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35歲的張峰是一家外資公司副總,小他8歲的妻子非常漂亮,張峰對她備加寵愛。妻子說上班太辛苦,張峰說:“好,你就在家閑著!”妻子擔心生孩子影響體形,張峰說:“好,咱們不要。”妻子說在家太寂寞,天性愛干凈整潔的張峰特意花高價,買來一只貴賓犬。
但最近,兩人卻因為一只流浪狗引發沖突,妻子一氣之下回了千里之外的娘家,并寄來了離婚協議書。
流浪狗和不討母親喜歡的小孩
張峰來找我。瘦小的個子,眼神中透著倔強。他給我講述了大致經過——
一個月前,下班途中,張峰看到幾個小男孩摁著一只黑毛狗,強行給它刷上藍色油漆。黑毛狗痛得哇哇直叫,不斷掙扎。張峰又生氣又難過,上前阻止,并將狗帶回了家。
從最開始,對這條又臟又丑又不懂規矩的流浪狗,妻子就表現出厭惡。她表明態度,“各養各的狗,我只管青青(貴賓犬)。”但張峰工作忙碌,早出晚歸,黑毛狗大多時間都和妻子呆在一起。妻子常訓斥它,用腳踢它,用雞毛撣子打它。張峰警告說:“你再這么對它,我可不客氣了!”
那天,張峰看到黑毛狗背上有兩條血痕,質問妻子:“是不是又虐待它了?”兩人吵起來,暴怒之下,張峰打了妻子一耳光,并吼道:“誰容不下黑子(流浪狗),誰就滾蛋!”妻子哪受過這樣的氣,當晚就買了回哈爾濱娘家的飛機票。張峰認為自己沒錯,堅決不給妻子打電話。僵持十天后,妻子寄來了離婚協議書。
我問張峰:“你平時對妻子非常寵愛,為什么因為這件事大動干戈?”“黑子是我帶回來的,她看不起黑子就是看不起我!”張峰振振有辭。
我問他,小時候家里有哪些人。他說:父母,兄弟三個,他最小。我畫了一個圖,左邊是“妻子、流浪狗、寵物狗”,右邊是“父母、哥哥、小張峰”。請他將相對應的人和物連線。張峰不知所以。我說:“這樣吧,你先講講童年的家庭關系。”
張峰告訴我,他的母親是大家閨秀,滿月臉、丹鳳眼,細嫩皮膚,非常秀麗。因為第一任丈夫婚后不久就病逝,她被認為命中克夫,身價陡降。不久,父母作主,將貧困孤兒招為上門女婿。父親是農民出身,又黑又瘦。母親生了三個兒子,老大老二都隨她,眉清目秀,張峰卻隨父親,窄額塌鼻,皮膚黝黑。
張峰從小就知道自己不受人喜歡,于是努力做一個聽話、懂事、勤奮的孩子,以博得母親歡心。但母親總對他嗤之以鼻:“貴人有貴相,賊人有賊相,你天生就只能做底層人。”在公眾場合,母親會指著老大、老二,驕傲地宣稱:“這是我的兩個兒子。”完全無視張峰的存在。
他莫名的憤怒和痛苦從何而來
想起童年往事,張峰仍掩飾不住悲哀和委屈。我說:“那現在,你再給這個圖連線吧。”他猶豫片刻,便明白了我的用意。
很明顯,妻子代表父母,更準確地說是母親;寵物狗代表受寵愛的兩個哥哥;流浪狗代表受盡冷遇的小張峰。
通過連線,我們似乎能明白張峰為何對妻子虐待狗的反應如此強烈,那是童年親子關系的再現。現在的妻子和母親一樣,都是既漂亮又高貴的女人。他寵愛妻子就像小時候討母親歡心一樣,拼盡全力只是想得到愛。
雖然,張峰事業上比較成功,仍然認為妻子看不起他,表明他的自我認知比較低。這源于他從小深深的自卑。他同情并帶回那只受虐待的流浪狗,就是在認同自己和流浪狗同樣的宿命。他給予流浪狗關愛,其實是在彌補內心那個小小孩子對愛的缺失。
經過疏導,我對張峰說:“如果將流浪狗僅僅當作一條狗,而不是和自己聯系起來,你的行為的確有些過了。”張峰說:“明白,我錯怪了妻子,她只是將流浪狗當作一條狗,是我偏執地將它當作自己的化身,曲解了她的態度言行。我的憤怒和她無關。”
我又問他:“你的憤怒和妻子無關,那你知道憤怒是指向誰嗎?”張峰沉默不語。經過前面的分析,他當然已明了答案。
那個心結困擾他三十多年,現在他需要做的是理解,并原諒母親。要知道,母親對張峰的厭惡,可能是一種情緒投射。她真正厭惡的,是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丈夫。可想而知,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讓母親內心積聚了多少怨恨。她不能怪世俗的偏見,也不能怪父母的包辦,只好將弱小的兒子當作泄憤對象。正因為和父親長得像,張峰成了父母不幸婚姻的犧牲品。所以,母親對兒子的傷害無奈且無意。理解并原諒母親,才能救贖自己。
張峰要從童年自卑的陰影中走出來,糾正認知:母親不喜歡自己,并不是因為自己不優秀。他還要明白,夫妻關系的親密融洽,也不需要自己一味順從、付出,要學會適當堅持自己的要求,也要學會接受。如有不同觀點,可以及時和妻子溝通。
“你值得”、“你應該擁有”——這是他必須強化的觀念。這也需要妻子的配合,親密愛人的認同,最能增強一個人的自信。
張峰將童年的親子關系復制到夫妻關系中,而對妻子寄予不該有的期望,這對妻子既不公平,也是無效的。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