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墨天

張潤峰

我們幾位退休老人，既是鄰居，又是老友。晚飯后的一樂就是相聚某家，品茶閑談。天南海北，市井人情，無所不聊。偶或談詩說戲，大家會自我調侃“這是雅集”。就在那一天“雅集”興味正濃時，我們相聚的友人家忽有客來訪。出于禮貌，我們幾位均欲告辭，來客卻極力挽留。還是出于禮貌，我們也就準備稍坐坐再走。豈料談起剛才所聊詩文《赤壁賦》，來客居然能全文背誦，其記憶驚人的好，令我們大為贊賞。主人為我們介紹：來者非平庸如我輩，乃當代書法家，墨天。自此，我們得以相識。

春節之后，我與墨天在鄰居家再次相逢。他身材偉岸又適逢酒后，紅光滿面，尤顯其精神煥發。當他得知我也是與文字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之后，似乎興致更濃。也許是酒后的緣故吧，此時的他落座后侃侃而談，毫不拘泥，且談吐文雅，語氣平和，沒一點兒“名家”派頭。這令我心生好感。從他的自述中，才知他原名鄧德平，北京人，筆名墨天，大概是視書法筆墨藝術為生命的意思吧。我們從書法、美學，談到音樂，他俱能一一道來，講出自己的心得感受，且頗不俗。興之所至，他可引吭高歌一曲，又或淺吟低誦一首唐宋詩詞，抑揚頓挫，感情充沛。我心中暗暗稱奇：“真乃性情中人也！”我們似乎是相識已久的老友。席間，當我問及書法成就時，他卻淡然一笑，簡單地說：“小有成績，還在努力。”我自不好多問，也就暫時作罷。

懷著好奇心，查查網上，又翻看到手的資料，遂感到驚訝：這位謙虛的墨天，其書法造詣，原來了得！

他的書法作品：王勃的長文《滕王閣序》被中國美術館收藏；《金剛經》被美國波士頓博物館收藏；《道德經》被英國大英博物館收藏；隸書作品辛棄疾詩，被中國歷史博物館永久性收藏；應邀為新加坡總統黃金輝書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他的作品被中國外交部作為國禮贈給日本前首相田中角榮……他的作品多次入選中、日、韓現代名家書法展，聲名鵲起，甚至引起了商界的注意，飲料行業國際巨擘可口可樂公司邀請他為該公司書寫了“可口可樂”。

由于墨天文化積淀深厚，所以他并非“作而不述”，著有《論中國書法形與神》《朝侯小子碑賞析》和《漢代隸書淺談》等頗有學術研討性質的論文，頗具影響。他曾師從我國老一輩書法家何炎（何二水）、黃高漢和康伯藩諸先生，遍臨中國古代名帖，從而打下了深厚的書法功底基礎。

他以“鐵硯磨穿”的恒心，走過了漫長的繼承之路，但又深諳美術大家齊白石的名言“學我者生，似我者死”的個中三昧。以至他在繼承中的創新方面，堪稱翹楚。我們對書法只是愛好，并非行家，無從公允地給予評價。還是聽聽那些專業人士的評價吧：

同為何二水先生弟子，墨天的師兄劉炳森先生曾說：“……他治學嚴謹，書風溫蘊含蓄。他通詩文，懂音樂，善言律。為日后書風的形成奠定了基礎……”還評說墨天的書法“呈現出典雅、親和的文人氣息”，“始終追求著樸素而不奢華，簡潔清純的態勢”。

中國書畫周刊主編宋永春先生則說：“墨天的書法個性獨特，他以圓筆融合漢簡筆法，創作中強調結構變化，但不拘于藏頭護尾等傳統筆法，著力于盡情揮灑，于其中求氣韻、求變化、求古樸……從而使作品有特殊的意境與效果，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其作品瀟灑簡約、平和靜雅的韻致，頗具魏晉士人通脫散朗之氣韻。”

贊譽之高，實出我的意外！無形中，墨天的形象似乎一下子披上了名家的光環。

再次與墨天相見是春末夏初，依舊在鄰居友人家。我因已知內情之故，對墨天先生似乎不再像原來那么隨意地無拘無束。但沒想到，墨天先生熱情洋溢，且高聲說道：“我來看望老友，原因之一就是也想和您再次暢談。”我問：“還有什么原因？”墨天朗聲直言：“他家的肉餅做得地道，我饞了，想來打牙祭！”說罷哈哈大笑。這一笑，拉近了人的親情距離，驅散了拘泥客套，流露出墨天率性真誠的品格。我的心，一下子放松了許多。談話間，我吐露了自己這些心理過程。墨天說：“您冤枉我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繼續說道：“第一我不是名人，我對虛名不感興趣。第二對友人給予我的溢美之詞，心存愧疚，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不喜歡名利場上的虛頭巴腦。我喜歡生活中的真情和美好。”說著，他從包中取出一幅六尺大的書法近作：“您看，這是一位不算很熟的朋友寫的一首七言古詩。作者雖沒甚名氣，但詩中有幾句頗有生活情趣，又意蘊深遠。我喜歡，無所表達，盡己所能。筆墨書寫，回贈作者，算是一種敬意的表達吧。”說著，他居然能背誦全詩：“雨雪紛飛堵門庭，寂寞老翁斗室中。出無干路來無徑，入得熱窩去夢京……”墨天動情地說：“一位老人，雖然是普通老者，卻用最普通的生活場景道出了對民族、對國家興旺發達的期盼和對現實的針砭。借辛棄疾詞，道出‘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心志。多感人！最可嘆息的是，這位老人會友暢談的種種場景，竟是老人的記夢之作。讀來是不是有悵然若失之痛？”

我知道，真切地知道，如今在這商品社會大潮中，名家字畫其經濟價值之高，令普通人望而生畏。若求一幅字，真是若無真金白銀交換，怕是難上加難。而墨天竟然在作者并未請求下，慨然揮筆，書贈他人，該是何等純凈的胸懷！正如他自己所言：“我愛生活，愛真實，愛真實的情感，愛美好的一切。我不喜歡名人的光環，更不喜歡以名人自居。只要說得來，道相同，咱就是好朋友！”

這，就是我所認識的墨天。

（編輯·王文娜）

wangwenna@yeah.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