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裸婚時代”（外一篇 ）

編者按：六小齡童本名章金萊，是南猴王“六齡童”章宗義的小兒子。1959年4月12日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紹興，現為中央電視臺、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演員劇團國家一級演員。他出生于“章氏猴戲”世家，從小隨父學藝。1976年6月在上海高中畢業后，考入浙江省昆劇團藝校，專攻武生，曾主演昆劇《孫悟空三借芭蕉扇》、《美猴王大鬧龍宮》、《武松打店》、《三岔口》、《挑滑車》、《戰馬超》等，頗受觀眾好評。1982年初，六小齡童在楊潔導演、中央電視臺和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聯合攝制的25集大型神話電視連續劇《西游記》中主演孫悟空一角，該劇1988年新春在國內外播出后引起巨大反響，并榮獲年度中國“飛天獎”的特別獎、“金鷹獎”最佳連續劇一等獎。六小齡童因此被評為中國第六屆“金鷹獎”最佳男主角獎及第一屆（新時期十年1978年至1987年）“中國電影電視十大明星”獎，同時，以123萬多張選票當選為“中國第二屆電視十大明星”。該劇在美國、日本、德國、法國及東南亞各國播出后，受到廣泛好評，六小齡童從此家喻戶曉、蜚聲中外。

六小齡童不僅演技一流、武功高強，他寫的文章同樣也是非常出色，本期“星·美文”欄目，特別編發他在博客上發表過的兩篇文章《我的“裸婚時代”》和《母親的恩情》。您會發現，“猴哥”的文章風趣幽默、感人至深。

兩年前，隨著一部名為《裸婚時代》的電視劇熱播，“沒房、沒車、沒鉆戒、沒婚紗、沒存款、沒婚禮和沒蜜月”的“裸婚”開始引起熱議，一時間關于“裸婚”的爭議此起彼伏，回顧我25年前結婚時的狀況，其實就是純粹的“裸婚”。

我和我的太太于虹相識于《西游記》劇組，她在劇組做場記，客串了《天竺收玉兔》中的王后一角（不是李玲玉扮演的玉兔精），1988年《西游記》前25集拍完之后，我倆自然而然地談到了結婚，有人說我是“西天取經”的最大贏家，不僅取到了真經，也娶到了媳婦。我們結婚的日子并不是特意選取，而是根據我們的約定：我獲獎的那一天，就是我們的婚期。

1988年6月12日，第六屆大眾電視金鷹獎舉行頒獎儀式，我榮獲大眾電視金鷹獎最佳男主角獎。但很不湊巧，那天我正在隨中央電視臺《西游記》藝術團去新加坡演出。既不能夠回國領獎，也無法回國舉行婚禮。怎么辦呢？要么更改婚期，要么馬上回國，但后者幾乎不可能：《西游記》藝術團如果離開了孫悟空，還能算什么《西游記》藝術團？最后我和于虹商量決定，新加坡的演出照樣參加，婚期則依然不改，唯一更改的是：婚禮不舉辦任何儀式。

新婚之夜，我在新加坡，于虹在北京，我們在兩地，雖然不能夠見面，但是我們通了國際長途電話表達各自的心情，所以并沒有感到遺憾。

結婚前我隨劇組住過一段招待所，結婚后我們沒有房子，住在于虹父母家不到10平方米的房子里，大概三四年之后部隊給她父母換了新房，騰給我們一間15平方米左右的房子，幾年后單位考慮到我們的困難分給我們一套70多平方米的房子，過了幾年又分給我們一套120多平米的住房……剛結婚時房子小，連堆放兩人的書籍、衣服都不夠用，結婚連家具都不敢購置，還要天天打地鋪，我睡過很長一段時間折疊鋼絲床，這張床到現在還保留著。“裸婚”的雙方沒有任何經濟基礎，只是對個人的信任、前景的憧憬，會更積極地去努力工作，如果家里父母什么都給了，就不會去努力奮斗，拍完《西游記》之后，我才通過當時的《西游記》藝術團在海內外的演出、極少的馳名商標產品的代言、少量影視劇的拍攝所賺取的演出、勞務、稿酬使生活水平慢慢提高，這種靠自己的努力、爭取得來的東西夫妻雙方會很

珍惜。

《西游記》前25集拍了6年，在此之前我在浙江昆劇團是每月30多元工資的學員，到了《西游記》劇組后，我的稿酬最高，每集70多元，6年的稿酬加起來不到2000元人民幣，結婚時我一分錢存款都沒有，于虹倒是有4000元存款，一雙筷子、一個碗都是我們慢慢攢錢買起來的，于虹結婚后在拍攝新的影視劇時作場記，后來任副導演，通過自己的工作使生活水平好轉。那時我上下班都是騎自行車，既便宜又鍛煉了身體，為節省開支連公共汽車都很少坐。到現在我們床頭的墻上都沒有結婚照，也沒有補辦婚禮，更沒有給她買過鉆戒，每年的情人節都沒有給她買過花。經常有朋友開玩笑地問我們婚禮打算拖到什么時候才辦？我說也許到60歲或金婚的時候我們會象征性的舉辦個儀式請朋友們來參加。于虹對這些都不是很在意，一心一意踏踏實實地和我過日子，她并不是因為我當時多么出名才嫁給我。我們沒有為結婚向雙方的父母要過一分錢，我非常感謝熱情質樸的于爸爸、于媽媽沒有嫌棄我當時的一窮二白，把他們的寶貝女兒交給了我。

很多人希望遇到的潛力股是很難發現的，結婚時的我并不確定肯定會紅、會賺很多錢，而且我還沒完全調到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很有可能兩地分居，但我們一直走到了現在并且過的很好，這種結合可能會是走完兩人完整的人生之路。

1988年到1991年，我幾乎沒有任何新的作品，我不知道自己將往哪里走，是于虹伴我度過了最為迷茫最為焦慮不安的日子。一直到了1992年，我開始拍電影《過年》。

結婚以后我由于工作關系經常要出差，有時一個月有28天在外面，于虹獨自一人在家中操持家務、照顧老人、撫養孩子，但我們的感情非常穩定，雖然我可能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在她的心目中，我還是最完美的男人。我認為這得益于我們比較特殊的相識過程：我們相處的時間比較長，彼此了解，不屬于一見鐘情。這可能對我們成立家庭后的相互適應有幫助。

兩口子總會有一些爭爭吵吵，我們也有吵架的時候。我的脾氣有點急，于虹則最不喜歡我發脾氣的樣子；我喜歡收集一些跟猴子有關的古董，但于虹并不喜歡把自己的家變成一座“猴山”……兩人會發生一些爭吵，但是有一點，我們不會把這個事情拖到明天，當然我主動去解釋溝通的情況多一些。有許多爭吵當時覺得很重要，現在則根本想不起來了。

現在，我們有了大房子，生活富裕，孩子已經上了大學，但我們夫妻倆仍舊保持著戀愛時的浪漫和激情。每年于虹過生日的時候，我都要盡量趕到家，陪她一起過生日。遇到特殊的日子時，兩人還有一些固定的“節目”，比如互贈卡片和禮物。2004年的情人節，于虹就給了我一個驚喜。年初的時候，我在商店相中了一個金猴子，但嫌貴，沒舍得買，于虹便記在心里。情人節前一天，雖然于虹的腰部出了點問題，非常疼，但她仍然堅持去了那家商店，結果又發現一個比我相中的還要大的金猴子，為了買這個大的，她又特意回家取了錢，當我看到這個珍貴的禮物時，非常激動。前兩天于虹還給我買了兩個有猴子圖案的牌子。

我愛我的妻子，她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丑娃娃，我每次出國都要給她買回各種娃娃，現在我們家里有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娃娃。

2011年的6月12日是我們結婚23周年紀念日，23年前的那一幕又驚人地重現了，我要在這一天到武漢去簽售，無法與妻子共度這個只屬于我們的日子，于虹沒有任何怨言，默默地幫我收拾好行李，送我到機場，晚上我們仍舊是電話訴衷腸，互致問候。

對于我們的婚姻，我總結了一句話：“如果我是一個風箏，她就是放風箏的人，有時候她手松一些，你就往高處飛，有時候她就會把線收回來。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把我們兩個人的感情永久地牢牢地連在一起。”

我們的女兒妞妞今年22歲了，再過幾年就要談婚論嫁，做父母的當然希望她嫁得好、一生衣食無憂，對她是否贊同“裸婚”我們不會發表任何意見，她應該有她自己的生活。

母親的恩情

一年一度的母親節就要到了，大家都在感恩自己的母親的偉大和無私。在我的心目中，母親的形象是偉大的。

母親從小上私塾，給人的感覺就是大家閨秀。她一生沒有參加過一天社會工作，解放后流行婦女去就業，政府也做了安排，但母親沒有參加。我曾問母親，她說是因為孩子太多了，照顧不過來。在一個女人最黃金的日子里，母親所做的就是懷孕、生孩子、再懷孕、再生孩子……直到孩子們都長大成才。

在母親的眼里，無論父親經歷多少悲歡榮辱，永遠都是她的丈夫。“文革”中父親被打倒，“造反派”去做她的思想工作，讓她“劃清界限”，但母親的腦海中根本沒有“離婚”兩字，她還經常帶著我去牛棚看父親。我記得給父親送去的香煙每一支都被造反派撕開，擔心藏著什么紙條，最后留給父親的，只是一堆煙絲。母親對父親說：“只要你能堅強地活下去，就一切都好。”后來父親對我說：“如果不是你母親，那時我肯定自殺了。”

父親進了“牛棚”后，家中的經濟非常窘迫。父親每月只有15元的工資，都寄回紹興老家去養姥姥了。已經工作的大哥、大姐、二姐把微薄薪水中的大部分交到母親手里。母親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地打理著這個家。

為了增加收入，母親帶著我們糊信封。母親還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送到寄賣店去，賣了錢就買生活必需品回來。在去寄賣東西的時候，母親經常遇到這樣的事情：她拿一件東西去街東頭的寄賣行，店家出價3塊，母親覺得太便宜了，于是就來到西頭的寄賣行，店家卻只出價兩塊五。母親說：“東頭的店還出價3塊呢。”店家板著臉說：“那你去東頭賣吧。”母親只得又回到了東頭。勢利、精明的老板卻只愿出價2元。母親說：“你剛才不是3塊嗎？”店家鼻孔朝著天上，斜著眼不屑地說：“你剛才怎么不賣呢？”

在那種情況下，母親忍受著各種委屈，默默地堅強地操持著這個家。無論多么困難，我從來沒有看到她愁眉苦臉過，哭泣過。

我和金躍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在那種困難的環境下，母親還偏愛我們。她會花7分錢給我們買一碗粥，讓我和金躍喝，同時還會給我們煮一個雞蛋，或者松花蛋，然后拿一根線，說：“你們看好，從中間分開。”但我們還是覺得有大小，為著這兩半雞蛋的大小爭起來，于是母親就讓我們輪流挑，今天你先挑，明天你后挑。

“文革”結束后，父親平反了，國家補了兩萬多元工資。這在當時真是一筆巨款，母親把這些錢用于報答那些當年幫助過我們的親戚朋友。當年借給她三元五元，她就會給他們買一輛自行車，或者買一塊手表。這兩萬多元錢幾乎讓她報答完了。她認為，情義無價，人應該知恩圖報。

因為我的兩個哥哥都可以說是因為練功太苦而早逝了。父親因為演猴戲，成了文藝黑線人物了，母親是不太支持我再去學猴戲的。在紹興的時候，有一年冬天，下著大雪，天很冷，我知道母親不忍心讓我去練功，于是我把鬧鐘放在手邊，一響，我醒了，馬上就按了下去，然后一個人偷偷起來去練功，當時以為母親不知道，其實她是知道的。母親心疼我，在我睡覺之后，偷偷將鬧鐘停了，我開始不知道，以為是自己睡覺的時候碰到按鈕才停了的，后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她再來關我的鬧鐘的時候，我裝著睡覺不知道，等她走了，我再悄悄調回來，仍舊天不亮就出門去了。母親看到這樣，也沒有辦法。其實那個時候母親是含著眼淚看我離開家的。

讓我感到欣慰的是，我的父母親十幾年前就舉行了金婚紀念。現在，二老的身體很健康，在紹興老家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