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的杏花（外二首）

卜獻華

如果沒有那么多的人

來品嘗這人間瓊漿，杏花村的杏花

一定不會失控的。房前村后的杏樹們

以唐朝盛開的秉性，或

容得下千年的柯枝，性格與絢麗

春急切，這些妝點婉約的小家碧玉

尚在清明雨里凝眉不語，謹小慎微

讓所有的乍暖還寒為之顫抖

現在，牧童手指一指，獵獵酒旗下

數不盡的蕾朵兒開始躁動、狂妄

波濤洶涌著，野性爛漫

以吞吐大荒的氣息，如海云聚散

杜牧已沒辦法止得住

杏花的大笑。像水藏在火里，更像

火藏在水里，在詩歌的高天闊地間仰面

亦如初戀情人打開陌生深刻的心臟

不留猶豫和疑點

每一朵都笑得失血，每一朵

都笑得快要瘋癲，一撥又一撥

爭著搶著往枝頭笑，往云彩里笑

白花花的陽光搖晃著

云海似的，積雪似的，耀眼的白啊

跟酒一樣醉人，醉到亂飛，毀滅

這是忘乎所以的一瞬

酩酊而爛漫，徹底而決絕

杏花開了

在欄桿

滿山的杏花說開就開了

一樹的嘴唇，七嘴八舌

說著俏皮話

風的絲綢

在陽光里舞著，大地的影子

一齊圍攏過來

樹的手臂，努力把

花朵舉到天空

山嵐亮出了青春

牛羊在山坡上吊嗓子

準備朗誦白居易的詩句

杏花夢

這么多杏花

像小朵的云 洗亮了三月

我的杏花，端莊秀麗

氣質華美 打坐在暖和的陽光里

一塵不染的干凈

薄薄的香，多像流動的時光

她在編織比童貞還潔白的胎衣

比花朵還馨香的翅膀

起飛前，她一刻也不停止

杏花啊

內心飄落著春日的白雪

潔白的手，握著這最后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