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幸福

張燕芳

還在讀大班的兒子，有一天忽然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話來：“媽媽，是不是要等你做了奶奶才會做菜呢？”

那好像是一個周末，我們都坐在客廳里，看央視的“舌尖上的中國”。我和他爸爸都抬起頭來看他，兒子繼續發表意見：“等你做了奶奶以后，是不是也會給我做年糕、毛豆腐、黃饃饃……讓我一回家就可以吃到又香又美味的點心，這樣應該很幸福吧！”

兒子在用他從書里學來的詞語，形容那些他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點心還是小菜的食物時，眼睛里充滿了幸福的憧憬。

我啞口無言，連笑也不敢笑，心中一時間充滿了罪惡感。可不是嗎？“家”對孩子的象征，原該就是：有一個在香噴噴的飯菜后面，微笑的母親啊！他爸爸倒是笑了，并且仗義執言：“媽媽每天回家都給你講故事，陪你玩游戲、畫畫、做手工，還要做家務，已經很累了，哪還有精力做飯啊！”

兒子馬上接口：“所以，我等媽媽變成了奶奶，再做這些好吃的給我吃。”

我們和爺爺奶奶同住在一個小區。兒子的奶奶是一個極為能干的人，能把許多東西變成美味，例如，別人棄之不用的萵筍葉，能在她手中變成一道風味獨特的涼拌菜。在婆婆精湛手藝的福蔭下，我每天負責的就是：吃、吃、吃。從沒想過有一天要自己做飯燒菜。

所以，在兒子發出感嘆之后，我著實反思了幾天，然后決定奮發圖強。中餐學問太大，不能隨便碰，我就想著做西餐意大利面，西方人的食譜上什么都有數字，煮食也有時間，我想，只要我肯精確計算，按數字按順序一樣一樣做下去，一定可以做出一點能吃的東西來。

不過任何事情的發展都不會像預期那樣簡單。

明明是循規蹈矩按標準做的，可是，從鍋里出來的意面醬看似像模像樣，卻難以下口。兒子略嘗了一口，就忍不住皺眉：媽媽，好酸。酸，要么再加點糖？可是，酸、甜、咸，在我的鍋里就是不能相親相愛，而是不斷沖突。最后，我想給兒子童年一份幸福感的努力，終于在意大利面醬歸于垃圾桶、意大利面歸于冰箱的結局中慘淡收場。

從此，兒子放學以后還是吃我從面包店買回來的面包、蛋糕。哎，也許在兒子的童年記憶里，我這個媽媽永遠是一個食品供應的中間商，而且照現在看來，即使成了奶奶，也沒有機會做那些香噴噴的飯菜了。

之后，兒子再也沒有提過要我煮飯燒菜之類的話。不過，一進超市，他還會對各種食品感興趣。一次，他指著進口食品區的一袋意面醬，對我說：“媽媽，這是用來做意大利面的番茄醬吧？”經過仔細閱讀說明，我鼓起勇氣把這袋意面醬買回家。

這次，因為發現意面醬的是兒子，所以他也要來當助手。我切肉，他剝蒜；我切洋蔥，他洗番茄……慢慢地，香味逐漸四溢，我們家的廚房好像也有了別人家廚房常常傳出的那種誘人的氣味了，我和兒子不禁相視傻笑，有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

托這袋進口意面醬的福，這次的意大利面一家三口吃得皆大歡喜。

學會做意大利面后，兒子常會纏著我做，有時吃中餐吃膩了，他就會說：“媽媽，好想吃你做的意大利面啊！”然后，兩個人一起得意非凡地鉆進廚房，再然后，捧出一碗香噴噴、色澤誘人的意面醬，一大鍋意大利面條。

在餐桌上看著孩子和孩子爸一起津津有味地吃意大利面，我忽然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兒子已經帶著我成功創造出了一種幸福的象征了。等他長大以后，也成為父母之后，等他的孩子也坐在飯桌前時，意大利面也會出現在他們的飯桌上吧！到那時，他可以帶著幸福和驕傲對他的孩子說：“這是意大利面，是我小時候和你奶奶一起常做的！”所有童年甜蜜與幸福的回憶就會跟著那碗意大利面一起回到他眼前，回到他心中！

自從和我一起合作了意大利面，兒子喜歡上了請客，做意大利面時，常常會要我多準備一些材料，他要請爺爺奶奶還有姑媽姑夫、表姐來吃意大利面。有一次，當我準備盛面時，兒子輕輕地說了句：“媽媽，你把奶奶那碗面煮爛一點，奶奶說她老了，牙不好。”在這一剎那，我好像明白了，為什么食物是幸福，是家的象征了。溫暖的食物能暖人的心，能讓一家人的心更加接近。

編輯 朱璐 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