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迷霧重重的“班加西事件”到背景可疑的“馬里戰爭”

馬鐘成

2011年，以“自由”和“人權”的名義，美國及西方發動了“利比亞戰爭”，在基地組織的幫助下順利推翻了卡扎菲政權。2013年，美國及西方又以反恐的名義發動了“馬里戰爭”。促使美國決定加大反恐力度的，是2012年9月11日的“班加西事件”。基地組織和美國及西方之間的復雜關系，讓人眼花繚亂。不過，美國所有的公開和秘密的活動都指向了一個方向，即全方位驅逐中國在非洲和中東的影響，將整個世界變成了圍堵中國的戰場。

一、“班加西事件”的幾個謎團

2012年9月11日，“班加西事件”震驚了世界。這次襲擊對美國外交、情報機構的打擊在美國歷史上極為罕見。史蒂文斯是自1979年以來第一位任期內罹難的美國大使。而美駐班加西領館的30多名“外交人員”中，只有7人真正是外交人員，其余幾乎都是以“外交官”的名義干中央情報局工作，班加西領館是美國在利比亞情報活動的心臟。

1.襲擊發生后，美國政府為何極力掩蓋真相？據《紐約時報》報道，“班加西事件”后，美國總統、國務卿、中情局局長、美國駐聯合國大使等政府要員，在早間節目、深夜脫口秀節目與新聞發布會等各種場合都一口咬定，襲擊事件的起因是反伊斯蘭電影《穆斯林的無知》導致了當地居民的憤怒，與基地組織無關。

然而，11月16日，因婚外情辭職的中情局局長彼得雷烏斯先后在眾議院與參議院的情報委員會參加了閉門聽證會。他說，中情局從一開始就判定襲擊由恐怖分子發動，中情局提供給政府方面的相關情況中包括了這一判斷，但在政府起初的公開表態中，這一說法被去掉。

2.希拉里“腦震蕩”后為何說謊？“班加西事件”被認為是希拉里國務卿任期內的“永久污點”，甚至可能成為其政途的“致命打擊”。2012年12月18日晚，獨立調查委員會公布了部分調查結果，隨后三名國務院高官閃電辭職。而希拉里以摔成“腦震蕩”為由，將原本定于12月中下旬的國會聽證會拖延到了2013年1月23日。為何政府最初披露虛假信息？希拉里重申，政府官員提供了其擁有的最好信息。對于遇襲原因，她稱，為卡扎菲而戰的激進分子突襲了卡扎菲的“武器庫”，將武器帶到了阿爾及利亞、馬里、索馬里以及別的地區。她還認為，這個時候，再問發動襲擊的罪犯是誰等這樣的問題已經沒有意義。

弄清楚什么人發動了襲擊，弄清楚奧巴馬政府為何掩蓋事實真相等問題當然是重要的。在聽證會上，希拉里顯然撒了彌天大謊，那些突襲卡扎菲“武器庫”的激進分子并非為卡扎菲而戰，而是同卡扎菲作戰。

3.基地組織為何對班加西領事館了如指掌？美國班加西領館戒備森嚴，里面布滿經驗豐富的中情局特工，還有大量安保人員，結果卻被突襲者得手。據當事官員披露，襲擊發生后，大使史蒂文斯很快就躲進了大使館內有金屬隔柵的機密“安全室”里，而襲擊者直奔此室。利比亞內政部副部長沃尼斯·謝里夫稱，襲擊發生后，由美國海軍陸戰隊和利比亞安全部隊護送的撤退車隊途中遭遇伏擊，襲擊者似乎清楚車隊前進路線。謝里夫推測襲擊者有內應。

二、“利比亞模式”：解開班加西謎團的秘鑰

2011年的利比亞戰爭，正是美國及北約的情報機構和以基地組織為代表的伊斯蘭遜尼派原教旨主義激進勢力聯手推翻了卡扎菲政權。2011年2月24日利比亞內亂剛剛開始，“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組織就發布聲明，對卡扎菲鎮壓示威者表示不滿，并表示將“盡一切可能提供幫助”，支持示威活動。3月初，該組織公開呼吁反對派“武裝反抗”。利比亞反對派中的核心組織“利比亞伊斯蘭戰斗團”曾于2007年在南亞正式加入基地組織。而利比亞叛軍司令貝爾哈吉、叛軍中的重要角色阿爾-哈賽迪等人都曾是基地組織的重要成員。在沙特阿拉伯蘇丹親王的號召下，美、英兩國情報機構在阿富汗基地組織的據點馬扎里沙里夫招募了1500名自愿軍前往利比亞作戰。在推翻卡扎菲政權的過程中，基地組織等極端分子至少獲得了美國及西方十幾億美元的援助。

從利比亞戰爭看，美國及北約對于恐怖主義組織已經采取新的策略，美國仍會繼續打擊那些繼續將美國當作主要敵人的恐怖主義分子，但美國更重要的戰略是試圖同這些恐怖組織緩和關系，駕馭它們，將暴力引向自己的敵人。因此，利比亞必然出現這樣的局面：卡扎菲政權被推翻后，叛軍大本營班加西法院樓頂同時升起執政當局與基地組織的旗幟。基地組織與利比亞新政權的復雜關系，為“班加西事件”埋下了火種。

資深外交官史蒂文斯在利比亞戰爭中擔當了極為關鍵的角色。利比亞反叛活動伊始，史蒂文斯就擔任代表美國與利比亞反對派接觸的特使。2012年5月被任命為駐利比亞大使。史蒂文斯的重要工作就是聯系、甄別、資助、利用那些從世界各地涌入利比亞的伊斯蘭激進分子。美國情報機構的頻繁接觸，使自己暴露在遜尼派激進勢力面前。而這股勢力中，堅決反美派和與美和解派又復雜地交織在一起。因此，“班加西事件”是美國玩火自焚的一次典型。

三、可疑的“馬里戰爭”：美國在非洲全方位驅逐中國力量的序幕

“班加西事件”正式宣告，美國與伊斯蘭遜尼派激進勢力雙方復雜而微妙的關系將繼續保持較長時間。這并不意味著雙方在敘利亞、伊朗等問題上的合作就此終止。但是，如果反美活動重新成為遜尼派激進勢力的核心工作，美國顛覆敘利亞及伊朗的計劃無疑將付諸東流。

1.“馬里模式”浮出水面。“班加西事件”后，經過幾個月的醞釀，美國迅速作出戰略微調：認為有必要加大力量遏制遜尼派激進勢力的反美傾向。當然，為了緩和與伊斯蘭世界的尖銳矛盾，這一次美國仍然站在幕后，同利比亞戰爭一樣，法國又站到了臺前。2012年12月14日，美國國防部部長帕內塔稱，在世界范圍內，基地組織仍然是當今美國面臨的最大威脅，“無論基地組織躲在哪里，我們都要打擊它，直到它無處可藏。……我們就必須在也門、索馬里以及馬里等國家對它展開打擊”。而2011年本·拉登死后，美國高級官員曾宣布，伊朗已經超過基地組織，成為美國在中東的最大威脅。2013年1月11日，法國總統奧朗德決定正式出兵幫助馬里政府軍打擊北部的圖阿雷格部族分裂勢力和“伊斯蘭馬格里布”，美國宣布對法國進行后勤支持。“伊斯蘭馬格里布”活躍的北非國家，如阿爾及利亞、摩洛哥、突尼斯等國，都是法國“地中海聯盟”計劃的重要國家，馬里剛好位于“地中海聯盟”的首部。除地緣政治因素外，馬里還有豐富的鈾礦、油氣田以及黃金礦產，美國及法國不可能讓馬里失去其控制。

美國及西方對中國與非洲之間的特殊友誼一直耿耿于懷。尤其是2005年以來，中國在非洲的投資以及從非洲的資源進口迅速增長，大有趕超美國和西方發達國家的趨勢。非洲豐富的能源和資源成為中國崛起所必須的重要因素之一，而相比擁有殖民主義傳統的美國和西方，中國更加受非洲歡迎。美國和西方出兵擁有豐富資源的馬里，其主要目的就是用軍事手段加緊控制非洲大陸，驅逐中國力量。這一點，西方的主流輿論并不諱言。法國出兵不久，法國媒體《世界報》發表文章稱，“中國因素”也是法國出兵馬里的考量之一，因為中國“覬覦這一地區極為豐富的能源和原材料”。2013年1月15日英國《獨立報》網站也刊登文章直言不諱地指出，法國出兵馬里，是為了配合美國戰略重心東移，共同抗衡中國；美國國務卿希拉里2012年在對非洲短暫訪問期間，曾鼓勵非洲人與負責任的民主國家（即美國及西方）合作，避免與那些不尊重人權和為自身目的壓搾非洲資源的人（暗指中國）合作。

2.可疑的“伊斯蘭馬格里布”，可疑的“馬里戰爭”。2012年7月10日，美國海軍戰爭學院國家安全事務教授（曾是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成員）約翰·R·辛德勒在美國著名《國家利益》雜志上發表文章指出，“伊斯蘭馬格里布”的組織源頭是阿爾及利亞歷史上血腥的伊斯蘭團體——“伊斯蘭武裝組織”（GIA）。而“伊斯蘭武裝組織”和美國及阿爾及利亞的軍事情報機構DRS（國家資訊及安全部門）有十分復雜的關系。辛德勒指出：“GIA是由DRS創造出來的。使用滲透、挑撥等方式，DRS將GIA組裝出來去抹黑伊斯蘭極端分子。他們推動這個集團走進了大規模謀殺的死胡同。GIA的大部分活動都是由DRS經手的，包括1995年法國大爆炸事件。一些最臭名昭著的針對平民的大屠殺都是由軍事特種部隊偽裝成圣戰者干的，或者是由DRS控制下的GIA分隊干的。”英國著名的老牌進步雜志《新國際主義者》于2012年12月也刊登了一篇文章，指責馬里北部的恐怖主義活動有美國背景。

對美國來說，“伊斯蘭馬格里布”有雙重作用，首先，敗壞伊斯蘭運動的名聲，穩定親美世俗政權的統治。其次，“伊斯蘭馬格里布”在非洲的擴散給美國在非洲建立非洲司令部、進行軍事控制提供有力的借口。馬里內戰，本來是其內部不同民族間的矛盾沖突，正是因為“伊斯蘭馬格里布”參與其中，給了美國及西方進行直接軍事干預非常合理合法的借口。辛德勒指出，阿爾及利亞的一些鄰國對美國背后支持的阿爾及利亞反恐行動保持適當懷疑的態度，他們認為“伊斯蘭馬格里布”并不像其表面看起來那樣。這樣的疑問曾罕見地被公開報道過，馬里負責對付本國圣戰分子的安全部門首腦曾對記者說：“‘伊斯蘭馬格里布的中心在DRS（阿爾及利亞軍情機構）”，隨后，他在家中被“身份不明的槍手”暗殺。

四、十字路口的大中東地區

本·拉登死亡一年后，美國從本·拉登藏身處阿伯塔巴德繳獲的文件被公布于眾。據英國著名的《經濟學人》雜志報道，阿伯塔巴德文件顯示，本·拉登生前對也門和馬格里布的“特權”分支機構失去了控制權感到懊惱。本·拉登也為某些基地組織恐怖分子隨意殺害穆斯林同胞而感到心寒，他要求基地組織停止與穆斯林的戰斗，將目標轉移到更遠的敵人（西方聯盟，美國首當其沖）身上。毫無疑問，馬里、阿爾及利亞等地的“伊斯蘭馬格里布”等基地分支，其所作所為確實違背了本·拉登的基本主張。或者說，“伊斯蘭馬格里布”在美國的指示下在有意破壞本·拉登的戰略部署。本·拉登當年的確接受美國的資助與蘇聯戰斗，但是90年代后他又的確在堅決地對抗美國，不過其基地組織和很多基地組織的網絡分支，如“伊斯蘭馬格里布”，很早就已被美國滲透。

打不過的敵人，就是朋友。美國很早就熟知這個“真理”，而基地組織也在慢慢體味。現在，不管是基地組織還是塔利班，內部都出現試圖與美國和解的強大力量。相信未來幾年時間里，美國對這支力量的使用將更加得心應手。美國在大中東地區的整體策略，仍然是利用軟、硬兩手遏制基地組織的反美傾向，駕馭這支恐怖主義烈火，最終消滅伊朗政權。

2001年，美國以反恐的名義發動了阿富汗戰爭，趁機在中亞大肆擴充自己的勢力。伊朗是中東產油大戶中美國唯一的頑敵，伊朗的石油如從陸路進入中國，阿富汗是必經之地，美國2001年的阿富汗戰爭，人們不得不懷疑，其重要目的就是阻止伊朗石油順利進入中國。

無論是已經結束的“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利比亞戰爭”，還是正在進行著的“馬里戰爭”、“敘利亞戰爭”，或是未來可能發生的“伊朗戰爭”，美國及西方要么打著“人權”“自由”的旗號縱容恐怖分子，要么打著“反恐”的旗號扶植傀儡政權增強其控制力，其本質都是為了更多地掠奪大中東地區的資源。人們不應再被那些美麗辭藻所迷惑。無論是伊朗問題、敘利亞問題還是馬里問題，應該由包括中俄在內的更加公正的多元國際力量參與并主導，而不應由美國及西方繼續在大中東地區繼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作者：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社會主義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員、海洋安全與合作研究院高級研究員）

責任編輯：李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