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雙慧眼

阿杜

我卻突然明白，我喜歡的，只是跟球衣有關的那些簡單而溫暖的幸福，僅此而已。

A

我和班上的同學關系不好，有時沒講上兩句話就能吵起來。爭的也不是什么原則性問題，只是各自的觀點不同產生分歧。

可能是性格使然吧，什么事情我都不愿意打馬虎眼，總要爭個輸贏，辯個黑白出來。喜歡與人爭辯的結果讓我總被別人排斥，雖然我的成績不錯，但除了李娟，我在班上沒有其他朋友。成績比我好的，眼睛長在頭頂上，一副盛氣凌人的拽樣；成績差的，吊兒郎當不學無術，我也不愿意接近。

我是個喜歡熱鬧的人，被人排斥總不是滋味。有時看著李娟和別人熱情地說笑時，心里就會感嘆，為什么李娟的人緣那么好？李娟是個大咧咧的女孩，性格開朗，愛說話的她平日里也會與人爭論，但為什么別人就可以接受她呢？李娟的成績一般，只有作文寫得不錯，別的也不見她有什么特別顯眼的優點。

我暗暗觀察過李娟與人相處的方式，我覺得很正常，她并沒有刻意的恭維過誰，也沒有巴結的嫌疑。想來想去，我只能說，李娟有種與生俱來的親和力。

B

原來我還想著要改變一下自己，不要事事與人針鋒相對，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我跟別人爭什么呢？但有一句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要改變自己并非易事，明擺著就是錯的事情，我怎么也說不出贊同的觀點。

隱忍幾天，我就故態復萌，隨便了，沒朋友就沒朋友，我不能沒有自己，至少還有個李娟，她理解我。我平時喜歡讀書看報，什么事情都愛關注，聽到別人瞎爭論，特別是牛頭不對馬嘴時，我就會忍不住上前主持公道。

有一次，兩個女生在爭論章子怡有沒有在趙薇的電視劇里伴過舞的事，我明明看過娛樂報，說孫儷客串過趙薇的《情深深雨濛濛》里面的小舞女，她當時還沒出名，怎么就變成章子怡了？看她們爭得口沫橫飛、臉紅耳赤的，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話：“不懂就別瞎爭議了，明明是孫儷身上的事，怎么就扯到章子怡身上了？”

我沒想到兩個女生同時朝我翻白眼，一個說：“我們就是愛瞎爭關你什么事？”另一個說：“我們去玩，少搭理她，不就是想套近乎。”說著，兩個女生頭一揚，昂首挺胸走出教室，經過我身邊時，還異口同聲地“哼”，以示不屑。

我氣暈了，都是些什么人呀？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我還不是為了平息她們的爭論，而且給了她們正確的答案，她們居然倒轉槍口，一致把矛頭指向我。

類似這樣的事，還有好幾次，我只是好心好意想平息“戰火”，沒想到，卻是引火燒身，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

最讓我深感委屈的一次是有個成績很好的女生，她在出黑板報時，把“相濡以沫”寫成了“相濡以沐”，我即時給她指正出來。她看了看，撇撇嘴，不屑地瞪了我一眼，說：“就你能？你知道什么呀？瞎嚷嚷。”她的不屑激起了我的好勝心，于是我說：“沫，是指唾液。沐是什么？一起洗澡呀？”我的話，引起了一陣笑聲，幾個圍觀的同學跟著說：“你想和誰一起洗澡呀？”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那個女生頓覺顏面掃地，她在我的直視下，突然就“嚶嚶”哭泣起來，然后一把扔了手上的粉筆，哭著跑回座位。老師為這事批評了我，身邊的同學更是認為我好出風頭。

這樣的事情經歷幾次后，我對班上的同學、老師，都抱有成見。我看不慣她們，她們也看不慣我。我很奇怪，為什么李娟一直待我如從前，她不怕因為和我在一起，也被大家排斥嗎？那些人的心胸那么狹窄。

C

李娟整天嘻嘻哈哈的，跟誰都能興高采烈地聊上兩句。

我偷偷問李娟：“你跟她們也有那么多話呀？還一臉興奮樣？”李娟好奇地看著我，瞪了一下眼，說：“不都是同學，干嘛搞得階級敵人似的。”“你知道，她們有時有多無知，明明就是錯的，還爭得口沫橫飛，搞得自己有多能似的。”李娟嫣然一笑：“小燕，你就是太愛較真了。”“較真不好嗎？總不能為了所謂的面子顛倒黑白？”我說。突然想起她也愛爭論的，又接著說：“你不也常和她們爭論嗎？為什么大家對你沒意見，卻把我排斥了？不過，我也不希罕她們。”

李娟靜默了片刻，她看著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開口。

李娟沒說話，我卻是說開了，我一一點評班上的同學，沒一個好東西。見我說個不停，李娟插了一句：“燕子，在你眼中，她們身上就沒有一點值得欣賞的地方？”“沒有，全都是要不得的東西。不過，你除外，要不，我們也不可能是最好的朋友。”

李娟臉上綻開燦爛的笑顏，她握著我的手說：“我知道，燕子對我最好了，我也很喜歡你這個朋友。”

上課鈴響時，我們才分開，但我感覺到，李娟似乎還有很多話想對我說。

最后一堂課結束時，李娟果然叫住了我。我們不同路，平時鮮有一起回家，但那天，她陪我走了很遠。剛開始，她一直在猶豫，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她有話想說，于是開口：“干嗎？有什么話不能對我說呢？”

李娟想了想，表情真誠地說：“燕子，有些話我一直想對你說，但不知如何開口？”“說吧，我們是好朋友，有什么不能說的？怕我生氣呀？”我逗樂她，看她那個慎重樣。

李娟挽著我的手，輕聲說：“燕子，你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這樣挺好的，但有時，別太尖端。看見你被大家排斥，我挺難受的。”

我看了一眼身邊的李娟，疑惑地問：“你是怕你和我在一起，也被大家排斥嗎？”我的語氣無意中冷了下來。

“說好不生氣的，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想大家誤會你。”

“你不誤會就行了，她們，我不在乎。”我說，心里卻莫名地有些失落，我怎么會不在乎呢？青春正好的年紀，我怎會不希望自己有很多的好朋友呢？可是，她們不接受我，我也看不上她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你不能只去在意別人的缺點，或許這樣，你會愿意和她們成為朋友……”李娟說了很多，一一列舉她們身上的優點。

“她們有那么好嗎？我怎么從來沒發覺？”我說，腦海中卻也在回想班上的同學，她們真的像我認為的那樣不堪嗎？她們身上就沒有值得欣賞的地方嗎？捫心自問，我知道是我固執地不肯去承認而已。

D

心細的李娟知道要說服我并非三言兩語的事，她點到為止，不多說，怕與我也起爭執。如果我們之間也起矛盾，那我真的就成“孤家寡人”了。

李娟用了一種我沒想到的方式來說服我，我們天天在一起，她居然寫了封信寄給我，收到信時，我很開心，畢竟“地址內詳”的信總讓人聯想翩翩。

打開信，我才知道是李娟寫的。信很長，可見她花了不少時間，我亦明白她對我的好。李娟在信里依舊很委婉地分析了我與身邊同學的關系。她寫道：燕子，看見你在班上與同學水火不相容的樣子，我挺難受，作為好朋友，我覺得我也有責任，我早該提醒你的，但我一直不知道如何開口，我怕我們的關系也因此弄僵……你知道，我也喜歡與人爭論，但我都是就事論事，沒有夾帶一個傷害人的字眼。有些話，你說出來也是無心，但聽的人卻注意了，畢竟都是十幾歲的人了，誰也不愿意被人貶低。很多時候，你的出發點是為別人好，但方式是否可以換一種更能讓人接受的？語言上的委婉，并不等同于‘虛偽……真誠的認可，善意的贊賞決不是口是心非的恭維……如果你肯去發現，她們真的也是一群可愛的人，大家都有自己的驕傲和優點，彼此欣賞，有什么不好呢？

看著信紙上娟秀的字，我仿佛看見李娟在臺燈下冥思苦想的模樣。她知道我心氣高，為了能夠說服我并且改變我的觀點，她在遣詞上一定是斟酌了又斟酌。只是李娟真的想錯了，她的良苦用心，我能不懂嗎？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有這樣為自己著想的好朋友，我能怪罪她嗎？

我懂李娟對我的好，也明白她希望我能夠成為一個受大家喜歡的人，畢竟被人排斥不是件開心的事。我會嘗試著改變的，向李娟借一雙慧眼，去發現身邊同學身上的優點，用真誠為自己贏得大家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