在廚房里由女人們世代相傳的。媽媽本來就是一個神奇的角色，不論什么樣的人，不論吃過多少美食，最后想吃的那一口一定和媽媽菜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