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之念（組詩）

鵬子

正 午

他在想。此刻的太陽仿佛火爐

找個樹蔭之處歇下

然后，洗一洗手背上的塵土

再拿出一把小剪刀

剔掉一些腳步里的灰色小石子。靜心的過程

是漫長的。

寫一篇日記，沒有流水的那個傍晚

月色被幽風(fēng)吹開一角

借張遠(yuǎn)方的面孔

敲響

靠近海面的一艘游艇，讓生活記住天涯

其實，很多人都在尋找浪漫的香山

只是紅葉

還在上山的索道和小路間尋找。你望著天空

想一些青春的往事

飛向北方的大雁，悄悄停住，轉(zhuǎn)了個圈

比繩扣的尺度要小

默默堅守的窗戶，在深夜里亮著。他在寫

明天上午會見的結(jié)果

是什么顏色

連燈光也開始了聯(lián)想，誰如此不顧？

直奔經(jīng)濟學(xué)問題的穴位

他沒有了睡眠。因為一條刺猬的信息

翻幾頁萬歷十五年

仍然看不到。藏在空中樓閣的那瓶御酒

已經(jīng)大雪紛紛了

筆墨之外，宣紙的上方是空的

他要安排一棵石榴樹

畫一個書生

或者，去隨意點一座竹制的蘭亭，配些許梅花

去迎接凌晨的灑水車

這樣，他知道了自己。

下半夜

滴答的月色，其實是一節(jié)細(xì)碎的舞蹈

燈光的桌面上，寫意的面孔

忘記了春天。

那幅小品木橋，運送著行吟詩人，仿佛在說

一場很久的茶酒之道。

落葉是看得見的風(fēng)聲，悄悄貼近你

像尖利的刻刀。

但它的鐵銹，回到了故鄉(xiāng)的瓦檐。

窗臺的那塊花簾子

比貓的眼睛還要明亮幾分，莫非魚兒的

緣故？

輕輕走過去，我看著外面的天空

月亮很靜。

關(guān)門的瞬間，突然叫開記憶的鄉(xiāng)村

那個不識多少詩文的表妹，她此刻的夢想

于何處徘徊？

而表弟的睡眠里，正在準(zhǔn)備的三層小樓

似收割機那般徹夜響著。

月色的滴答，真的是受了秒針的鼓勵

仍在繼續(xù)

時間如此大方。扇著蒲扇，我望著山水的

風(fēng)景

感到茅舍是那么遼闊。

傲 骨

漫游者的履歷，從雨中濕潤

沉入瓷壺

兌水也無妨

喝下去的只是山外的風(fēng)景

拆開一棵果樹，打包、捆緊

郵寄海上的游輪

凌晨的甲板

陽光的紙面上，都是腳印

沒人看懂

就扔掉

若一塊餿掉的廢鐵

今年的雪花，一身傲骨

打馬向前

洗半空的迷霧

邀幾個興趣相投的蘭草

圍坐在一起

討論于什么位置，安排一只大雁

幽 獨

很多時候，想忘記天空

拍了拍風(fēng)中之柳

才明白春天

仍在繼續(xù)著旅途

莫非腳下的水，踩疼了石頭

時光在流

寂靜的胸口，容不了故土

寫三行樹枝上的麻雀

讓它飛走

就可以放下包袱里的池塘

把悠閑的魚餌

灑向空中

你會看見，不遠(yuǎn)處的兩只蝴蝶

翩翩而來

但絕不是兩葉輕舟？

朗誦一個人的背影

是知己

當(dāng)成認(rèn)不識的旁觀者

只是拍手叫好

何去管它世外桃源的一朵荷花

空 谷

看不見的，離自己最近。

沉默的空谷，有著無限的，漫長的縫隙。

喊出一塊石頭，植入胸口。

讓它跳動

陳說它所經(jīng)歷的風(fēng)雨之夜。

陪我進(jìn)山的那個友人

鉆向了身后的樹林，他被一只野兔

絆了一跤

翻過好幾個陡坡，他遇見了懸崖

在那兒，他愣了很久。

他對我說，他把那只野兔追下了深淵。

我笑了

我說野兔子是有根的，它是大山的膽啊

這時，一個砍柴的老人，走了過來。

我問老人，山里有蛇嗎？

老人一愣。

然后偷笑著，就匆匆穿過了山谷。

我一動不動。

望著遠(yuǎn)方漸漸暗下去的山口。

打水漂

這是一月，護(hù)城河面的寂靜

比一塊廢鐵沉重。

那些漢磚的碎片，找不到棱角。

縫隙的塵土里

銹著一張宮殿的圖紙。

那根金絲吊線，依然懸在空中

斜下身來，眼睛盯緊水面。

就這么，連著打了無數(shù)個水做的圓圈。

直到右臂麻木了

也沒有找到丟失了很久的童年。

對岸的垂釣者，像幾塊長條石，一動不動。

五里外的山脊上，幾處未化的積雪

晃動著刺目的小鏡子。

山水小品

抽出一根筋骨，放在左側(cè)。向上攀登

閃進(jìn)一棵松樹的內(nèi)心。

隱于竹林的一間茅屋，被書生捧在手中

像正在閱讀一篇先賢的小文。

眺望遠(yuǎn)山

他眼前的瀑布，繡著千朵梅花。

這時，那個騎瘦驢的過客，貼著峭壁

觀察著碎石之間的秘密。

一條上山的小道

猛一轉(zhuǎn)身，拐入前方的云霧深處。

回過頭，他又看見峽谷里的湖泊

撥開一角

老漁翁手中的撐竿，若一把磨亮的刀

將天空切開一個小口。

那枚印章，比鸚鵡的舌頭鮮紅。

故鄉(xiāng)之念

我已離開了故鄉(xiāng)。無言的那個城門

仿佛告訴了我一聲

一切的一切，就是水中的書頁

而沉默的半生

即使陽光下暴曬，所看見的僅是瞬間

只有天空記住了閃電上的石頭

甚至一條河的遠(yuǎn)方

但誰又可以發(fā)現(xiàn)凌晨的露珠

正準(zhǔn)備著衡量那個春天的搖籃

這時，我翻開黎明的原野

那么多的綠色植物，猶如眾多的親戚們

他們的淳樸和善良

讓我內(nèi)心激蕩

卻使我怎么也無法從水墨的顏料中

抽出美好的部分

去更加真實的反映，或者歌唱

鏡子中的一縷炊煙，也許僅代表

故事的結(jié)尾

只有屋檐下的夢想

真實起來，若遇見了知音

其實，又何必剝開春天的錦囊？

摸不到的玻璃

也許已經(jīng)刺痛了那些透明的眼睛

腳下的記憶

可以繼續(xù)輕松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