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名波
(接上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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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蒂系口鼻中被人強行注入強力膠水無法呼吸而機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時間不長,約一小時到二小時前。房門沒有破壞的跡象,即兇手是和平進入的。
老馬說,死者口鼻上的傷應該是自己抓傷的,因為她無法呼吸的情況下就極力想抓破自己的口鼻。人在這種情況下整體過程不會超二分鐘,就會昏迷,心跳停止,會對腦部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五分鐘后就會徹底死亡。另外羅蒂手腳上都有用膠布捆綁過的痕跡。
邢慧說我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看到她手腳并沒有捆綁,這是不是說在她死亡的過程中,那個兇手一直在旁邊看著,然后等她死了后再剪去膠布將她擺成那個奇怪的“卍”型樣子?
老馬說恐怕是的,我們在其樓下的垃圾筒內找到了膠布,這膠布經過比對與火車站寄尸案的膠布一樣。
大剛匯報說:“我對外圍進行了調查,鄰居們沒有聽到什么異常,保安證實,羅蒂是在晚上7時05分開著自己的紅色奧迪轎車回來的。我查了監控,約20分鐘后,也就是7時26分一輛奔馳轎車也開進了進來,車牌號是杜富國集團名下的。但在8點20分左右,這輛奔馳離開。車上的司機不是杜富國本人,但很可能杜富國在車后座上。”
“另外,這個小區雖然有保安,但是圍墻卻是用灌木層分開的,人們圖方便踩出了一條便道,雖然不能過車,但是人的通過是很方便的。通過查證羅蒂的電話記錄,昨晚最后一個電話是晚上8點28分打出的,是打給其姐姐羅伽的。”
眾人看著秦明月,他面無表情地說是,當時我在場。
大剛繼續說:“在這個電話的之前三分鐘,羅蒂還打給記者邊峰,通話時長1分35秒。我打出了羅蒂近半月的通話清單,發現他與邊峰幾乎每天都通一次電話,最多時一天通話七次。”
秦明月哦了一聲。
大剛又說,在跟邊峰通話前,羅蒂與杜富國共通話三次,最長的一次是在7時13分,也就是那輛奔馳車來之前,通話時長7分14秒。在杜富國離開后,不,是在奔馳離開后,羅蒂又打了兩個電話,但都不長,一個36秒,一個只有3秒。根據通話的記錄,可以肯定,奔馳車離開之后的約15分鐘內,羅蒂還是活著的。這是不是意味著杜富國并沒有殺人嫌疑?
秦明月敲著桌子說:“你也說了,杜富國可以返回來,從便道中進去。再說了,杜富國要殺人,用得著自己動手嗎?這個杜富國在哪?我要馬上見他。”
盧局長的眼袋更大了,滿眼血絲地說:“他除了是富城集團的董事長,還是本市人大代表,沒有證據我們不能簽發逮捕令。”
秦明月說:“現場有他的指紋,而且有監控證實他是最后一個見到羅蒂的人,這難道不是證據?再說了,警察正當的調查走訪,他一個人大代表難道不應該支持和配合嗎?”
盧局無奈讓步,看著大剛說:“散會后,你跟秦隊長一起去,注意不要太沖動。大家還有什么要說的。”
正說著,會議室門開,原來是劉志武拄著拐杖進來了。劉志武搶著說:“大家都別看我,也別勸我,我實在是在醫院呆不下去了。剛才看了新聞更是忍不住了,我一定要來參戰,盧局與秦隊,你們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盧局與秦明月相對一眼,盧局說:“好的,還真是人手不夠,你本來不回來我都要喊你回來的,不過,有一條,你的腿傷如果出現了反復,可別讓你媽來找我麻煩。”
眾人都呵呵笑起來,緊張的氣氛有些松動。盧局說:“會就開到這,你的工作由秦隊安排。”
盧局一走,秦明月就對大剛說:“你把案頭的工作跟志武交接一下,他腿傷沒好,暫時不出外勤。”大剛嘿嘿地壞笑說:“志武你臭小子可是自己往火坑中跳,別怨我啊。跟我去辦公室,有一大堆資料等著你。”志武轉頭看到沉默的邢慧說:“喂,美女,有沒有一點想我啊。”
邢慧哼一聲說:“死一邊去,本姑娘沒時間理你。”
志武吐吐舌頭說:“狠,夠狠。”跟著大剛去了。等眾人散去,秦明月對邢慧說:“你查出那個李真的情況沒?”
邢慧說:“時間太緊,情況不多,李真本名李勝利,大約15年前因為詐騙入獄,服刑三年出來后去了青龍觀,不知怎么回事當上了觀主,還成了大師,收了不少徒弟,這幾年香火簡直比隱禪寺還要旺。”
秦明月說:“嗯,你馬上去青龍觀,便裝去,再深入查查,有情況隨報。”
第七章:邪見
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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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與漢水交匯處,有一數百畝灘涂,系上游泥沙經年累月堆積而成,漸成江城勝景。但每到水患之年,必泛濫成災。有人在此修廟,曰:龍王廟。原是寄希望于龍王鎮水,不復災荒。但一到災年仍是洪災泛濫,到公元1998年一場曠世大洪水之后,政府才痛下決心投下巨資加以修葺,岸邊壘以巨石,并以鋼筋混凝土加固,如此水患之禍方一去不返,并立碑以記之,言道龍王不佑民,自有政府佑之,即真正的龍王是人民也、人民政府是也。百畝灘涂轉而成為江城風水寶地,多家地產公司蜂擁而入,一夜之間高樓林立,因此地推窗可望兩江,故房價驚人的貴。
富城集團總部就在此處,高達60層的大樓雄立江邊,鶴立雞群,杜富國的豪華辦公樓便在此樓的58層,巨大的落地窗外,陽光燦爛,兩江靜流,浩瀚江城延伸到天邊。秦明月與大剛一下電梯即被兩名高大的保安攔住。大剛掏出警官證,保安毫無所動地要求登記,并打電話要求核實警官號,秦明月強壓怒火。
核實完證件,保安竟然要求檢查,言稱不許帶武器。秦明月與大剛眼神一對,心領神會,等保安要搜身時,兩人同時動手,使出擒拿手將兩名保安都反手拿住,痛得他高呼起來。厚厚的玻璃門外,幾名保安聽到聲音沖了進來,身手利落,一看就知道是行家出身。秦明月一腳將保安踢開,從腰間拔出槍來啪地一聲拍在吧臺上厲聲說:“老子是警察辦案,這槍是人民給我的槍,你們夠膽就來搶走試試?”
一眾保安都有些發愣,果然沒一個敢動。秦明月繼續喝道:“帶我去見杜富國。”
一個年紀稍長者,應該是隊長,他說:“秦警官,別發火,杜總正在等你呢,這就請。”
大剛也放開那個保安,這個保安是練家子出身,一向自負沒想到今天一不留神就被大剛反手拿住動彈不得,心中不忿自然寫在臉上。大剛冷笑說:“不服?改天給你機會咱們好好練一下。”
穿過鋪著厚厚毛毯的過道,又是一道玻璃門。那隊長持對話機說:“秦警官到了。”門里又兩名穿著制服的漂亮女服務員用門禁卡刷一下,玻璃門這才無聲地滑開。女服務員禮貌地說:“兩位警官請。”秦明月見這兩個服務員身材均稱,腰板筆直,伸出的手剛勁有力,一看也是經過長年專業格斗出身的架式。
通過一叢綠色的植物后,到達一扇巨大的門面,在門上輕叩了三下,門打開,又一名美女服務員笑容滿面地迎了出來。至此,秦明月這才看到胖乎乎的杜富國,他從巨大的老板桌后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老遠伸出手,如同見到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般:“啊,我接到市局曾局長的通知,得知秦警官要來,特意在此恭候,歡迎啊!”
秦明月與之與握手,感到這家伙的手胖乎乎、軟綿綿的如同女人的手,明白這是一個極難對付的角色。
秦明月:“打擾了杜總,不好意思啊。”
杜富國說:“哪里、哪里,與公安部門合作是我們的應盡之責,還社會正義,也是我的責任嘛,兩位是喝茶還是咖啡?茶我這兒有上好的正品大紅袍,咖啡有正宗的貓屎咖啡。”
秦明月說:“不必客氣,來一杯白開水吧。”
杜富國胖胖的身軀堆在老板椅子,一臉親切地笑意,如同一尊世事洞明的佛。這尊佛又換上了一個悲憫的臉孔嘆息說:“唉,今早看新聞才知道我又有一個好友被殺了,唉,還聽說是秦隊長的小姨妹是吧?羅蒂小姐聰明能干、是我市之杰出女士,可是天妒紅顏,真是造化弄人啊。”
秦明月明白這家伙真是一個難纏的角色,一開始就把自己置于事不關已的地位。秦明月決定開門見山:“杜總,我們查到,你與羅蒂關系不一般,在她死前曾經有三個電話打給你,更有證據表明你于案發的時間曾經去過案發現場,也就是羅蒂的家中,并且現場有你的指紋,你現在就是我們的頭號嫌疑人。”
杜富國無比驚訝地說:“這如何說起?我怎么會成了嫌疑人呢?”
秦明月一切看在眼內,繼續說:“本來呢,我們可以請你到局里去談談,但是考慮到你是我市的名人,曾局長也說了,要禮貌對待你,但是請你如實交待你所知道的情況。”
杜富國緩緩說:“情況是這樣的,我跟羅蒂的私交一直很好。”
秦明月打斷他:“什么叫私交很好?你與羅蒂到底是什么關系,是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杜富國咳一聲,看看房間內的兩名服務員,她們很懂事地出去了,并帶上門。杜富國說:“不滿你說,我跟羅蒂呢確實是戀愛過,應該說是戀愛關系吧。”
秦明月冷笑說:“你不是有家室嗎?兒子女兒都有了么?”
杜富國說:“是啊,問題就出在這,我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不然我的事業也不可能做這么大——羅蒂最近逼我離婚,然后跟她結婚,你知道的,這讓我很為難。”
大剛突然猛一拍桌子說:“所以你就殺了她?”
杜富國給嚇一跳,隨即冷淡地說:“你別嚇我,你們有證據盡管抓我好了。”
大剛說:“怎么不能抓你,有目擊證人,還有監控錄像表明你在案發時出現在現場,同時現場有你的指紋,這憑這兩條你就跑不了。”
杜富國真給嚇到了,其實警方的調查顯示,他在離開后(起碼是他的奔馳車離開)后,羅蒂還打了幾個電話。但杜富國不知道這些細節,看到大剛怒氣沖沖的樣子不禁心頭害怕。更重要的是,羅蒂和自己的一些錄音錄像資料還沒有找到,如果也落在警方手里就麻煩大了。
杜富國求助似的看著秦明月說:“秦隊長,這肯定是巧合,要不就是我被陷害的。請你想想,我這么大的產業,我犯得上冒這么大的風險去殺人么?”
秦明月冷冷地說:“那么你就老老實實地說實話,你與羅蒂之間到底有什么問題。”
杜富國整整自己的領帶說:“秦隊長,實不相瞞,我與羅蒂之間最近是有些不和,除了剛才說的她逼我離婚外,如果我離婚,我的財產會被分掉一半。我的老婆是有名的母老虎,她哥哥是省領導,我得罪不起啊。還有,不是當著你的面說羅蒂的壞話,這女人是漂亮,可是她也不能貪得無厭,她跟了我一年多,我給了她兩套房子,還花了不下兩百萬元用于買車、買衣服和金銀首飾。我不是心痛這些錢,可是她在跟我期間還跟別的男人在交往,我說了她幾次,她比我還狠。昨天下午,她又跟我提出要一套菩提苑的房子,還要精裝修。我跟她說這房子已經賣完了,她一個女孩子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可是她不干,下午吃飯時又跟我鬧,我當時是打了她。她就自己開車回去了,然后打電話給我,在電話中哭哭啼啼,我怕她有什么事,所以我就在7點多去看她,最后答應等二期開盤時給她一套,但沒想到我走后她就出事了。秦隊長,這事真不是我做的啊。我也聽說了,羅蒂案現場也出現了什么十惡令,我怎么可能做出要連殺十個人的事來?曾局長還打電話對我說,我可能會是下一個目標,秦隊長,你看看,我這不是加強了保安力量了嗎?”
秦明月與大剛對視一眼,都覺得杜富國的話有些不盡不實,但是一時也無法找到他的破綻,他又抬出了市局的曾局長,就更不好再逼他什么了。
秦明月只得起告辭,又將自己的名片放在他面前說:“杜總,你肯定還會想起什么的,希望你要記得聯系我。還有,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外出,我們要隨時找你配合調查的。”
杜富國胖臉一抽,堆滿了笑說:“一定的,一定的。”他看著秦明月與大剛走出門后,那種逼得他喘不過氣來的壓力才慢慢消退,他無力地倒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心想:媽的,這個秦明月是什么人,殺氣這么重?還有羅蒂那個死婊子,她那張光盤會藏在哪兒呢?媽的,這婊子心機太深了,死了都不讓人省心。不過,她可真漂亮,聲音那個甜,在床上那股子騷勁真是沒得比,唉,死了也怪可惜的。
媽的,誰能知道這個外表花一樣的女人會這么多鬼心眼?居然偷錄自己的生意上的事,竟敢跟我要一千萬,臭婊子還是死了好。可是要是這些錄音錄像給捅了出去,那不是要全城大亂啊?是不是要提前準備跑到國外去呢?靠,我怎么會這么膽小了?這些年來,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會在這小陰溝中翻船嗎?警方看來也沒掌握到什么證據,不然,那個曾局長為什么會親自打電話給我?派來的也只是管刑事的小警察?不過,警察也都是狡猾的,或許他們是穩住我也說不定。這事要跟舅哥說嗎?杜富國一想到妻兄那道貌岸然的臉就失去了信心,舅兄肯定對自己是一頓好罵,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那盤光盤才是。不行,今晚就得派人到那死婊子家去搜。但警察會不會做好了籠子讓我鉆?
杜富國仔細回憶昨天跟羅蒂的對話,羅蒂說那盤光盤藏在一個相當可靠的去處,還威脅說,如果她有什么不測,自然會有人找我。操,會不會是就是這個警察秦明月?他剛才走之前對我說的兩句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他正飛速地想著這些,他的手機突然響了,這是他的私人手機,經過防竊聽處理,不需要經過秘書接轉,知道這個號碼的不超過十人,但是他看到一個陌生的號碼,他疑惑地接通,一個陌生的聲音說:“杜胖子,聽聽這個?”
杜富國拿著手機的手一抖,臉色如同染血的饅頭,結結巴巴地說:“你想干什么?你怎么會有這個錄音?”
對方說:“你想要嗎?很簡單,你可以拿你保險柜中的一樣東西來換。”
杜富國汗如雨下,胖臉上再了沒有了笑意:“哼,我的保險柜中有美元、金條和人民幣,只怕你沒福享受。”
對方嘿嘿地冷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不愿意換也就算了,你就等著看明天的新聞吧,哦,對了,還不知道你有沒有機會看新聞呢?”
杜富國呻吟一聲說:“等一下,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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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慧一大早就驅車向西郊趕,出城約10公里就是著名的青龍山風景區,路牌上寫著:青龍觀歡迎你!明星道長李真的巨幅照片立在路邊,看起來仙風道骨。
據江城志載, 明永樂年間,道教祖師張天師在此山修道煉丹,因為丹成之時天空出現非紅非紫的祥云,一條青龍破空而出,因此青龍山因而得名。此后為歷代道教勝地,與隱禪寺并稱“東佛西道”, 雖說青龍觀歷史悠久,但是一直并不怎么有名聲,青龍觀最初也只有幾間破屋,后開發旅游,重修了一下,等到李真入主后,活動能力超強,大肆擴張,青龍觀如今已經是僅次于隱禪寺的宗教勝地。而其遠離市區,但又相距不遠的地利環境使得其人氣漸旺。特別是李真在以所謂醫技、養生聞名于世之后。全國各地來求師學藝的更是絡繹不絕。
邢慧在觀前廣場停好車,雖說現在不是旅游旺季,但是廣場上的車位已經停了有三分之一,三三兩兩的游客正在拍照留念。她購票進入觀門,眾人紛紛向她行注目禮,這是因為她漂亮的原因。門口的小道士也毫無顧慮的看著她,邢慧特意用普通話向他打聽說:“我是外地來的,是你們李真道長的粉絲,我特別想見見他,聽他講道,不知道哪里可以?”
小道士很了解地一笑,上下打量她,目光有些無禮。邢慧忍住氣,想恐怕這真有名堂。小道士遞給她一份彩色傳單說:“這上面有一些我們李真道長開壇講道的時間,這位女施主如果想見我們李道長,最好的辦法就是報名參加我們的養生培訓班。”
邢慧仔細看傳單,原來是一份養生班的報名簡介,其上注明參加三日班、五日班及一個月、三個月班次不同的收費標準及課程安排等,其中最便宜的三日養生班為2800元。最貴的總裁培訓班則高達68000元。
邢慧說是不是只有報名參加這些班才能見到李道長。小道士說那也不一定,一切得看緣分。但如果你報名了,我可以保證李道長會親自來跟你上課的,而且看你有慧根說不定還會收你為入室弟子。
邢慧說:“什么叫入室弟子?”
小道士的目光就有些淫邪的味道了,說:“這就要看你有沒有慧根了,做了入室弟子,就與李真道長是真正的師徒關系,不僅不收錢,還能學到真正的東西。”
邢慧問,好,我就先報名,在哪報名交費呢?
小道士眉開眼笑地說:“就在后面的財神殿,有師兄專門負責這個的。”
邢慧到了財神殿,沒想到要報名參加培訓的人還真多,竟然需要排隊。邢慧留觀察,發現前面的七個人中有五人報五日班,其中一對是夫妻,另有兩人報了一月班。
邢慧報了名后,隨一名小道士到后院的所謂培訓中心,門上有對聯:
山如碧玉水如黛,云在青天月在松。
橫批:道法自然!
邢慧穿上道士發的道袍,頭發挽起,對鏡一照,十足的漂亮女道姑啊。她聽得身邊幾個熱情高漲的學員在不停地說李道長多么神奇。她假裝很隨意地到處逛逛,趁人不注意突然從側門溜出,她沿路走走停停,實在是不知道李真的房間在哪。走到三道殿時,她看到幾個道士急匆匆地跑進跑出,心中起疑,繞到三道殿后窗,果然聽到其中有幾個人在說話。只聽一個女聲在說:“還是沒有消息?沒有消息你打什么電話?再找找看。”
接著是電話擱下的聲音,一個男聲說:“陳師姐,還是找不到主持嗎?劉副省長今天要來的,他要聽主持講道的。”
那女聲怒氣沖沖地說:“知道了,別煩我!鬼曉得這老東西到底跑哪里風流快活去了?”
眾人都沉默,邢慧感到更是好奇,他們是在說李真道長嗎?難道他失蹤了?而且這個什么陳師姐竟然直接稱之為“老東西”而且“風流快活?”
另一個男聲說:“今天又收了不少學員,都說要見主持道長,特別是有一個女的,長得很漂亮,口口聲聲要見主持,還說自己沒錢報中長班,但看她一身名牌,怎么會沒錢,我懷疑她是記者來著。”邢慧一聽就知道是剛才在財神殿報名的道士,他是在說自己了,想不到這家伙的觀察能力很強。
這個陳師姐嗯一聲說:“這倒不妨,一切工作都按計劃開展就是。就對他們說主持有要事脫不開身。”
另一個男聲說:“陳師姐,要不我們派人去找找,或許他的電話沒人接,是因為沒有聽到。”
看來這個陳師姐在觀內地位較高,其它人都聽她的示下。 陳師姐說:“嗯,我等下去清風別墅看看,說不定他睡著了。”
先前那個道士說:“我打了電話過去的,沒人啊。”
這個陳師姐哼一聲說:“還是去看看吧。”
邢慧嘿了一聲,被屋內眾道士發現,砰地窗戶打開,一眾人伸出頭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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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慧笑說:“不好意思,打擾各位清修,不過看來貴觀出了問題哦。”
一個壯實的道士看她一身學員道袍打扮,卻不認識她,喝道:“你是什么人,跑這兒來做什么?”
邢慧說:“我是來學藝的啊,卻不想李真道長失蹤了哦。”
那道士砰地跳出窗來,喝道:“什么失蹤,胡說八道,青龍觀是你隨便走動的地方么?”說著就來抓她。邢慧一側身,左掌切他臉門,右手同時擰著那道士的大拇指,用力一擰,那道士啊一聲,邢慧順勢反過他的手臂,同時用膝蓋頂著他的后腰,那道士動彈不得。邢慧冷笑說:“怎么,青龍觀難道想隨便欺負一個女學員嗎?”
一眾人被邢慧干凈利落的身手給鎮住了,負責招生的道士對陳師姐說:“剛才說要見主持道長就是她。”
那陳師姐也探出頭來,邢慧見她也是身穿深色道袍,鵝蛋形臉,眉清目秀,約30歲左右,也是一標準的美人。陳師姐吃了一驚,她也是練過幾手的,識得邢慧的擒拿手簡潔實用,是用于實戰的特種部隊或者是警察出身,沖口而出:“你是警察?”原來這陳師姐是李真的最得力手下,早年隨一家草臺班子的藝術團走南闖北,是見過世面的風塵女子,偶然的機會認識了李真,兩人一拍即合,走到一起。青龍觀之所以有今天之風光實在與這女子的幕后策劃宣傳關系重大,因此她成為青龍觀的副主持。
邢慧哈哈一笑說:“不錯,有點眼光。”說著放開了那個道士,那道士手臂麻木,向邢慧怒目而視卻又不敢發作。
邢慧說:“我要見李真,事在緊急,你帶我去找他。”
陳師姐為難地說:“你也聽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
邢慧說:“就從你剛才提到的清風別墅開始吧。”說著她脫去道袍,露出一身警察夏季制服來。她的腰間顯然是配槍,她右手扶槍,目光如炬地逼視著陳師姐。
陳師姐頓一頓說:“好吧。”邢慧說我的車在門外廣場上,隨我走吧。又停一下說:“你還要安排人到馬上去李真可能在的地方去找。”陳師姐見她說得鄭重,馬上吩咐一眾道士分頭再去找。
路上,她打電話給秦明月,告知李真道長暫時失蹤,現正與青龍觀的人去他的別墅找他去。秦明月正與大剛從杜富國處出來,接到電話后說:“我們隨后就到,你自己小心點。”
大剛說:“為什么要找李真,一個盡會忽悠的江湖術士而已?”
秦明月嘆息說:“如果我沒猜錯,這個術士可能已經死了。大剛大吃一驚說:“何以見得?”秦明月說你還記羅蒂的死亡現場么,她死在練功墊上,電視機中正放著李真的什么五行瑜伽養生功來著。大剛說是啊,很多愛美的女性、要長壽的官員都煉這個啊,什么狗屁五行,騙人的。反正身體只要運動肯定是會有好處的。
秦明月說:“可你想過沒,羅蒂死前正哭哭啼啼地跟她姐姐羅伽打電話,而且聽杜富國剛才說,她與杜富國也吵了一架,她怎么可能還有心情練功?而且,你也看到了,她的練功服是死后才換上的。兇手為什么這么做?”
大剛一拍腦門說:“是啊,兇手是在提醒我們,他的下一個目標是李真?不過,兇手為什么把那十惡令放在杜富國的那本書中?”
秦明月嘆息說:“所以我們兩人不就趕過來了嗎?我也只是依照兇手留下的線索猜測,我想起前幾天在隱禪寺的開光儀式上見過李真的,所以就派邢慧私下去調查,讓她一大早就去了青龍觀,可是剛才她報李真已經失蹤了,青龍觀的人也在找他。”
秦明月加快速度向清風別墅方向開,但由于他的路途要遠得多,故人還沒有到,就接到了邢慧的電話:“頭,我們還是晚了一步,李真死了。”
邢慧開車,陳師姐坐旁邊,往清風別墅方向狂奔。不一會兒,她們抵達清風別墅,這是一處建在青龍山邊的別墅區,正與青龍觀隔著水庫遙遙相對。為許多達官貴人的休閑度假好去處,一般只有周末才會有人來住,而此刻,這里四下寂靜。邢慧在陳師姐的指引下,把車停在李真別墅門前,陳師姐掏出鑰匙開門,邢慧示意她在門外等著,然后掏出手槍進入偌大的別墅中,房間中靜悄悄的,窗戶都拉上厚厚的窗簾,她打開燈,但別墅中一切都看起來很是整潔安靜。她從一樓客廳慢慢向樓上巡察,沒有什么異常。又回到一樓大廳,插回手槍,拉開窗簾,耀眼的陽光射進來,陽光射在地板上,閃閃發光。大廳地板別出心裁地用不同顏色的地磚拼成一個八卦狀圖案,邢慧注意上地板上有斑駁的水跡,順著水跡然后看到右手墻邊一個巨大的玻璃魚缸,她心一沉,打開魚缸開關,燈光與輸氣泵開始工作,然后她看到一個人裸體坐在魚缸中,臉色慘白,雙眼鼓出,在五彩的燈光下很是詭異可怕。幾條熱帶魚在那人的眼前游來游去,正在撕咬他的臉,因而他的臉看起來已經殘破不堪。
邢慧被這詭異的一幕嚇得后退了幾步,然后開始干嘔,良久才掏出電話打給秦明月。幾乎是哭著說:“頭,我們還是晚了一步,李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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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缸很大、很氣派,用厚達15毫米的鋼化玻璃做成,足以裝下兩到三個成年人。除了名貴的熱帶魚還種植了水草之類的觀賞性較高的植物。有幾尾魚的鱗片脫落,水草也被扯斷,魚缸外很大一灘漬水,這無疑是李真在掙扎時留下的痕跡。
因為老馬根本忙不過來,市局派了其它的法醫到現場,可以確認死者是李真,原名李勝利,48歲,死于溺水,也就是說他是被淹死的。這可大出所有的人意料,李真曾在電視上表演過不用任何氧氣器具而在水底生下生存2小時。李真對此的解釋是,通過訓練,人可以做到胎息生存,就如同胎兒在母體的子宮中一樣。可以把新陳代謝降到很低,從而可以不需要呼吸也能生存了。他此舉曾經震驚了無數人,但這一次他竟然被淹死在自己家中巨大的魚缸中,他創造的神跡由此被打破。
警方在魚缸的底部發現了第七枚十惡令,秦明月拿著這枚十惡令有一種要崩潰的感覺,他感覺到自己一直被這兇手牽著鼻子走,他眼睛血紅在大喊,徹底搜查,給我徹底地搜。這是秦明月的手下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態。
這枚十惡令上的文字是:“不可邪見!”無塵的解釋是“以闇昧迷理迷惑世人。”李真歪曲地理解道教思想用以欺騙世人,聚斂巨額的不明錢財,而且他自身行為不檢點,有姘婦多人,包括那個陳師姐在內。
又是一個漫長的不眠之夜,整個江城風聲鶴唳,市局曾局長親自主持會議,對他們的工作提出嚴歷批評。人人眼睛血紅,秦明月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抽了多少煙,他向曾局長進行了檢討。曾局長嘆一聲說,這系列案件恐怕是江城空前最大的系列殺人案了,如果破不了,別說你們,連我都要引咎辭職,市局將再增加人手務必破案。
志武的手機一直振動,他不便接聽,只好關機。等散會時已經是十點多了,他一走出會議室,就看到一個美麗的女子正站在走道中,那女子喊一聲:“劉警官。”就緋紅著臉低下頭。眾人嘿嘿一笑,但也沒有心思開玩笑了。志武看一眼邢慧,邢慧裝著沒見。
志武駐著拐杖看著那女子說:“梁玲玲?你來做什么?我們忙得很。”
志武有些感動,卻又受不了同事們的異樣的目光,忙一把將她拉進雖已散會卻依然煙霧彌漫的會議室,志武說:“我們發生了大案,實在是沒有時間。”
梁玲玲很委屈,但是她實在是無法隱藏自己的感情,她喃喃地說:“對不起,我知道可能打擾了你,但是……我今天問了醫生,醫生說你還不能亂跑,有可能會讓傷情惡化的,你是為了我才受傷的,我……”
志武看著梁玲玲嬌艷的臉,心頭一軟,說謝謝關心,但是全局的同事都在忙,只有我在睡大覺,這怎么行,我還是不是警察了。
會議室中滿是煙灰殘茶,梁玲玲見狀很自然地打掃起來。她手腳麻利地把堆積如山煙灰倒到垃圾桶,在門后找來抹布擦干凈桌子,當抬頭看到會議室盡頭的一塊巨大黑板時,她停住了。這塊黑板上貼滿了照片,其中也有她的,主要是從火車站寄尸案毛德君到今天發現死去的李真,每一張照片死者的照片旁邊都寫滿了字,比如案發時間、社會職務以及十惡令上的字等。在自己的那張照片上有兩個字是“淫欲”,還有一個大大的問號?在黑板的最中間用紅筆還寫著一行醒目的大字:還有3個?
這是剛才案情分析會上貼上去的,志武看著她發呆,忙說:“別看了,這只是我們的猜測,你放心好了,你的安全我們能保證的。”
梁玲玲說:“我……我是一個不干凈的女人,兇手真要殺了我還好些。”
志武說:“你別這樣想,我們一定會抓到這個變態的家伙。”
梁玲玲自怨自嘆一番后突然說:“這些被殺的人我其實都見過的。”
志武說:“你都見過的?不可能吧,這個懷松大師難道也是你的顧客?”話一說口就后悔了,暗暗地掐了自己一下。果然梁玲玲臉色都變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說:“不是,我是在一個什么會所中見過他們的。”
志武一驚,問:“會所?”
梁玲玲說:“是的,除了這個陳北斗常去人間天上,其它的人都是在一個私人會所見過的。”
志武放下碗,意識到這可能是一條重要線索,問:“玲玲,你確定嗎?你確定是在一個會所見過他們的?”
梁玲玲奇怪地說:“這很重要嗎?江城有很多這樣的會所。”
志武拐到她身邊,抓著她的臂膀說:“是的,很重要,這可能對我們破案大有幫助,你快回憶一下,是怎么回事。”
梁玲玲低頭想了一會兒,紅著臉說:“大約是去年吧,我在人間天上認識了陳北斗,他應該是那兒的常客了,有一天他打電話給我們經理說是要請幾個美女去上門服務,他點名叫了我,出的價格很高,還是先付錢的。我們就去了,但是很神秘,有一輛加長林肯車來接我們,我們都被要求戴上眼罩,不讓我們認識地方。這種事其實也常有,有許多高官啊、名人啊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找小姐,就會用這種辦法,我們就被帶著一個很豪華的別墅中,才被允許拿下眼罩。我只記得那別墅很大很豪華,拉著很厚的窗簾。大約有幾人在很斯文地喝酒什么的,陳北斗說,好了,我們的正事談完了,美女也正好到了,大家可以放松一下了。
梁玲玲指一下黑板上被打上紅圈的毛德君說:“其中就有他,因為他第一個點的我。陳北斗還說,哈哈,還是醫生眼光獨到,一眼挑中了花魁啊。我雖然沒有看到和尚,但是我記得有一個人跟這個死去的大和尚很像,他穿著便裝,還戴著一頂時尚的帽子,陳北斗讓也他挑一個,他還說貧僧就免了,我先行一步了。眾人就哈哈大笑,說他修行還是頗高的,看到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能做到不動心。”
“我今天想起來,那個戴帽子的,自稱貧僧的就是這個懷松大師。”梁玲玲指著懷松的照片很肯定地說。
志武說:“那個別墅是什么樣子的?在哪?”
梁玲玲說:“真不知道,我們出來時也被要求戴上頭罩,坐上車送到了市區,才被充許打開眼罩。我后來還陸續去過幾次,這個臭道士李真最是好色……”她說著臉就紅了,想必是想到了一些不方便說的話。
志武沉吟著說:“你怎么知道那是一個會所呢?”
梁玲玲說:“這是一種很隱蔽的私人會所,有一次我還聽到他們說最近花費增加了,要增加會費什么的。有一次我還聽到陳北斗發牢騷說,每個月沒幾次活動,花費為什么這么高?真應該查查他們的帳。但更多的信息我就不知道了,我們姐妹們去時,他們一般都不談正經事,這半年來也就沒再叫我們去了。前幾天陳北斗喊我去賓館,我還問過他,為什么最近他們不喊我們姐妹上門服務了,他嘿嘿笑說,會所起矛盾了暫時停業。后來我聽說我離開后他就死了,我都嚇死了。劉警官,難道我真的是兇手要殺的目標嗎?”
志武對這個突然得來的信息一時還不能消化,但已經預感到其中關系重大,他安慰她說:“沒事的,你這么善良,你不會是目標的,再說我們已經對你進行了保護。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么重要的線索。”
梁玲玲也笑了起來:“我真能幫到你,我也開心的。”
志武在心底嘆息一聲,想這是什么樣的一個女人啊。只說:“你還能回憶起哪些人?”
梁玲玲為難地說:“除非看到了人,不然我很難想起來,畢竟時間有些久了。”
志武沉吟著說:“你能不能試著回憶一下,從人間天上出發到那個別墅大約經過了哪些地方?有多長時間?”
梁玲玲說,大概有一個半小時,肯定是經過了過江大橋的,其它的就不記得了。
志武說,那好,你慢慢想,這事很重要,這對我們破案大有用處。梁玲玲含淚點頭。
梁玲玲出了警察局,在門口看到幾輛警車呼嘯著沖了出去,她開動自己的紅色馬自達6,她看到后面果然有一輛車跟著自己,她知道那是派來保護她的兩名女特警。
志武在梁玲玲走后,馬上去自己辦公室,看到邢慧急沖沖地沖下樓,忙問:“你干什么去?”
邢慧冷哼一聲說:“有任務。”
志武切一聲,發了一下呆,在自己的辦公室搬出大堆資料來,他想一定可以找到這個神秘會所的秘密。
第八章:惡口
夫士之生,斧在口中,所以斬身。
——《法句譬喻經言語品第九》
39
杜富國一直被那個電話困繞著,他在位于58層的豪華辦公室中來回踱步,他看著巨大的落地窗外繁華的都市,和蟻狀的在馬路上來回奔忙的人群,頗有一種自豪感,甚至有一種上帝的感覺,這是他的城市,他在這座城市中如魚得水,他的商業帝國不能被人破壞。但是目前的這個問題要如何解決呢?
那個臭婊子到底知道自己多少秘密?想到這他就又恨起了羅蒂,都說女人是禍水啊,還真是。可是像羅蒂這樣的女人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又如何能拒絕?
電話又響,他努力使自己從疲憊中恢復到殺氣騰騰的狀態,對方說:“考慮好沒有?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杜富國裝傻:“你需要多少錢?我提前給你準備。而且你要保證你沒有備份才行。”
對方冷笑說:“錢?別他媽的裝傻,我只要你手頭上的那樣圣物,你應該也必須交出來了。”
“你到底要什么?”杜富國也很急的樣子說。
那人沉默了三秒,說:“既然如此,我們不談了。”
杜富國絕望地說:“等一等,好吧,我留著也沒什么用了,就給你了。”
對方說:“你終于想通了,你拿上東西后馬上下樓,開自己車。10分鐘后到佳麗廣場門口等,記得帶上電話,別玩花樣。”對方說完就掛了電話,杜富國徒勞而痛苦地吐了一口長氣。
他按一下辦公桌底下的小按鈕,左側一排書柜自動打開一道門,杜富國移動著自己肥胖的身軀,將左手掌放在指紋機上掃描,確認后從墻中緩緩地又伸出一個號碼盤,語音提示請輸入密碼。杜富國輸入六位數密碼,又一道門打開,杜富國走進去,這是一間密室。迎面還有一個巨大的德國造SK—502型保險柜,據說是全世界最安全的保險柜。這一次需要右手掌紋識別,再輸入長達8位數密碼。保險柜在叮當一聲響之后,彈出了一條縫,此時保險柜還不算是真正的開了。如果此時你直接去拉門,門就會自動鎖死。只聽得杜富國突然說:“我的媽啊。”這是保險柜語音識別系統,到此時保險柜才算真正打開。
杜富國步入了他的財富圣地,里面自然有著巨額的現金與不菲的黃金,但這其中最值錢卻并不是什么黃金、珍寶,除了幾件國寶級文物外,大都是一袋袋資料,這兒保存著這座城市許多官員的貪腐資料,有錄音、有錄像等,而這才是真正的構建他財富帝國的根本。在巨大的保險柜中的一角放著一個毫不起眼的牛皮包,杜富國將牛皮包拿出來,放在保險柜中間的一個簡易桌面上,打開,但見光華流動,滿室生輝。杜富國呆呆看著,嘆口氣,咬咬牙,再蓋上,提上牛皮盒子走出保險柜。
他乘直達電梯下樓,徑直去了樓下停車場,開上寶車X6,駛出停車場,停車場保安見是他的車子,遠遠的行標準的軍禮。杜富國開足馬力向佳麗廣場駛去,接著又有兩輛車跟了出來,那是杜富國請來的保安們。
佳麗廣場位于富城大廈不到五分鐘車程,是本市一個市民娛樂休閑中心,大片廣場上有綠地、樹木、大型音樂噴泉等,還有廣場鴿飛起又落下。電話響了,對方指示,把車停在廣場東路第三根燈柱下。杜富國說這兒不讓停車。
對方嘿嘿一笑掛了電話。杜富國只得把車停在指定位置,果然遠遠的值勤警察走了過來。跟著杜富國的兩輛車很有經驗,不停,只是放慢了速度慢慢地溜著。警察敲杜富國的車玻璃,但電話又響了,對方指示,馬上啟動,五分鐘后到江城飯店門口。
杜富國只得發動車子,對方說:“叫你別玩花樣,還叫車子跟著你。”
江城飯店是一家老牌子的酒店,曾經輝煌一時,但因時代久遠,已經落伍、敗落。杜富國將車停在其門口,對方打來電話說:“下車,進去,從后門出去。”跟著的保安們也紛紛下車跟進了酒店,對方又說:“看到對面一輛白色的寶來汽車了嗎?上車開到沿江大道三陽門碼頭。”
杜富國拎著皮箱,氣喘吁吁地坐上寶來,居然還是手動檔的,杜富國已經很多年沒有開過這么低檔的車了,很不習慣,寶來車搖搖晃晃地開上路,那一眾保安徒勞地追著。
三陽門碼頭也是多年前修建的一個小碼頭,雖然還在發揮效用,但是一些現代化的大型船舶已經不能停在這兒了,只有一些比較小的輪渡還在運行,對方打來電話說:“打開眼鏡盒,有一張輪渡票,馬上上輪渡。”
杜富國笨手笨腳地翻開車載眼鏡盒,果然有一張輪渡票。一看時間只有一分鐘就開船了,他氣喘喘吁吁地拎著包跑向碼頭,一上船,船就啟動了。
輪渡是開往江對岸的江漢關五號碼頭的,江流湍急,舟行很慢。杜富國一頭汗水地站在一眾打工者之間,顯得格格不入,他用目光搜尋著可能是敲詐他的人,反倒是每一個人看他的目光是怪異的。
其時已近黃昏,落日在江城的高樓間緩緩下沉,有人突然說:“今天的大陽好奇怪,怎么是血紅色的啊,映得江水都紅了。”
西沉的殘陽如同一個巨大的血球,源源不斷地把血流淌入江中,使得一條大江都泛著驚人的血紅色。杜富國一抬頭看到江對岸的隱禪寺也被浸染在血色中,那巨大的漢白玉觀世音像亦如同通體浸血,變成了血觀音。滿輪渡的人都這被一奇景嚇呆了。
杜富國也驚得目瞪口呆,直到被電話驚醒,對方說:“在輪渡左側第三排第一個位置下有一個黑色的袋子,去打開。”
杜富國依言找到那個黑袋子,電話指示說:“有一個充氣的防水袋,你把東西放進去。”杜富國到此才明白,對方設計了這么久,居然想到這么一個收貨的方法,真的很絕。雖然他電話通知了保鏢們在三陽門碼頭,但因為保鏢沒有票,被攔在外面。他只得把手中的牛皮箱子放入紅色的充氣防水袋中,一拉充氣繩,紅色的充氣包就鼓了起來。電話指示說:“把東西扔到江中。”
杜富國絕望地說:“交換的東西呢?”
對方冷冷地說:“扔下江你自然會知道。”
杜富國遲疑著,對方在電話中說:“快點!”杜富國嘆息一聲手一松,充氣包落入水中。果然不遠處一艘沖鋒舟快速飛馳而來,沖鋒舟的速度極快,擊起高高的水花,在身后劃出一條白線。瞬間沖鋒舟到了近前,沖鋒舟上那人敏捷地伸手將浮在水面上的充氣包提起,然后一個漂亮的側滑向遠處開走了。杜富國絕望地趴在欄桿上,看著遠處高聳入云的富城大廈的燈火淚流滿面,從喉嚨深處發絕望的哀嚎。
40
已是深夜,志武埋頭于一大堆資料中,腦中突然靈光一現,他快速地重新翻閱資料,志武興奮地用紅筆在資料上做記號。
他想找一個人說說,卻發現此刻辦公室就他一個人。他拿起電話打了出去,半天才有人應答:“兄弟,我要你幫忙查一個戶頭,還有這個公司的詳細資料。”
電話那頭那人說:“他媽的劉志武,也不看看現在幾點啊?”
志武笑說:“對不起兄弟,打擾你跟老婆辦事了,但這事急,你給查查。”
對方說:“明天到辦公室幫你好不好?”
志武說:“你媽的哄我呢,你在家一樣的可以上網,你趕緊幫我查,不然今晚別想睡。”
對方說:“媽的,盡他媽給我找事,等著。我會把資料傳給你。”
志武高呼一聲:“謝了哥們,改天請你喝酒。”
對方苦笑著掛了電話。志武笑吟吟地掛了電話,正好看到邢慧進來。邢慧一臉疑惑地說:“男人笑瞇瞇,不是好東西,你什么事這么高興?”
志武興奮地說:“我查到一條重要的線索,很可能是這系列十惡謀殺案的重大突破口。”
邢慧一臉不以為然地說:“你這么了不起,是不是天天在辦公室閑出臆想癥來了。
志武批評說:“別以為我腳傷了,腦子也壞了,破案是要講究腦子的。”
邢慧笑笑,看到桌上一大堆水果,自己挑了一個蘋果用紙巾擦了吃,故意咬得滋滋有味的樣子。
志武說,我也正好餓了,幫我也拿一個蘋果。邢慧將自己的蘋果咬在嘴中,幫志武用紙巾擦蘋果,邢慧說:“這些水果肯定是那個花魁梁玲玲送來的吧。”
志武咦一聲說,你怎么知道?
邢慧沒好氣地說:“我腦子也沒壞。”
兩人正斗嘴的功夫,志武的電話響了:“資料已經發到你郵箱,但許多信息已經不齊了。今晚莫再煩我。”
志武得意地把半邊蘋果扔向垃圾筒說:“剛才工商局的朋友回了電話,線索就要來了。”說著打開郵箱,邢慧好奇的湊上來,志武按下打印鍵。不一會兒,一張A4紙出來,只見上面寫著:
江城宏祥商貿公司,注冊日期:2005年7月,注冊資本:200萬,地址:富豐大廈8樓。法人代表:張伯利。
凈化堂醫療器械公司,已注銷。
志武得意地說,這就是突破口。邢慧知道這其中必有名堂,嬌嗔著打他一下說,死志武,快點說怎么回事。
志武搬出一堆資料來說:“我專門查了幾個死者的賬號,還真給我查出了線索,你看,毛德君于今年元月3日打款10萬元到這個賬戶,你再看周雨霖的賬戶記錄,他是于元月4號也是打了15萬元到這個賬戶,還有陳北斗、劉天龍、李勝利等都先后在元月、二月付了20萬元到同一戶頭。今年六月,這幾個人又差不多同時付款10萬元到這個戶頭。”
邢慧沉吟說,劉天龍是懷松大師的弟弟,李勝利就是那個李真?
志武拍她一下,叫道:“正是如此!而這些死者表面看來都沒有關系,但是他們為什么劃款到這同一個戶頭?而這個戶頭的開戶名就叫‘凈化堂醫療器械有限公司。”
邢慧說:“但是你的朋友根本就查不到這家公司啊?”
志武說:“這不正好說明了問題所在嗎?”
邢慧點頭說:“這可能真是一個重要線索。這家宏祥商貿是什么公司?”
志武看著指著法人張伯利的名字說:“這個人你難道不覺得很耳熟嗎?”
邢慧低頭一想,突然明白過來:“對了,這人是一個什么律師,與秦頭的老婆還是同事來著。”
志武嚴肅地說:“沒錯,他就是順豐律師事務所的老板,咱們秦頭的老婆羅伽不僅是他的同事還是合伙人。”
邢慧與志武面面相覷,意識到事關重大。邢慧已經拿起電話拔通了秦明月的手機。
41
華美達的50層旋轉餐廳是江城最為豪華的餐廳之一,此刻正是賓客如林、美女如云。這是一次江城法律界與企業家的聯誼會。高大帥氣的張伯利手持高腳紅酒杯正在發表演說,他的身邊照例圍上一幫同樣衣冠楚楚的聽眾,其中多數是美女。張伯利眼角的余光看到不遠處的吧臺邊顯得有些落寞的羅伽。他心里一動,借故離開。
張伯利隨手拿了一杯雞尾酒,又從口袋中摸出一顆藥丸扣在手心,杯子一換手藥丸很隱蔽地落入酒杯中,他輕輕晃動一下,藥丸即消融了。他走到羅伽身邊,很體貼地把酒杯遞給羅伽說:“怎么獨自一個人啊。”
羅伽已經笑著接過酒杯,說:“我已經喝了不少了——我正聽你在發表宏論呢。”
張伯利操起一杯酒笑說:“你知道我在跟在他們胡扯呢,來,我敬一下我們最得力的伙伴。”
兩人的酒杯在空中輕輕一碰,張伯利先一口干了,再看著羅伽慢慢喝下哪杯酒,張伯利是半趴在吧臺上的,從他的角度最好可以看到羅伽稍稍昂起的下頜和曲線柔美的頸部。他在腦中暈了一下,這個女人真是魅力無窮啊。羅伽終于把酒喝完,張伯利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心說愿我佛原諒我。羅伽竟然還說:“我還要再來一杯。”
張伯利說:“你行嗎?要不我們先走了。”
羅伽固執地要求再來一杯,伸手招呼服務員,服務員端著托盤過來,羅伽又端起一杯酒,看著旋轉餐廳外城市迷離而光彩奪目的夜景說:“這個城市這么美,可為什么又隱藏著那么多丑惡的事。可憐我的妹妹。”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停留在雪白的臉上,如同荷花帶露。
張伯利體貼地說:“你看你,本來請你出來就是想散散心的,再說了——秦明月會給她一個公道的。”
羅伽搖頭說:“別提那個臭警察,要不是他或許我的妹妹就不會死。”一口就干了杯中酒,只覺得頭腦中一熱,身體一陣搖晃。張伯利不動聲色地說,你喝多了,我們先走吧。
他扶著羅伽去電梯口,羅伽還在說:“我沒事,我還要喝。”
張伯利抱歉地跟大家招呼,眾人紛紛地表示理解。在電梯中,羅伽嬌喘吁吁地靠在張伯利的身上,晚禮服下的雪白胸脯一聳一聳地暗流涌動,她說:“我好熱啊。”
張伯利心中暗喜,心頭也突突地跳,藥物終究是起作用了,小婊子你以為你是忠節烈婦嗎?
張伯利異常精細,盡管他在這家華美達酒店22層開有房間,但是他仍然是扶著羅伽去了地下停下場,扶著羅伽上了自己的汽車。他發動汽車,寶車7系的發動機發出強勁而低調嘶鳴聲。昏昏然的羅伽說:“我不想回家。”
張伯利說:“好,我們不回家。”
羅伽大大的眼睛幾乎滴出水來,趴在張伯利身上說:“你真好。”
張伯利在心中得意地笑,他知道自己多年夙愿今晚就將達成,他開著車往江邊開出。沿著沿江大道向北的定軍山方向,有一排新近開發的別墅式酒店,環境清幽,設施一流,他曾經多次帶著勾搭的女孩來過,他已經提前一天訂好了房間。
車漸漸遠離城市的燈光,他點開音響,流淌出經典的鋼琴曲《其實我想做很多事》,這也正是羅伽愛聽的音樂,羅伽喃喃地說:“你也聽這曲子啊。”
張伯利微笑不答,他知道藥力正在慢慢發作,果然羅伽的色情意味越來越濃,她感覺到自己身體正在膨脹,如同汽球般要浮在云端,她想找一個人緊緊地抱著自己,她不經意地拉開裙擺,露出雪白的大腿,張伯利幾乎可以看到她粉色的短褲。
車終于停下,張伯利說:“我們到了。”
羅伽格格笑著說:“這是什么地方,你定不懷好意吧。”
這在張伯利聽來就是完全是挑逗了。他在羅伽的耳邊輕輕說:“我是有那么一點點不懷好意。”
羅伽無力地趴在他的身上,嬌喘吁吁。張伯利摟著她柔軟的腰肢,大膽地吻上懷中這個女人妖艷的嘴唇,羅伽試著掙扎了一下,但激起了男人更強的欲望與堅決的決心。羅伽放棄了掙扎,從心底發出一聲嘆息,開始熱烈地回吻。
張伯利空著一只手掏出房卡開門,他們邊擁吻著邊進入房間,這一次他策劃良久,自然也不會放過。他輕輕拉開羅伽晚禮服的拉鏈,衣服輕輕滑落,這個女人的身體散發著誘人的光彩。張伯利將頭埋進婦人的懷里,那女人妖喘一聲,竟然自己解開了胸罩,然后他們一起倒在沙發上。
張伯利感到身下女人的劇烈回應,他從心底得意地笑了。突然羅伽大喊一聲,眼睛定定地看他的身后,張伯利以為這只是女人的正常生理反應,但是隨后他感到不對,因為他突然感到有閃光燈跳動,并有相機的快門閃動的聲音,他一回頭,看到一雙冷酷的眼睛,還來不及說話就感到腦門上一陳刺痛,迷糊中看到那人似乎手持一個醫用注射器,然后他頭一歪就此人事不知。
42
張伯利醒來時,只覺得渾身發冷,自己正一絲不掛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同時手腳酸軟無力,腦中還是迷迷糊糊的,過了半晌他才回想起來剛才發生的事。他掙扎了一下發現手腳都被綁在椅子上,慢慢抬頭,他的對面坐著一個人,用一雙冰一樣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看。
張伯利畢竟是律師出身,戰戰兢兢半天后,說:“我們談談,你想要錢嗎?想要多少只要你開口。而且你放心我不會報警的,這是你應得的,我用錢買我的……我的自由,我很劃算的。”
那人嘿嘿笑起來,饒有興趣地看著張伯利說:“真不愧是大律師,就是會說話。”
張伯利定定神說:“不,不是我會說話,這是你的勞動所得,應當的,應當的。”
那人盯著他說:“我想要一樣東西。”
張伯利心中盤算,腦子轉得飛快,想只要你有所求,我就還有希望,問:“什么東西,我有就給你,沒有的我也想辦法弄給你。”
那人嘿嘿地笑,一字一句地說:“達摩玉缽。”
張伯利啊一聲,感到頭皮一麻,腦中有一種空白的感覺,半天才說:“這只是傳說中的東西,從來就不真實存在的。”
那人冷冷地看他一眼,顯然有些不麻煩了,說:“我會找到的,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嗎?”
張伯利突然明白了眼前這人是誰了,再也無法強裝鎮靜,上下牙齒不停地打擺,驚恐地說:“你……你是十惡令……殺手?”
那人卻只微笑一下,看起來無比的親切。他轉身到開放式廚房,放了一個玻璃杯中在爐上,擰開火,又從桌子上拿起一個黑色塑料包裝的袋子,剪開,將袋中的黃色液體倒入正在加熱的玻璃杯中。持起一把勺子不停地攪拌,不一會兒即熱氣騰騰。他的神情專注而熟練,仿佛一個高明廚師在做一道美味的菜。
張伯利無助地說:“可是,可是,這些與我沒有關系啊,我也不知道達摩玉缽。”
那人又將一個白色的塑料袋剪開,將其中的白色液體倒入了熱騰騰的玻璃杯中,再次攪拌,鐵勺與玻璃杯不停地發生碰撞發出丁當之聲。張伯利不停地掙扎,但是手腳依然無力,想必是剛才中了麻醉藥的原因。
那人關掉火,長吐一氣,同時看看自己手表上的時間,再優雅地回過頭看著張伯利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說:“還有三分鐘就好了。”
張伯利說:“什么三分鐘,什么好了?”
那人笑笑說:“等冷一點才好,這樣就比較好進口了。”
張伯利絕望地說:“你為什么這樣做?你們殺了那么多人,難道是佛祖允許的嗎?這根本就是邪教,這不是佛教。”
那人臉上一怒但隨即轉為平和,說:“善哉,須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以我等肉身之死以喚醒世人警醒原是功德無量之事。世人迷茫,不信我佛,爾等亦如是。”
張伯利目瞪口呆,再也不說出話來。
那人微笑說道:“2009年7月,光華化工廠一案中,你與法官勾結,仿造證據,使得該廠以超低價抵給不法商人于某,原廠法人代表劉某上訪數次無果因此自焚,而你從中獲利300萬元,可有此事?”
張伯利呆呆看著他,最后點頭說:“有此事!”
那人又說:“2010年5月,陳東升酒后滋事,刺死一人、刺傷一人,但因為其父是政府高官,你收買證據做偽證,致使陳東升無罪釋放,而讓另外一個人姓萬的年輕人頂包卻被判無期,萬母因受不了打擊而病逝,可有些事?”
張伯利說:“其母親本來就有病。”
那人喝道:“你還在詭辯?你當初對她說頂多只會判七年,其母要翻供,你就威脅說他們全家做假證,都要判刑。可有此事?”
張伯利呆了半晌只好說:“有。”
那人又說:“2011年8月,你為討好五環制藥廠的老板肖亞飛,取得一年的代理權,將跟隨自己的實習生李蕾用藥麻醉后供其淫樂,并拍下視頻,事后欲給一萬元封口費,但李蕾因為此事染上性病不說至今還躺在精神病院,其男友因為打你出氣也被判刑一年,兩個本很有前途的青年就此毀了,可有此事?”
張伯利低下頭喃喃地說:“有。”
那人說:“你的惡行罄竹難書,你和秦明月本是好友,可他的妻子羅伽你竟然也要玷污,你還有什么話說?”
張伯利抬起頭來看著那人問:“羅伽呢?她可并不是凈化堂的人。”
那人說:“她自有她的業報,你也有你的業報。你呈口舌之利,行茍且之事,獲不義之財,玩法律于掌股,已犯惡口波羅夷,你可認罪?你既知凈化堂,便知你罪當萬死,你若能認罪或許我佛慈悲,肉身化去便能往升極樂,若不認罪便墮入地獄萬世不可輪回。我再問你一句,達摩老祖的傳世玉缽在哪?”
張伯利嘴唇哆嗦了幾下,說:“當今已是末法時期了,邪魔歪道盛行天下,即使你有達摩衣缽又有何用?”
那人悲憫地說:“世人于佛法鈍根少信,得道者極少,乃至漸漸于三乘中,信心成就者,亦復甚少。”(注:語出《占察善惡業報經》)
“然護持養育佛正法眼原系我等之本份。”那人繼續說,且神情越來越堅毅,“正是世人愚笨,才使佛法蒙塵,邪魔橫行,現今只有請得衣缽再世方能熾然我法,方可救得三千婆娑世界于水火。”
張伯利目瞪口呆,半晌才呆呆地說:“達摩袈裟原本由凈化堂掌管,現應在杜富國手中。”
那人微笑說:“他已經交了出來,現問你玉缽何處?”
張伯利說:“傳世玉缽本由隱禪寺主持代代相傳,本來由懷松大師掌管,但他圓寂后玉缽不知何處。”
那人沉吟了一下,然后微笑說:“時間到,菩提之樹要用外魔和我輩比丘之血澆灌方能長綠。你若認罪還是我佛比丘,你可認罪?”
張伯利自知無幸,只得低頭說:“我認罪,愿我佛慈悲,送我上西天。”
那人站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說:“你拿著此物吧。”
張伯利一看就知道是“十惡令”,臉色又變得慘白。那人把十惡令輕輕放在張伯利的手上,起身端起爐上的玻璃杯走回他身邊說:“善哉,你既認罪,請喝下吧。”將玻璃杯遞在張伯利的口前。張伯利不知道杯中的液體是什么,但肯定知道喝下肯定會死,因而有了片刻的猶豫,但最終張開了嘴。他發現這東西粘粘的,似乎還有點甜。當杯中還剩下一小半的時候,那人將杯拿開,張伯利還想說什么,卻突然發現自己嘴巴與舌頭竟然不聽指揮了,緊接著上下嘴唇也竟然沾在了一起再也無法張開,然后舌頭也被緊緊地被粘在口腔中不能動彈。
張伯利只能用鼻子進行呼吸,那人小心地用勺子挑起一些杯中的液體放在張伯利鼻子下端,張伯利忍不住呼吸終于把這些液體也吸入鼻中。大約30秒左右,吸入鼻子中的液體也開始凝固,張伯利臉漲得通紅,坐在椅子上掙扎,但顯然是徒勞的,然后他的臉開始扭曲,喉嚨深處發出咕嘟的奇怪聲音,臉色由紅變青,再由青變紫。眼睛幾乎要沖破眼眶,接著眼球血紅……
九 業報
假使千百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
43
秦明月又一個通宵未眠,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不停地在紙上畫來畫去,桌上的煙灰缸早就如山一樣堆積,就連地上也滿是煙蒂,煙已經使他口腔麻木了。到凌晨時,邢慧進來匯報:“有人最后看到張伯利與他的搭檔,也就是你妻子羅伽一起從華美達酒會上離開,即不見蹤影,張伯利在華美達酒店開有房間,但是他并未入住,而且他的家中及你家中也都無人,他們的電話均已經關機,電池可能也下了,無法追蹤信號。我們試著通過交通視頻監控他的車子,視頻顯示他們出城了。但城郊沒有視頻,所以不知道他們去了哪。”
秦明月只感到心頭一跳,接著喉嚨一甜,竟然咳出了一口熱血。邢慧趕緊遞給他一杯熱茶,哭著說:“秦頭,你別這樣,你好休息一下吧。”
秦明月血紅著眼睛說:“我沒事,我沒事。”
早上8時10分,專案組電話響了,報知在定軍山花園酒店有一名男子非正常死亡。據先行到達的當地派出所報告,看死者相貌正是張伯利。
秦明月嘆息一聲帶隊出發,法醫老馬十分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肯定地說:“張伯利是窒息死亡,其口腔鼻孔均被人用強力膠水塞住,這是什么膠水還有待化學檢驗。但符合那十惡殺手的手法。”
不用他說,秦明月已經取出了張伯利手中握著的“卍”型標志。
大剛帶人在房間中清理出物品,張伯利的隨身物品沒有丟失的跡象,包括他那貴達十萬元以上的勞力士手表等。但是房間中多了幾件女人的衣服,秦明月心中突突地跳,他一眼看出這些衣物都是妻子羅伽的,但是羅伽已經不見了。秦明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只感到太陽穴在突突地跳。憤怒、屈辱都化著一團火在他的心中熊熊燃起。
老馬在張伯利的脖子上發現了一個細小的針眼,他說:“可能是被注射了某種麻醉藥物,具體是什么也需要回去檢驗。”
大剛小心地提取了一些頭發裝入證物袋,秦明月緊緊咬著牙齒一言不發。邢慧憂心忡忡地看著他。眾警察都非常的郁悶,這已經是第八起案子了,而且這一次秦明月的妻子也卷入了進來,這可能也是一件丑聞。任誰都可以看出,當時的情形是張伯利帶著羅伽在此偷情,但是那名兇手出現,殺了張伯利,擄走了羅伽。從現場遺留的衣物來看,羅伽失蹤時是沒有穿衣服的。
秦明月手機突然響了,卻是收到一條短信:“欲尋羅伽,在有不有,在空不空。”
秦明月口中喃喃自語這是什么意思?
44
劉志武因腿傷只能在辦公室做內勤工作,暫時還是找不到什么線索,他突然想到登錄到同學網,進入梁玲玲所在的學校,找到她的那個班級,點擊進入。他看到許多照片和一張張青春飛揚的臉。但其中梁玲玲的出現的照片并不多,而且多是與別人的合影。他一張張翻下去,終于有一張照片讓他停了下來,這是一張合影,許多人身著節日的盛裝站在舞臺中,梁玲玲身著黃色禮服手持話筒站在前排,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其上的橫幅中寫著:第五屆江城大學生音樂節。從照片上看也就是活動結束后領導與部分演職員合影的普通照片。志武看到照片說明中這樣寫道:班上組建的樂隊第一次在公開場所亮相,居然喜獲三等獎。
志武注意到與梁玲玲的目光并沒有在看攝影的鏡頭,而是側向照片的左邊,在梁玲玲的左邊是兩個領導模樣的人,但是兩個領導再過去則是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英俊男生,也是手持話筒,他也沒有在看鏡頭,而是側過臉在看右方。
志武心頭突地一跳,原來梁玲玲看的不是領導,而是與這個男生在隔空相望,雖然照片像素不高,但仍然可以看出,他們是互相仰慕的神情。
志武突然覺得這個英俊男生的臉比較熟悉,卻又想不來在哪見過,但肯定不是那個還躺在醫院的高明。他把所有認識的人都在腦中過了一遍,突然叫了起來,忙撐著拐杖出門驅車前往醫院。
高明因為是槍傷,射傷了骨頭,雖然還在醫院臥床,但是他畢竟有謀殺未遂的嫌疑,故警方還是將其另一只腳被銬在鐵架床上。志武進房間時,竟然看到一個女孩在照顧他,正溫柔地結跟他擦背。那女孩看到志武進來,臉上一紅,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高明見是志武,眼神愣了一下,就說:“劉警官來了,你可好多了。聽說你都去上班了,可我這個犯人還躺在床上享福呢。”
劉志武嘿嘿一笑,看著那女孩,那女孩顯得很質樸,雖然不是很漂亮,但眼神清亮,大大的眼睛,看向高明時分明寫滿了愛憐之意。
高明也臉一紅,對她說:“這是劉警官,劉警官,這是方紅,我的……我的女朋友。經你們警方特批來照顧我的。方紅,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劉警官有事要說。”
那女孩滿臉通紅,地端著面盆出去了。
方紅帶上門,高明咧嘴一笑說:“劉警官,你有事找我?讓我猜猜,這事跟梁玲玲有關吧?”
志武掏出手機,翻出那張照片,遞給高明。高明看一眼就說,這是梁玲玲在大三時參加的一個活動,那天我也去了。志武哦一聲說:“這么說那時你們還在男女朋友關系。”
高明嘆息一下說:“不能算是的,那時我們關系已經很僵了,我知道她愛上了另外一個男生,那個男生就是他。”高明說著用手指向那個白色西裝的男生。
志武說;“他是誰?”
高明說:“他姓鐘,對了,叫鐘成仁,當時是江城大學的才子,與梁玲玲的學校是門對門,他是當年江城大學生中的風云人物,那天正是他與梁玲玲一起擔任主持人,后來聽說他們戀愛了,我為此難過了好久。但我想,或許他們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我傷心一段時間后也就算了,但是沒有想到的是當梁玲玲竟然去做了妓女。”
志武說:“你不能容忍心中的女神墜落成這個樣子,所以才想殺了她?”
高明長吐一口氣說:“是的。”
志武看著手機中這個模糊的人影說:“這個鐘成仁后來怎樣了?”
高明說:“不知道,這個曾經的風云人物,人人都知道他將來會成就一番大事業。但是奇怪的事,我們此后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
志武卻說:“但是我可以肯定在哪見過這個人,他到底是誰呢?”
高明說:“你為什么不直接去問梁玲玲?哦,你是不是也喜歡上她了?”
志武臉一紅,辯解說:“不,我是覺得這個人與這系列案子有關。”
高明說:“你如果不想問梁玲玲,可能有一個人知道這個鐘成仁去哪了,他是鐘成仁的朋友,也是在江城很有名的一個人。”
志武問:“誰?”
高明:“記者邊峰。”
志武突然腦中一亮,拍拍腦袋說:“不用問了,我知道這家伙是誰了,好的,謝謝你,我走了,有時間再來看你。”
志武沖出門,在車上冷靜下來,他想梁玲玲為什么隱瞞與這個人的關系?又為什么幾次向我們暗示案情的背后關聯?
他驅車趕回局內再一次調出幾起案子的卷宗,特別認真看了陳北斗的案子,又回想自己與梁玲玲認識過程,他一拍桌子,大聲地說:“陳北斗之死其實就是梁玲玲所為,那晚在濱江花園酒店中,其實并沒有其它人去,酒店的監控設備也是她故意弄壞的。”
志武把手機中的照片再一次調出來,然后翻到一個號碼,按了發送鍵。然后打電話給盧局說:“盧局,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梁玲玲可能參與了此系列兇殺案,我要求把她控制起來。”
盧局哦了一聲,然后說:“我們馬上回局,再聽你的理由。”
大約十分鐘后,盧局帶著人馬回到局里,人人都面色難看之極,與志武的興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志武指著電腦說:“盧局,你看這照片。”
眾人都圍過去,盧局看著那張合影疑惑地說:“這是什么?”
志武興奮地解釋說:“你看,這個黃色裙子的就是梁玲玲,而這個穿白色西裝的人是誰,你們有誰知道?”
眾人都莫明其妙地看著他,邢慧沒好氣地說:“臭志武,我們沒心情猜謎,他是誰?”
志武冷笑一聲說:“你還當刑警,你看清楚了,他就是隱禪寺著名的無塵大師,他與梁玲玲曾經是情侶關系。”
“砰”地一聲,連盧局手中的茶杯都驚得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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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時,秦明月也收到了志武發給他的照片,他一眼就認出這個白西裝就是隱禪寺的無塵大師。
志武按著匯報:“據派出保護梁玲玲的兩名女警回報,梁玲玲已經失蹤。她在的房間中有燈光和音樂,但是沒有了人。她的紅色馬自達轎車還停在車庫中,但人已經不見了。”
秦明月想想,把剛才收到的這條短信發給他,讓他分析下到底是何意思。志武看著秦明月發來的短信發呆,什么“欲尋羅伽,在有不有,在空不空”。
眾人相對發呆,志武說:“邢慧,你不是說不想猜謎嗎,現在不猜也得猜了。”
盧局呆坐著,臉上的笑意全無,口中喃喃自語:“‘空和‘有在佛教中是相對而立的概念。空,指因緣所生之法究竟虛而不實,有如鏡花水月。有,指空并非龜毛兔角那樣虛無,故又稱假有。夫法者,非空非有,難用詮敘。”
大家都傻乎乎看著他,都不明白他說什么。邢慧說:“這是佛教中語言,什么叫在有不有,什么又叫在空不空?這條短信是那個和尚無塵發的嗎?他想成佛成羅漢嗎?”
盧局眼前一亮說:“邢慧,你真聰明,你猜出了謎底,快拔通秦明月的電話,告訴他去羅漢堂找第76尊羅漢,我們也馬上出發。”
邢慧莫明其妙地說:“什么第76尊羅漢?”
在車上,盧局介紹說:“隱禪寺羅漢堂共有羅漢像500個,其中第76尊羅漢叫‘不有不空尊者,你剛才提到羅漢,我就突然想起來了,或許能在那兒找到線索。”
秦明月跑進隱禪寺,隱禪寺彩旗飄揚,遠遠地聽到觀世音像方向傳來誦經的聲音,似乎一個人正在說法。他無瑕顧及直接跑進羅漢堂,隱禪寺羅漢堂天下馳名,500羅漢神態各異,個個栩栩如生,與真人大小相當。他一尊尊羅漢數過去,數到第76個時停下,果然其上名牌中注明:不有不空尊者。但其雙手于胸前合抱法輪,濃眉淺須,神態慈悲傲然,正笑瞇瞇地看著秦明月。但是其被玻璃窗關住,秦明月想也沒想一個肘擊將玻璃打碎,玻璃的破碎聲音驚動了在外值守的兩名和尚,跑進來喝道:“你干什么的?為什么打碎玻璃?”
秦明月亮明身份,便不理他們,仔細端詳這個泥菩薩,他試著抬起來看了一下,泥像身下并無東西,臺上滿是灰塵。雖然這些羅漢似定期都會有人打掃,但是一般也是幾個月才一次。他注意到這個泥像的左耳似乎灰塵更少一些,他試著一擰,好像泥像的耳朵是松動的,他慢慢加力一旋轉,感覺如同是在旋轉鬧鐘的發條。那兩個和尚說:“不能損壞羅漢像,這可是國家一級保護文物。”但是他的話音未落,竟然發生了一件讓所有人驚駭不已的事情,只見不有不空尊者竟然嘴巴顫動開始說出話來:
“呵呵,我是不有不空尊者,你能找到我,證明你有佛緣。欲知羅伽在何處,請聽此詩:古剎山門向南開,心不虔誠莫進來。殷勤奉上香一炷,萬事平安無禍災。”
不有不空尊者說完即回復原狀,嘴巴閉上,耳朵復位,又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眾人這一下嚇得不輕,那兩個和尚結結巴巴地說:“羅漢顯靈了,羅漢顯靈了。”秦明月大喝一聲:“停,這不過是裝的一個機關而已,里面有一個錄音機之類的東西。”他再旋轉一次,果然尊者又將上述話又復述了一遍。
秦明月問兩和尚:“這四句詩是什么意思?”
一個和尚結結巴巴地說:“這是很普遍的禪詩,不過是教人虔誠禮佛的,然后可保平安大吉。”秦明月喃喃自語又問:“那么是不是有可能是哪個羅漢的簽?”
另一個和尚說,我查查,轉身跑到羅漢堂的門口翻出一大本冊子來,找了半天說:“這是觀行月輪尊者的簽面,在第88個。”一行人馬上跟著來第88尊羅漢前,秦明月說趕緊打開,那和尚這一次很快地開了玻璃窗。尊者身上沾滿了灰塵,一無異樣,秦明月研究了半天,這就是一個普通的泥像。秦明月怔怔地看著這尊泥像,問那和尚:“他是為什么叫觀行月輪尊者,這有什么講究嗎?”
那和尚負責管理羅漢堂,總算還熟悉,答:“是說其德性像清冷而又明亮的月亮一樣,無暇無垢。是修行達到了‘月即是心,心即是月,塵翳無染,妄想不生境界。”
秦明月突然大喊一聲,我明白了,快去凈月堂。凈月堂正是無塵的住處,但是凈月堂中窗明幾凈,卻空無一人,沒有任何可疑之處。秦明月問:“你們最后一次看到無塵是什么時候?”
這兩個和尚在寺中地位低微,而無塵則是方丈人選的有力競爭者,在寺中地位較高,即使是吃飯也不在一起。但那兩個和尚仍然說:“我們有些天沒見到無塵師傅,本來由他負責今天的外國佛教團的接待工作,最后只能是無明師傅親自來組織了,還有宏觀大師也在幫忙。”
秦明月又將凈月堂仔細查了一遍,重點查了無塵的禪房,無塵的禪房十分簡陋,卻也一塵不染。他又來到書房,書房中檀香尤在,各色佛經碼放整齊。書桌中還有一本攤開的佛經,秦明月隨手拿起來一看,不過是普通的《雜阿含經》,秦明月不懂佛經,隨手放下,卻發現案頭一疊手寫稿子中有幾頁稿子的稿箋與字跡均與其它稿子不同,而且字跡看起來十分的熟悉。
秦明月想起來了,這正是成教授的手稿,正是成教授關于達摩衣缽的論文。他與盧局曾經看過前半部分,盧局還專門提到過手稿有幾頁紙不見了。這幾張手稿竟然又神秘出現在無塵的房間中?但無塵如果是兇手,他為什么這么大意地把這些證據放在如此顯眼地方?秦明月來不及多想,先將這些揣在懷中再說。
回到屋外,看到門口的池塘中荷葉亭亭,幾朵白蓮正迎風飄香,亭上的茶幾和椅子上空空蕩蕩。秦明月想到前幾天無塵在此洗杯沏茶招待自己與邊峰來著,當時的他坐而論道,神情飄逸,儼然是有道高僧。秦明月再定神一看,卻發現茶幾上并非空無一物,似有一本書正在隨風翻動。他走過去,拿起來一看,果然是一本書,不,應該說是一本佛經,古色古香,封面是泛黃的傳統牛皮紙,已經卷起了角,內頁發黃,線裝豎排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古經。書面上三個繁體字“凈垢律”。內頁也都是繁體字,用毛筆寫的蠅頭小楷,字跡端莊,法度嚴謹。
秦明月翻下去,讓他更是吃驚,全書共十節,每一節為一婆羅夷重惡,即惡的標準與懲罰的手法,并配有插圖。在第一節“殺生”中,圖中繪有將一人裝入木箱埋在十字路口,圖中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但看衣冠并不是現代中人,具體是哪個朝代秦明月卻不清楚。秦明月想毛德君也是被裝入紙箱而寄存在火車站,此與圖中所繪雖有不同但具體意思卻差不多。第二節是偷盜,果然所繪與周雨霖案發現場情形差不多,一人坐于案前,正在吃東西,持箸的手中鮮血淋漓,分明只有兩根手指。其案前的餐盤中繪有手指狀之物,正是在吃自己的手指。雖是黑白的手繪插圖,但是陰森恐怕之狀展露無疑。
此后每一節均為一惡,所繪插圖與之前的系列兇案極為相似。但第九節淫欲之惡這一節中,卻赫然夾著一張照片,秦明月一看,頭翁地一炸,這張照片拍的正是羅伽,照片中她頭發散亂,胸脯半裸,眼神迷離。照片后的繪圖為一人站在高臺之上,其頭部中只是一個骷髏,雙手舉在胸前鮮血淋漓。
秦明月正翻看著,門外喧囂一片,沖進來一幫人,正是盧局帶隊趕來。盧局瞪他一眼,看到他手中的這本《凈垢律》,十分驚訝。秦明月交給他,盧局前后翻看了一下,臉色越沉重,說道:“只是傳說中有這么一部律經,沒想到還真實存在。唉。”
秦明月知道他比自己懂得更多的關于佛教的知識,問道:“這是一部什么書?”
盧局沉吟著說:“佛教存在了數千年,流派眾多,僅是漢傳佛教——也就是傳到中國的佛教經多少代流傳,因為地域、傳教人的思想以及當地文化習俗的不同,也出現了多個分支。主要有禪宗、凈土宗、天臺宗、三論宗、法相宗、律宗、華嚴宗、密宗等。規定僧人行為規范的戒律就有多部,主要有《四分律》《十誦律》《五分律》等,在唐代由于佛教盛行,僧人地位很高,常常出現僧人做壞事的情況發生,還統一修訂有《百丈清規》。這些都是主流的,大家認可的佛教清規戒律,但是有些極端的流派還制訂更為嚴格的戒律,比如這部《凈垢律》,由于其懲戒的手段過于血腥恐怖,所以一直不被主流接受,也很少在世間流傳,即使是許多佛門的高僧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沒想到其竟然真實的存在,這個兇手將這部《凈垢律》放在這兒,恐怕就是向我們證明他行為的合法性。”
秦明月正想說什么,邢慧卻接口說:“什么合法性,這簡直就是邪教。”
盧局嘆息說:“或許他們并非這樣認為,在他們看來,這是在代佛行道。佛說犯了重罪之人要下地獄,但是經過十惡令懲戒的卻是超脫,雖然死前受盡折磨,卻可以免受墮入無間地獄之苦。”
邢慧呆了一下說:“這么說在他們自己看來卻是在積德行善了?”
盧局說:“正是如此。不然為什么叫《凈垢律》?就是認為這些人都是沾染了污垢,但凈化后仍然可以得到寬容與涼解。”
(未完待續,圖片選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