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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衛,我被蝎子蜇了,怎么辦?”張國榮失聲驚叫。脖子上突如其來的一記刺痛令他下意識地用手一拍,一只白色蝎子掉在地上。
導演王家衛、林青霞等人急忙圍過來。
醫生不以為然地告訴他,這種蝎子毒性不大,不用擔心。
張國榮仍然很怕,擔心睡著時會“毒發身亡”,請來制片人陳佩華陪了他一夜。第二天紅腫消褪,他才放下心來,合眼稍稍小睡。
這是1993年,張國榮在陜西榆林紅石峽山洞里拍攝《東邪西毒》期間的一次遭遇,也許這也是他第一次面對“死亡”,他的反應是——很怕死。
后來這次經歷再被說起,總是被當做趣事、花絮,但張國榮當時很緊張,他說:“我脖子痛,心里害怕,想到就這樣被毒死了,真得很不甘心?!?/p>
誰也想不到,10年后他的改變。
2003年4月1日,香港文華酒店的跳樓事件震驚了娛樂圈。消息傳來,無數人錯愕,難以置信,但事實證明這不是愚人節的玩笑。這個結局不禁讓人聯想到張國榮最后一部電影《異度空間》里的角色命運。
有人說他是入戲太深導致抑郁。張國榮也說過,“后段我要進入角色不穩的精神狀態中,雖然我是一個很容易從角色抽離的演員,但這次的過程是辛苦的,可以用miserable(痛苦)去形容?!?/p>
在此片之前,同樣是和導演羅志良、監制爾冬升合作的《槍王》中,張國榮飾演了一個心理逐漸扭曲、走向極端的槍手。
在一次媒體采訪中,張國榮解釋:“《槍王》跟《異度空間》的角色的不同之處是前者是自負的,他認為無人可以勝過他,某程度上是一個樂觀的人物;后者則是一個情緒低落的人,他不能容忍自己再一次經歷以前的傷痛。 有人可能會認為張國榮已經無負擔,拍不拍電影與拍甚么電影又何需太費神……其實我拍電影反而比以前更執著。我不想再重復演相同的角色。這就是我近年減產的原因。”
言辭中可見他對角色心理的深入思索以及對表演近于偏執的自我追求。《異度空間》中對精神崩潰過程的演繹更讓他煞費苦心,“我嘗試將角色后段精神不穩的狀態小小的滲進前段的正常狀態,給觀眾很輕微的提示。因為如果角色的精神狀態突變的話,觀眾會跟不上。我花了很多心機在第一場的演講之中,因為那場戲戲需要很強的說服力,不能讓觀眾發現我是在‘演一個精神科專家?!?/p>
盡管如此,張國榮在媒體面前仍然表現得樂觀、自信。他對香港《電影雙周刊》表達演喜劇的期待,“我覺得如果可以拍到一部有message的喜劇,我會很開心。喜劇其實可以是很有內容的,但香港一直只流行一些哈哈哈哈,笑完就甚么也沒有的喜劇。我不想給人一種錯覺,認為我只會拍一些有深度及有難度的電影,但其實不是。I'm there!I'm waiting!”對日本《POP ASIA》雜志表達當想導演的勃勃雄心,“2年前,我做MTV的導演并且為無煙活動拍了一部短片。現在我做好了各種準備。我真的想拍一部戲。近來我經常說我想做一個導演。而如果我失去這個機會,也許我不會再獲得這么好的機會。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導演,所以我要做導演。作為一個導演,我想拍攝優秀的電影并且抱著很高的期待。這是我的夢想,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痹谙愀壑形拇髮W開講座,以《胭脂扣》、《霸王別姬》為例講解《如何演繹小說中的人物》,談笑風生、回答學生提問。
但不久后,這一切都成了過眼云煙。他的終極抉擇也成了一個難解的謎。
轉眼十年。
善良俊俏的窮書生寧采臣、恣意放浪的何寶榮、多情又軟弱的富家子弟十二少、冷酷孤傲的浪子旭仔、人生如戲的瘋魔名伶程蝶衣、孤獨的自我放逐者歐陽鋒、痛苦自毀的心理醫生阿占……這些性格各異的形象最終疊加成一個謎一般的張國榮,立體、多面、深不可測,既近且遠,清晰又模糊,在時間長河中凝成永恒不散的光影。
《異度空間》有一場在懸崖邊吃冰淇淋的戲,拍攝時,林嘉欣發現張國榮抱著她的手在發抖,故意向工作人員笑說:“哥哥手震啊!”張國榮解釋自己有恐高癥,林嘉欣安慰他:“沒事的,我曾經從三米高的樓上跳下來呢……”
張國榮低聲說:“別說了,我很怕?!?/p>
[參考資料:《<異度空間>的花絮》、《如何演繹小說中的人物——張國榮在香港中文大學的演講》、荷瑪《張國榮:浮游在心靈陰暗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