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和省略

張曦

漢英兩種語言在表達方式上存在很大差異。漢語的重復現象多：為了表達得清晰、明確、生動，漢語經常采用原詞復現的形式，以避免因過多使用代詞而導致理解困難。英語的省略現象多：英語的用詞造句講究多樣性，為了表達得簡練、緊湊、清晰，避免原詞復現，英語常常采用替代或省略的方法。鑒于這兩種語言的表達差異，譯者在漢譯英時需要采用合乎英語語法規定的替換和省略等方式，對漢語的重復信息酌情進行處理，以使譯文自然、流暢。

《魯迅雜文選》選取了魯迅先生50篇極具代表性的雜文，其中有他對中國文化的深刻批判，也有對社會時弊的針砭，還包括他的政治觀、哲學觀等。著名翻譯家楊憲益、戴乃迭夫婦的英譯本精到、流暢，廣受贊譽。本文即以《魯迅雜文選》原文以及楊憲益、戴乃迭夫婦的英譯本為例，來探討如何利用替代和省略的方法將漢語重復信息譯為英語。

替代

在將漢語的重復信息譯為英語時，譯者經常采用替代的形式來代替句中或上文已出現過的字、詞、句等內容。具體來說，譯者可以利用as和so引導的倒裝句以及名詞（組）、動詞（組）、代詞等來代替漢語中的重復信息。下面我們通過例句來分析這幾種替代情況。

利用as和so引導的倒裝句替代

例1：世風日下這件事，不但鼓吹壞事，可以“日下”；即使未曾鼓吹，只是旁觀，只是賞玩，只是嘆息，也可以叫他“日下”。

譯文：As far as morality goes， inciters to evil are not the only degenerates. So are those who simply condone it， delight in it or deplore it.

評析：原文中的“日下”重復出現兩次，皆為動詞。譯者在翻譯這句話時，將動詞短語“鼓吹壞事”轉譯為名詞inciters，指實施這一動作的人，繼而將原文中的第一個“日下”也轉譯為名詞degenerates （墮落的人，腐化的人）。原文中第二個分句的形式與第一個分句類似，譯者采用so引導的倒裝句來翻譯第二個分句，so既用來指代上文中出現的degenerates，避免出現原詞復現，又起到了強調的作用。

例2：不過這幾句話已經可以說是常識；就是說內容和形式不能機械地分開，也已經是常識；還有，知道作品和大眾不能機械地分開，也當然是常識。

譯文：Of course this remark， i.e.， form and content cannot be mechanically separately， is no more than common sense， as is also the remark that writing cannot be mechanically separated from the people.

評析：“……是常識”的表達在原文中出現了三次。譯者在處理這些重復信息時，將原文中的前兩個“……是常識”合并在一起，將“這幾句話”作為總的主語，將“內容和形式不能機械地分開”處理成了同位語的形式。對于第三個“……是常識”的表達，譯者采用了替代的方法，用as引導的倒裝結構表達與上文重復的信息，as用來指代no more than common sense。

利用名詞（組）替代

例：我也曾有如現在的青年一樣，向已死和未死的導師們問過應走的路。他們都說：不可向東，或西，或南，或北。但不說應該向東，或西，或南，或北。我終于發現他們心底里的蘊蓄了：不過是一個“不走”而已。

譯文：I， too， like the young people of today， once asked the way from dead and not yet dead teachers. And all of them said： “Dont go east， west， north or south.” Not one of them told me what direction I should take. So at last I discovered what was in their minds. It was simply， “Dont go anywhere at all.”

評析：原文中的“向東，或西，或南，或北”重復兩次，譯文對第一次進行對等翻譯，對第二次則采用替代的方式，用名詞詞組what direction來指代“向東，或西，或南，或北”，避免了表意重復。

省略

省略是指語言結構中的某個成分（詞、短語、分句）被省去，但其省略的部分仍可在上下文中找回。省略的目的是為了避免重復，使語言表達簡練、緊湊。在漢譯英時，如果省略漢語中重復出現的信息不會影響原文意思的表達，便可以采用省略的方式使譯文更簡練。下面我們通過例句來看幾種省略方式。

省略重復詞語

例1：中國現在的人心中，不平和憤恨的分子太多了。不平還是改造的引線，但必須先改造了自己，再改造社會，改造世界。

譯文：In china today there are only too many indignant and angry people. Of course， indignation may lead to reforms； but you have to reform yourself before reforming society and the world.

評析：原文中的“改造社會”和“改造世界”是完全平行的信息，因此譯者只保留了其中一個“改造”，將這兩個并列短語合譯為reforming society and the world，避免了原詞復現。

例2：只要流傳的便是好文學，只要消滅的便是壞文學；搶得天下的便是王，搶不到天下的便是賊。

譯文：What has lasted is good literature， what has perished is bad literature. If you seize a country you are king， if you fail you are a bandit.

評析：原文中“搶得天下”譯為seize the country，“搶不到天下”則省略重復的信息，直接用fail譯出否定的意思，譯文既清晰又簡潔，如此的處理不可謂不妙。

例3：我們的新人物，講戀愛，講小家庭，講自立，講享樂了，但很少有人為兒女提出家庭教育的問題，學校教育的問題，社會改革的問題。

譯文：Our moderns talk of love， of small families， of independence and of pleasure； but very few raise the question of childrens education at home or at school， and of social reform.

評析：原文“講戀愛，講小家庭，講自立，講享樂”中的動詞“講”不斷重復，譯文中只保留了一個“講”字，對其他重復信息予以省略，只保留了連接詞of。經過省略后的譯文讀來簡潔而緊湊。

省略重復意義

例：但就常理說，則賭博大概是小則敗家，大則亡國；救國呢，卻總不免有一點犧牲，至少，和發財之路總是相差很遠的。

譯文：But judging by common sense， gambling may ruin your family or the country， while to save the country you have to make a little sacrifice—do something quite different at least from making money.

評析：原文中的“敗”與“亡”字表達的意義非常相似，譯者在處理這兩個動詞時，只保留了其中一個動詞，將“敗家”和“亡國”合譯為ruin your family or the country。

省略助動詞或be動詞

例1：近來很通行說青年；開口青年，閉口也是青年。但青年又何能一概而論？有醒著的，有睡著的，有昏著的，有躺著的，有玩著的，此外很多。

譯文：Youth has been a fashionable topic recently： there is talk of nothing else. But surely not all young folk are the same？ Some are awake， some asleep， some in a coma， some lying down， and some amusing themselves—to mention only a few.

評析：原文中有多個并列小句：有醒著的，有睡著的，有昏著的，有躺著的，有玩著的。譯文中只保留了第一個小句的be動詞，將其他小句中的be動詞全部省略，從而將原文諸多平行短句譯為一句話，譯文極為地道、簡練。

例2：總之，我們要拿來。我們要或使用，或存放，或毀滅。那么，主人是新主人，宅子也就會成為新宅子。

譯文：In brief， we must take things over. We must use them， put them by， or destroy them. Only so can the master be a new master and the house a new house.

評析：原文中的“主人是新主人，宅子也就會成為新宅子”由兩個平行的短句構成，譯者在翻譯這兩個短句時，對第一個進行對等翻譯，第二個則省略了can be，避免了表達和意義上的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