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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嘯長安

2013-04-29 08:01:43迦樓羅北斗
幻火 2013年6期

迦樓羅北斗

這一天的長安,下了一場持續(xù)一整天的豪雨。有人聽到了百鬼的惡嚎,有人卻聽到了絕美的樂章。據(jù)說,那樂曲,美好得,讓人,想要哭泣。

(1)

“骨笛,鶴骨笛。”古玩行里的老手肯定地說。

此時,長安的清晨還尚未被盛夏的暑氣吞噬掉那最后一絲涼爽,連帶著老手的聲音,也分外生寒。

“啊?”齊風(fēng)愣住,心中不覺一涼。

他的面前,那一支光潤細膩,在暗沉沉的桌上依然散發(fā)著柔和光芒的笛子是如此的精巧細致,有一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魅力。

老手的聲音還兀自在耳邊回蕩:“這東西,不過是骨笛,實在不算什么值錢物件。要細說起來,只怕還有人嫌它晦氣。別說賣錢,就算是送人,只怕也是沒人要的。”

“難道……就只能自己吹吹了?”齊風(fēng)的聲音,已經(jīng)掩飾不住地干澀。

那老手一笑,竟然又搖了搖頭,輕輕巧巧吐地出幾個字:“只怕,這都不行。”

“什么?!”

老手此時,已經(jīng)是帶著幾分憐憫口氣了,輕輕指點著那笛子上的一個樂孔,道:“你沒發(fā)現(xiàn)嗎?這個孔的位置不對,沒法吹奏出正確的音節(jié)。”

齊風(fēng)的臉色,徹底地垮了下去。昨天晚上他登堂入室做梁上君子,忙活了大半夜,最后到手的東西,不光不是件寶物,甚至連件像樣的東西也算不上,至多就算個……扔貨?!

老手不動聲色地揚手,送客。

齊風(fēng)失魂落魄,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外走去。

怎么辦?他現(xiàn)在急需用錢!

齊風(fēng)這些日子以來精心籌謀此次行動,為的就是一舉得手,擺脫困境。可是……

隱隱地,齊風(fēng)只覺得肚子一陣陣地翻騰。這時候,他才想起來,從昨天晚上開始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快十個時辰水米未進了。虛汗全部涌了上來,只覺得,眼前漸漸地……黑了下去。

齊風(fēng)是被一陣濃郁的香氣喚醒的。

這香氣,是一大碗肉湯的濃香!

齊風(fēng)幾乎是撲到了那個湯碗里,大口大口地喝著,完全忘記了此時自己身處何地。

等到一碗湯已經(jīng)徹底見了底,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一處精致的屋子里,且不說陳設(shè)精致華美,只看那屋角熏爐中燃起的裊裊熏香就知道,必然是鐘鳴鼎食的大戶人家。

再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素衣單衫本來就夠落魄了,剛才喝湯的時候還濺了好幾滴油漬。這狼狽情形,真的是想遮也遮掩不過去。

“你醒了嗎?”說話間,一個修長的身影,從門外走來。

要說風(fēng)度翩翩的少爺公子,齊風(fēng)見過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卻是完全不同。其實,細看過去,他也只是身形修長,白衣無瑕,可是,最特別的,是他的聲音,那聲音中有一股自云中而來的高渺氣息,讓人覺得,無論他說什么,都猶如天界梵音般,叫人不知不覺就為之動容。

齊風(fēng)急忙拱手行禮:“讓公子見笑了……”

這一碗窮途末路時送上的肉湯,對齊風(fēng)來說是勝過萬千金銀,讓他連感謝,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白衣少年不在意地微微頷首,不待齊風(fēng)開口,就又道,“我素來最愛音律,只是苦恨沒有一個知音。父母長輩都只說音律不過是雕蟲小技,只有讀書科舉方是正道。我今日看到兄臺昏迷之際,手中猶自緊握著一支笛子,就知道兄臺必然是如我一般愛樂的知音,于是就貿(mào)然搭救,只盼能與兄臺有知音之緣。”

“笛子?”齊風(fēng)愣了愣。

“不就是這個嗎?”白衣少年指一指桌角邊,正放置著的那支骨笛。

齊風(fēng)頓時醒悟,在昏迷的那一瞬間,他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來穩(wěn)住身形,那時候,骨笛正好從袖中滑出,他不由自主地,緊握住了那手中僅剩的全部。

曾幾何時,他也曾是個吹笛弄笙的紈绔少年,也曾有人贊他“一曲橫吹動京城”。可是,從得到這支笛子開始,他就只是將它當(dāng)做一個值錢的古物,竟然絲毫也未曾想過要吹奏一番。

緩緩伸手,齊風(fēng)將那支骨笛拿到手里,那曾經(jīng)在長安花坊里肆意笙歌的俊美少年,仿佛在這一瞬間,又回來了。

這是一曲《鷓鴣飛》,雖然只是一首簡單的民間俚曲,但是輕柔婉轉(zhuǎn),正適合久已經(jīng)不曾吹奏的他試練。

樂音舒緩又靈動,仿佛是一對對鷓鴣正在比翼飛翔,重重的枝蔓落落的繁花間,掠過了它們一雙雙的羽翼。

突然,猶如是玉瓶驟然墜地般,音色輕靈華美的笛子,竟然出現(xiàn)了一個突兀的撕裂般的音節(jié)。

齊風(fēng)的吹奏,戛然而止。

那一刻,齊風(fēng)猶如是被人從溫泉中,扔進了寒冷的冰室。那么美好絢爛的開頭,卻……只能有如此不堪破落的結(jié)局。簡直,就猶如一夕之間,就被以謀逆之罪下獄的齊氏一門。

原本以為花正香酒正濃,繁華富貴的日子還悠悠長長,卻不知道,一聲雷霆,齊家就已經(jīng)灰飛煙滅……

齊風(fēng)長嘆一聲,放下了骨笛,帶著一絲歉意望著面前的少年。那未染世事的剔透雙眸,真的就如同當(dāng)初的自己一般,只知道悠閑度日。

“你父母長輩要你用心向?qū)W,也是為了你的將來好。我……本想吹奏一曲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只可惜……”齊風(fēng)不再說下去。那支骨笛的一個樂孔的位置不正,竟然無法發(fā)出正確的音節(jié),他也只能憾然放棄了。

說著,齊風(fēng)已經(jīng)拱手,作別。

“可否請兄臺留步?”白衣少年在齊風(fēng)即將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突然開口。

“我初到長安,正缺一位西席,不知道兄臺可否愿意?”少年說著,已經(jīng)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學(xué)生賀云浮,在這里見過先生了。”

“我?”齊風(fēng)壓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樣一番奇遇。他在說什么,他要雇他做先生?要知道,在長安城中,只要家境富裕的都會竭盡所能地為家中子弟請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來做先生,這種職位,什么時候輪得到他這么一個來歷不明的落魄角色?這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這種事情,賀公子你總得問過家中長輩,才好做主吧?”齊風(fēng)推辭。

“這京中事務(wù),父母叫我自己全權(quán)處理,先生您大可以放心。”賀云浮的唇邊淺淺地漾起一抹笑意,這笑容如同梨花開放一般,極清淺,卻又猶如暗香襲來,叫人竟然是難以拒絕。

見齊風(fēng)沒有再推拒,賀云浮早已經(jīng)揮手叫下人端上一盤銀兩:“這些就作為定銀吧,請先生不要嫌棄弟子簡單怠慢就好。”

銀子!齊風(fēng)的心跳,在一瞬間驟然加速。有了錢就可以把母親的藥錢結(jié)清,可以為妹妹置辦嫁妝……家里的飯桌上已經(jīng)不知道多久沒有見過肉星了……

可是,真的可以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坦然接受別人的好意?齊風(fēng)只覺得不安。

“如果……你一定要謝的話,就把這支骨笛送給我如何?”看透了齊風(fēng)的心境,賀云浮玩笑似的開口。

“這個……”用竊來的贓物,去回報這樣一份情義,著實不妥。可是,此時的齊風(fēng),實在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2)

凝望著齊風(fēng)消失在視線的盡頭,賀云浮回過身來,此時夕陽正在一點點地收攏著它最后的余暉。

輕輕地嘆著氣,他握緊了手中的骨笛。

“還好,你回來了。”

入夜。

燈燃了起來,可在幽暗的靜室里,最明亮的,不是燈火,而是那一支骨笛。

在透窗而來的月光中,它修長的笛身上,似乎隱隱流動著清冷潤澤的光華。賀云浮端坐在笛畔,而在他的身下,流轉(zhuǎn)的法陣正一條條縱橫交錯蔓延。當(dāng)最后一處光脈交匯時,法陣驟然迸射出奪目的光華!

隨著賀云浮指尖的動作,那一道最強烈的光芒被引導(dǎo)著,射向骨笛。原本只是暗光流轉(zhuǎn)的骨笛,此時頓時如同玉樹瓊枝般,綻放出不能逼視的雪色光華!

賀云浮只覺得自己的視線,被一片徹底的白,完全籠罩!

他是在一陣接著一陣的噬骨之痛中醒來的,全身,都蔓延著難以忽略的痛楚。一剎那他幾乎要認為,自己早已經(jīng)不成人形。

而觸手而來地板的堅硬感覺卻讓他明白,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那就是說,他成功了!

賀云浮掙扎著,撲向面前的骨笛。尚未退盡的灼熱感覺,讓他只覺得手心一陣發(fā)燙,可是,更加澎湃灼熱的,卻是他此刻的心情。

他迫不及待地,將骨笛湊到了眼前。

一個樂孔,兩個樂孔,三個……

不對,那個樂孔還是錯的!他傾盡了全部的法力,只想要修復(fù)這支骨笛,卻總是,一次次地陷入失敗。

命運仿佛是在玩著一個永遠也不肯停歇的惡作劇,一次次地,樂此不疲。

這是第多少次了呢?他尋找各種可能的方法,苦心修煉增強法力,只想要將那個樂孔回歸正位。可是……卻……

賀云浮的手指,控制不住地緊握著骨笛,再一次被失望淹沒的他,簡直不知道此時應(yīng)該如何發(fā)泄!

而此時,如果有人在黑暗中睜大了那能洞察世事的雙眸的話,就會看到,原本金碧輝煌的賀家宅邸,其中一個角落正在暴露出腐朽凋敝的面目。

糟糕,剛才法力釋放過多,幻術(shù)要維持不住了嗎?

賀云浮眉間一凜,身形早已經(jīng)從窗中飛掠而出。

此時,烏云遮蔽了月光,長安城早已經(jīng)是一片沉寂。靜悄悄地立在樹梢的賀云浮凝視著那一大片正在不斷蔓延的烏云,唇邊卻掠過一抹冷笑。不是他的幻術(shù)維持不住了,而是,有一些東西,影響了原本完美的幻術(shù)結(jié)界。

“今天是晦日,果然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就都忍不住了。”

將骨笛湊至唇邊,在那三更的更鼓聲敲響的同一刻,一個悠長的音節(jié)也同時回蕩在長安上空。

懵懂無知的打更人只是覺得,手里的更鼓怎么突然如此嘹亮,響徹天宇,甚至,連原本晦暗的月色,都在這一聲之后,綻放出了原本燦爛的月華。

而在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賀云浮靠著背后的巨樹,一點點地在找回著原本的元氣。剛試圖去修復(fù)鶴骨笛后,頃刻間就又去驅(qū)散妖氣,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嘴角掠過一絲自嘲的笑意。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一定要做,那些他認為的,正確的事情。

比方,修復(fù)骨笛、驅(qū)散妖氣,還有……那件事……

齊風(fēng)覺得,自己仿佛,是在一瞬間開啟了某一扇不知名的大門一般。原本以為早已經(jīng)陷入到了無可逆轉(zhuǎn)的潦倒泥沼中的人生,開始驟然煥發(fā)出了前所未見的亮色。

母親的健康,妹妹的笑靨,這些在齊風(fēng)的人生當(dāng)中曾經(jīng)司空見慣的東西,在失而復(fù)得之后,頓時顯得是如此難得。

而這一切的轉(zhuǎn)變,都是因為一個人——賀云浮。

這個明明是偶然相遇的少年,卻就因為那支骨笛,認定了齊風(fēng)會是自己的知音。先是那救了命的一飯之恩,后來又請他做自己的西席。如此種種,怎能讓齊風(fēng)不感激在心?

齊風(fēng)能做的,就是竭盡所能地,為賀云浮盡心盡力。

漸漸地,齊風(fēng)在賀云浮府中,已經(jīng)不再像是一個簡單的西席,而更像是一種亦師亦友的存在。

賀云浮又在吹笛,吹他最喜歡的那首《云鶴追》。那一首悠長和婉的古風(fēng)笛曲,在他的指端和呼吸間破空而來,讓齊風(fēng)仿佛覺得,白鶴伸展開潔白的羽翼時,那撲棱棱的羽聲,撲面而來……

明明,這樂曲聲如此美好,吹笛的少年又是如此的挺拔奪目,可是,齊風(fēng)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

在睡夢中,他走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天地之間,仿佛什么也不曾剩下。只有無處不在的寒氣,將他緊緊束縛。他發(fā)現(xiàn),自己感覺如此冰冷的緣故,是因為他正踏足在冬季的冰湖之上,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是個漁夫,天寒地凍的時節(jié),依然要到冰湖上來鑿洞捕魚。

然后,他發(fā)現(xiàn),在那枯黃的衰草敗葦間,竟然有一抹紅色?!

他顧不上腳底洶涌而上的寒意,朝著那點亮了他視線的紅色奔了過去。

然后,他看到了,那一抹紅色,竟然,是一只丹頂鶴。那曾經(jīng)展翅云端的仙家精靈,此時竟然奄奄一息地匍匐在衰草間,只有勉力睜開的雙眸間,泄露出一線如同陽光般的金色。給這寒冷的大地,帶來了一抹暖意。

這個眼睛……這個金色……

“就算我吹得不好,你也別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當(dāng)面睡著了吧?”賀云浮笑著,用笛子敲了敲齊風(fēng)的頭。

面前少年披著金色夕陽的笑靨,和那睡夢之中仙鶴的眼睛,似乎在什么地方不動聲色地,依稀重合。

(3)

朦朧中,齊風(fēng)仿佛又聽到了那一曲輕靈的《云鶴追》。

他又在做夢。

他夢到自己在打漁,而在他的身邊,飛舞著的,是那一抹讓人心動的紅色。那只丹頂鶴恢復(fù)了健康,此時正在他的身邊。不過,齊風(fēng)在打漁,丹頂鶴也沒閑著,齊風(fēng)這邊還無所得,那邊丹頂鶴已經(jīng)準(zhǔn)確地叼起了一條魚。那流轉(zhuǎn)著金色光華的雙眸里,竟然真真切切地有幾分得意。

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打漁技術(shù)竟然會被一只鶴瞧不起的齊風(fēng),再一次,氣鼓鼓地揮舞起了漁網(wǎng)。這次好像手下很沉!齊風(fēng)大喜。

正當(dāng)他滿懷期望地拉起網(wǎng)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拉起來的不過是一截爛木頭?!

接著,他就聽到了丹頂鶴高亢清越的鳴叫聲,都不用解釋,他肯定是那只家伙在嘲笑他!

齊風(fēng),是在夢中笑醒的。

為什么,會反復(fù)地夢到那只丹頂鶴?難道,真的是因為那一曲《云鶴追》?齊風(fēng)迷惑了。

在回家的巷口,齊風(fēng)遇到了老六。那是個獐頭鼠目總是佝僂著身子的家伙。他總是灰撲撲地團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然后,悄悄地掠取。老六,曾是齊風(fēng)的“同伙”。

“齊公子你這些日子發(fā)達了啊。我看過了,那賀府可是……”老六說著,咽了咽口水。

“那里你不能動。”齊風(fēng)沉聲。說到最后三個字,他的氣勢已經(jīng)隱隱威壓。

老六抬起了頭,那煙塵滿面的臉龐上此時迸射出來的,卻是一絲威脅:“你別以為你算個角色了,就翻臉不認人了。好……你等著瞧!”

齊風(fēng)的心,按捺不住地,沉重起來。

數(shù)日后,賀云浮最喜歡的那支從不離手的玉笛,不見了。

那找遍了全府都沒有蹤跡的玉笛,卻被發(fā)現(xiàn)在齊風(fēng)正準(zhǔn)備給老母親帶回去的一盒點心里。而那時候,齊風(fēng)正提著這個食盒要往門外告辭而去。

頓時,剛才還吵吵嚷嚷的下人們,都啞了聲音。可是,那射過來的各式各樣的目光,卻已經(jīng)早道明了一切。

雞鳴狗盜!忘恩負義!斯文敗類!

齊風(fēng)仿佛看到,自己正在一點點地沉入那黑暗的深淵。今天的事情,想必就是老六一個不動聲色的報復(fù)。

真的,已經(jīng)不能再維持下去了嗎?那其實早已經(jīng)破碎的,光鮮的外表。

“啊!我竟然將這事情全忘光了!我吩咐廚房給你母親準(zhǔn)備點心的時候,看著那東西做得噴香酥脆,就忍不住自己拿起來嘗了一塊。那時候順手將笛子放在食盒里,竟然沒有覺察,現(xiàn)在才想起來!糟糕糟糕,竟然是差點要錯怪好人了!”賀云浮在眾人的注視中疾步走了過來。

食盒里整整齊齊放著的點心,正是七塊。

大家都知道,賀府的點心素來都是一盤八塊待客的,少掉的這塊,可不就是正好合上了賀云浮剛才的說辭。

一時間,一場風(fēng)波,就此散去。

“我……我還是離開吧。”齊風(fēng)沉默許久后,終于開口。

回答他的,不是話語,而是一曲熟悉的《云鶴追》。

他突然明白了,這一曲的意義,鶴,本來就是最高潔無垢的鳥兒。

賀云浮是在用這一曲告訴他:我,真的相信你。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無聲地打濕眼眶……

(4)

齊風(fēng)又在做夢。

在夢里,那頂著紅色光華的丹頂鶴,總是跟著打漁的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本平淡的生活,因為那一抹紅色變得如此的鮮亮。他仿佛突然發(fā)現(xiàn)了生活的樂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有了它的陪伴,他每天打到的魚都變多了。即使在十網(wǎng)九空的枯水季節(jié)里,他也能幾乎不落空。原本清貧的日子,因為那只鶴的出現(xiàn),漸漸地變得富足。

齊風(fēng)是帶著滿足的笑意,睜開雙眼的。

可是,有些陰影,卻是躲也躲不開的。老六又不動聲色地從巷子的拐角處慢慢地踱了出來。

“你還敢來?說,上次那支玉笛,是不是你搞的鬼?”

老六抬起那總是耷拉著的眼皮:“那支玉笛你可曾細看過?”

“當(dāng)然細看過。”那笛子乃是上好的玉質(zhì),觸手生溫。

“我看……你并不曾細看過。那支笛子,可不僅僅是玉質(zhì)溫潤那么簡單。你就沒有看到,那支笛子的內(nèi)部,刻了兩個極小的篆字嗎?”

極小的篆字?齊風(fēng)想了想,那笛子內(nèi)似乎確實刻了個什么字,但是他并未多想。

老六不緊不慢地道:“那兩個字……正是——輔機”。

“什么?!你是說,那是……”齊風(fēng)差點失聲叫出來,饒是他急忙噤聲,也不免徹底泄露了內(nèi)心的不安。

誰都知道,“輔機”,正是曾經(jīng)的凌煙閣第一名臣長孫無忌的字。而他因為反對今上改立武氏為后,才遭削爵流放自縊身亡。雖然此案已經(jīng)過去經(jīng)年,可朝野一直沒有平息的,是隱隱的為其平反之聲。此時若是能獻上這支笛子,再度羅織出他的罪名,相信是曾經(jīng)的皇后現(xiàn)在的天后最樂于看到的事實。

老六猥瑣一笑:“當(dāng)年這個案子就是許敬宗大人辦的。總有人說他辦案不公,要翻案。如今你獻上此物,許大人必可在天后面前再立一功。到那時候,榮華富貴,不正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你別胡說了,一支笛子,哪里能牽扯出這么多是非來?”

“在你這里是不行,可在許大人那里……就不同了。就憑賀府這來歷不明的偌大身家,許大人就能辦他們一個亂黨余孽的罪來。到時候,家產(chǎn)充公,可不正是大功一件?”老六那總是混濁的雙眼里,此時已經(jīng)迸射出貪婪的光芒,“現(xiàn)在,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把那笛子偷出來,去獻給許大人。”

“我……賀府有恩于我,這種事情,我不能做。”齊風(fēng)只覺得虛汗一層層地滲出來,他的頭腦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熱氣籠罩著,他怎么也恢復(fù)不了清醒,他只能急促地搖著頭。

“你怎么能這樣說呢?凡事有大有小,你獻上此笛,正是忠君愛國的表現(xiàn)。賀府的家產(chǎn)原本就來歷不明,哪里就那么干凈?難道,你要置忠君愛國不顧,只被那些微好處就丟了家國天下的大義?”老六不緊不慢地說著,還不忘長嘆一聲,“可憐你八十老母,還盼著能親眼看到你重振齊家的聲威呢。”

一瞬間,齊風(fēng)想起來了。齊家敗落的時候,那些平時趨之若鶩的親戚朋友們避之不及的景象。那些平時諂媚逢迎的笑臉,一下就變成了冷漠的白眼。可今天,機會來了!只要他能獻上那支笛子,就可以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仄讲角嘣疲?/p>

仿佛已經(jīng)從他的面色間,窺伺到了他全部的心緒變化,老六滿意地露出一個干癟的笑容。

“路我已經(jīng)給你指清楚了,你就自己看著辦吧……”說著,老六如同來的時候那樣,不動聲色地再度消失在了巷角。

怯懦的食腐者,只敢在暗處推波助瀾,若是事情能成,他自然會迫不及待地來分走那污穢的盛宴中屬于自己的那一杯羹,若是不成,他就依然躲在屬于自己的黑暗中營營役役冷眼旁觀。

可是……現(xiàn)在不是鄙視老六的時候,到底,要不要做?

齊風(fēng)仿佛看到了,自己向許敬宗獻上那支笛子,然后領(lǐng)到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獎賞。也許是幾百兩金銀再加上一個無足輕重的官職。像他這樣的罪臣之子,能如此翻身已經(jīng)是最大的幸運了,其他的他也不敢奢求了。

可是,真的要去換嗎?用賀府,用賀云浮去換那幾百兩金銀,去換那個芝麻綠豆大的官職?

不!賀云浮給予他的,是最艱難時候的一碗飯,是千夫所指時最珍貴的信任,是……將他當(dāng)做最重要的朋友的,那一份信賴!他怎么可以,就為了這些,去背叛這樣一份情義?!

齊風(fēng)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

在睡夢中,他再一次看到了,那飛揚的丹頂鶴。

而自己,正將它輕輕地攏在懷中。早已經(jīng)熟悉了這種撫摸的丹頂鶴安然地接受著撫摸。漸漸地,那撫摸的手法越來越重,當(dāng)?shù)ろ旡Q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的時候,它已經(jīng)……再也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血,染紅了手指。為什么鶴的血氣息會這么濃厚這么鮮紅?跟他平時接觸的那些魚,完全不同?!

不要想,不能多想!

殺了它!用它的腿骨來做笛子!

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最喜歡笛子,尤其是鶴骨笛。只是全鎮(zhèn)上下卻沒人能獻上一支讓知府大人滿意的鶴骨笛。于是,有富戶貼出告示,說只要有人能獻上鶴骨笛,就賞銀一百兩!一百兩!那樣就可以買自己的船了!他的心里被這個念頭牢牢地填滿了。他知道,那云天之外的精靈沒有人能捕捉到,除了他。

反正,鶴總是要死的,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其實沒什么關(guān)系……

他用力地朝丹頂鶴最纖細的脖頸處,折下去!

那曾經(jīng)流光溢彩的金色眼睛慢慢地閉上了……仿佛是天邊那最美的霞光,被黑夜徹底吞噬掉一般,那么的……寂寞。

他忘不掉這個眼神,他的心在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到最后,他制作笛子的最關(guān)鍵時刻,當(dāng)他制作笛子上最后那個樂孔的時候,孔,打歪了。

鶴骨笛,沒能完成!

那個最高的羽音,這支笛子無法發(fā)出來,它只會發(fā)出如同撕裂般的哭泣的聲音……

怎么會這樣?!

犧牲了那么多……可最后,手心里卻依然,什么也抓不住……

齊風(fēng),是流著淚,醒來的。

那種錯誤,他,再也不想犯第二次了。

因為,那樣的信任,他絕不想再背叛第二次了!

(5)

“就是這樣,那支笛子,你趕緊處理掉吧。”齊風(fēng)一鼓作氣,將老六的那些計劃和盤托出。

“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些?”賀云浮的聲音,突然變得非常輕,非常淡,淡得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想不到,你會這樣做。你這樣,要我怎么辦呢?”賀云浮昂起頭,盯著齊風(fēng)。此時他的眼神,就猶如上位者,正在冷漠地注視著麾下的臣子,不帶絲毫憐憫的冷眼相看。

“你為什么不把這件事情捅出去?你不是很需要錢嗎?捅給許敬宗,這樣,他們肯定會給你一碗飯吃,給你個小官兒當(dāng)當(dāng)?shù)陌 !辟R云浮的笑容如同浮在冰面上的單薄的陽光,找不到一絲溫度。

齊風(fēng)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聽到這樣的話。他只是控制不住地,重新審視著面前的少年。這,真的是他熟悉的那個,一心一意地信任著他的賀云浮嗎?

“怎么回事……你是吃壞了什么東西嗎?還是受了風(fēng)寒?”齊風(fēng)伸臂,想要摸摸他的額頭。

迎接他的,是狠狠地一下重擊!

猝不及防的齊風(fēng),就這樣一頭栽倒在了地上,痛楚從腹間傳來,讓他的額頭瞬間掛滿了冷汗。可是,比起身體的重創(chuàng),更加讓他迷惑的,卻是賀云浮。

為什么?那個總是言笑晏晏的孩子,會這樣對他?那總是伸出來握緊他雙臂的手,怎么會,突然變成了拳頭?

“你為什么不出賣我呢?是因為覺得你向我示警,我能給你更大的好處?”賀云浮冷笑著質(zhì)問。

“不!”齊風(fēng)用力地搖著頭,“我絕沒有那樣想過,我只是擔(dān)心……我擔(dān)心你的安危!”

“我的安危?比起我的安危,不是你自己的前程來得更要緊嗎?我這么一個跟你非親非故的人,你為什么要管我的死活?!”

“你……不是非親非故,你是我的……知音!”齊風(fēng)忍耐著身體巨大的疼痛,咬著牙,說完了,那最后兩個字。

“知音?!”回答齊風(fēng)的,是賀云浮譏誚的大笑聲。

然后,緩緩響起的,是賀云浮平靜的述說。

“你不覺得,我們當(dāng)初的相遇,實在太過巧合了嗎?”

“因為,我的計劃,就是用這三個月的時間,徹底地得到你的信任,然后,再將你的人生,徹底地,推入深淵!”

齊風(fēng)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你說……什么?我跟你……無冤無仇……”

“你相信嗎?我就是,當(dāng)初被你殺死的那只鶴。你在那一夜夜的夢境中,應(yīng)該早已經(jīng)想起了當(dāng)初的往事吧?”

齊風(fēng)的身體,驟然僵硬。賀……鶴……他不是早已經(jīng)察覺到,這其中隱隱的關(guān)聯(lián)了嗎?望著面前面容脫俗的少年,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有對他就是當(dāng)初的那只仙鶴,感到難以置信的無法接受。

“我所做的,跟當(dāng)初你對我做的,完全一樣。”那高潔脫俗的聲音依然在繼續(xù),只不過,吐出的,不再是溫和的低語。

在冰天雪地中的援救。在陋巷中的一飯之恩。

在漁村里的朝夕相處。在賀府里的日日相對。

在寒冷日子里的彼此照應(yīng),和信任。

在千夫所指時,賀云浮那篤定的信任與關(guān)心。

一直到……最后,齊風(fēng)親手扼殺了,那全心信賴著他的鶴。

“那……請你,動手吧。”齊風(fēng)閉上了雙眼。

長久的沉默,籠罩在彼此之間。

齊風(fēng)等了很久很久,那預(yù)想中的重擊卻遲遲沒有來臨。當(dāng)他終于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看到的,是賀云浮的背影。他的聲音,帶著些低啞的粗糲,不復(fù)曾經(jīng)的清潤美好:“只是,到了最后的最后……你為什么,要不顧及自己的榮華富貴,來告訴我這些?!如果你再無恥一點,我就可以……我就可以毫不遲疑地將你斬殺!為什么……為什么?!”

齊風(fēng)徹底怔住,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只知道,那夢中曾有過的無邊無際的懊悔,他,再也不想體會一次了。

“你滾吧。”這是賀云浮最后對齊風(fēng)說的話。

齊風(fēng)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他看不到賀云浮的表情。他卻覺得,那正背對著他,站立得如此筆直的少年,是在哭泣。

天光,在一瞬間,就被黑夜完全地,吞噬掉了。

(6)

長安霧霾,遮天蔽日。

天空中重重的霧霾,在尋常人的眼中,只不過是暗沉的黑色濃云。而在真正的術(shù)者的眼中,卻是一團團正在糾集的惡靈。

失去了太陽帶來的純陽正氣的鎮(zhèn)壓,那些潛伏在京城地面上蠢蠢欲動的惡靈們,正在一群群地集結(jié)在一起,試圖吞噬京城中那蓬勃的生氣。它們,要將這繁華富麗的京城,變成一座死城!

賀云浮握著那支鶴骨笛,靜悄悄地懸在七重浮屠之上。這里,是全京城霧霾最重的地方,而他,曾經(jīng)的鶴精,現(xiàn)在的鶴骨笛之靈,要做的事情就是,滌蕩霧霾,驅(qū)散妖氣!

笛,古人謂“蕩滌之聲”,故笛子原名為“滌”。它的能力,就正是振聾發(fā)聵,滌蕩妖氣!

將骨笛送至唇邊,緩緩地,那一曲《云鶴追》從他的唇邊,流淌開來!

這一曲,并非是普通的樂曲,而是可以鎮(zhèn)妖邪,祛百鬼的無上妙音!

隨著樂曲的逐漸變幻、升高,那些原本濃厚的濃云,仿佛被一只雪白的仙鶴撕開了一道裂口,漸漸地變得稀薄起來。

樂曲聲在流轉(zhuǎn)滌蕩,而那些濃云聚集的速度,卻更快!賀云浮好不容易才驅(qū)散開一片,可是,它們又迅速地翻滾聚集起來!

而且,不光是聚集,那最濃黑污濁的一片,已經(jīng)開始漸漸聚集出了隱約的……人形!

賀云浮心中更急,吹奏的速度越來越快。可是,那個人形依然在他的面前,逐漸成形。

當(dāng)那個形狀最后凝聚起來的時候,賀云浮看到的,竟然是一個……巨大的娃娃。

如果忽視他灰黑的面色的話,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可愛的。圓眼睛,雙下巴,全身都圓滾滾的可愛娃娃。只是,這個娃娃,卻是目光中滿是怒氣。

“為什么……要殺了我……為什么……不要我?”

嬰靈!這是嬰靈!

每次戰(zhàn)亂,最先被犧牲的,總是這些無辜的孩子!所以,即使富庶如長安,也依然會累積起嬰靈的怨氣。

巨大的嬰靈在不斷膨脹著身軀,遮蔽著原本透徹的天空。

凝視著那越來越膨脹的身軀,賀云浮的神色,也越發(fā)沉重。那首《云鶴追》他已經(jīng)將前半闋吹奏了數(shù)遍,可是,除了能讓那嬰靈膨脹的速度稍稍放緩?fù)猓床坏绞裁粗苯拥淖饔谩?/p>

如果……不是這幾個月來,疏于修煉,卻將力量耗費在了維持幻術(shù)來復(fù)仇的話,說不定……一個聲音在細聲低語。心緒,驟然一亂,手底的音節(jié),頓時亂了一拍。面前的嬰靈,立刻覺察到了他的變化,再次地,更加睜大了雙眼。

那籠罩著灰蒙蒙的霧氣的雙眸里,蕩漾著水汽,嬰靈雖然是惡靈,可是,此時他的面容,卻是如此的懵懂無辜。

維持著吹奏的節(jié)奏,賀云浮緊緊注視著嬰靈下一步的舉動。

卻只見他的嘴角慢慢地蕩漾起一抹笑容,低低的笑聲一點點濺落:“真……好聽……媽媽……哄寶寶睡覺……”那含混不清的聲音中,那股久違的思念之情,不知不覺地,包圍在賀云浮的身旁。

嬰靈,其實只是在無意識地破壞,他其實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造成多么大的傷害。

心中的那些說不清楚的情緒,彌漫得更加分明了。

剛才還睜大了霧蒙蒙雙眼的嬰靈,此時卻仿佛是孩童在依戀著母親的雙手一般,伸著胖乎乎的手指,一點點地朝賀云浮,靠近。

那濃黑的霧霾凝聚成的渾圓的指尖,一點點地,一寸寸地,距離賀云浮越來越近。

這是危險!

明明心底的警鈴聲已經(jīng)如此響亮,可是賀云浮,卻不想避開。因為,這是孩子,在對母親伸展出來的,信任的遮挽。他,不想讓他落空。

突然,賀云浮只覺得手中的笛子,竟然脫手而出。

說時遲那時快,那支鶴骨笛已經(jīng)嗖地朝地面墜去!

賀云浮急忙朝地面掠去,可是,那濃黑的巨大嬰靈卻立時遮擋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辦!失去了重要的法器,只怕……今天是兇多吉少!剛才,自己為什么會一時心軟,竟然任由他靠近?明明,信任根本就是……就是不應(yīng)該存在的東西!

仿佛,是為了回應(yīng)他心底的這句咆哮,遠遠地,竟然在那看不清的濃云之下,傳來了……《云鶴追》的樂曲聲!怎么回事?!只是,雖然是一樣的樂曲,吹奏之人不再由樂曲中灌注滌蕩惡靈的法力,這剛才還能退敵的一曲,此時卻絲毫沒有了剛才的威懾之力。

聽著那首曲子,賀云浮急忙朝地面掠去。嬰靈的阻擋讓他左沖右突,而在這仿佛變得無限漫長的時間中,一個推測,慢慢地,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

不!不可能的!那個懦夫怎么可能在這樣的時刻,跑出來?只怕,他只會躲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

可是……知道這《云鶴追》上闋一曲的人,除了……

他想不到其他人。

終于,腳底傳來了清晰的觸感。賀云浮落在了地面上,濃黑的霧霾,讓他幾乎連伸手的咫尺之間都無法看清。可是,那一曲,依然如此執(zhí)拗地傳來。只不過,比起最開始的時候,樂曲的流暢婉轉(zhuǎn),此時,樂音竟然已經(jīng)開始斷斷續(xù)續(xù)……

糟糕!霧霾中有瘴氣!

雖然由于他的壓制,瘴氣并未四散開來,可是,如果長久地置身在這濃稠的霧霾中,普通人很快就會……

賀云浮加快了腳底的步伐,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直沖了過去。

終于,那個身影一點點地,現(xiàn)出了身形。

是齊風(fēng)。他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灰暗,可是,他依然在執(zhí)著地,吹奏著那一曲《云鶴追》,明明由普通人吹奏絕不會產(chǎn)生什么效果的樂曲,卻在他執(zhí)著的努力下,依然將那濃黑逼退了數(shù)尺。

覺察到賀云浮的出現(xiàn)時,齊風(fēng)的臉上,頓時現(xiàn)出了毫不掩飾的笑容。他停下了笛聲:“還好,你沒有事。”

賀云浮覺得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在迅速地膨脹著,他劈手就從齊風(fēng)的手中奪走了那支笛子,惡狠狠道:“又到這里來給我添什么亂?!給我滾!”

“你是在用你的法力,滌蕩京城的惡鬼嗎?我也可以幫你的,你剛才也看到了,我的笛聲也可以……”齊風(fēng)的話語,戛然而止。賀云浮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朝霧霾中飛去。

“為什么,你不吹奏《云鶴追》的下闋?如果上闋能滌蕩百鬼,那么下闋一定……”齊風(fēng)急忙追問。

在他看到京城滿天的霧霾的時候,就已經(jīng)隱隱覺察到了這不是普通的天象。而那猶如迷宮里為了引導(dǎo)真相而留下的金色絲線般的笛聲,卻將他引到了這七層浮屠之下。

他將染血的手指,背在了身后,他不想告訴賀云浮,他是怎樣壓抑著驚懼,從一只面目猙獰的惡鬼手中,奪走了這支笛子。因為他知道,這是屬于賀云浮的重要的法器。

而此時,看起來他還是幫不上任何忙。他只能,把盤旋在心底好久的疑問,和盤托出。

賀云浮曾說過,這首《云鶴追》有上下兩闋,上闋溫柔婉轉(zhuǎn),下闋慷慨激昂。可是,從剛才開始,賀云浮所吹奏的,一直是上闋,那應(yīng)該更能祛除百鬼惡靈的下闋,卻始終沒有響起。

“這是因為,這支笛子,無法吹奏出下闋。”賀云浮的身影,終于停住,冰涼的聲音,穿過霧霾傳來。

“為什么?”

“你不是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了嗎?這支笛子,無法發(fā)出正確的音節(jié),而那唯一錯誤的音節(jié),就是代表著高亢激昂的‘羽音,沒有‘羽音我無法吹奏出那《云鶴追》震懾百鬼滌蕩妖魔的下一闋。”

“難道……”齊風(fēng)喃喃自語。

他想起來了,當(dāng)年,帶著抑制不住的驚惶的他,無法直視那曾經(jīng)屬于天空精靈的最后碎片,他,怎么也無法完成那最后一個樂孔。到最后,隨意下手的結(jié)果,就是樂孔出錯,他,徹底地毀掉了一切。丹頂鶴翩然的生命,和他自己,平淡生活中全部的光彩……

仿佛已經(jīng)從他的眼睛中,透視出了全部的一切,賀云浮淡淡地點頭:“就是這樣。我生來就是殘缺的,我無法成為真正的法器。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賀云浮的話語聲,越來越慢,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了,那笛子上,染滿的血跡。他不愿意再思考下去,齊風(fēng),是怎么將這支笛子,牢牢地,握在手心里的。

“咕——咕——”一種帶著黏膩味道的吞咽聲,驟然從頭頂傳來。賀云浮一怔,抬頭看去的時候,他的眼神驟然凝滯!那個剛才還睜大著懵懂雙眼的嬰靈,此時已經(jīng)漸漸地,變了模樣!

它看起來,長大了一些,面上的神情也幻化得更加分明。可是,最清晰的,是他嘴角垂下的涎水。他不再朝賀云浮伸出手指,而是驅(qū)趕著足下的層云,一點點地向前蔓延,而那越來越清晰的“咕咕”聲,卻是從它的腹中傳出……

在覺察到賀云浮的存在后,它張開大嘴,遲鈍地朝他撲過來。在那洞開的喉間,閃爍的,是點點魂火!而那看似唇邊涎水的東西,并不是水,而是,濃重的晦氣!

一滴,兩滴……

被那黑色的涎水濺落到的地面,原本蔥郁的地面竟然迅速地變成灰白的死地之色!至于那些植物,更是在瞬息之間就已經(jīng)變成了焦黑的朽木……

原本懵懂的嬰靈,現(xiàn)在正在迅速地魔化,變成餓鬼。

不能再遲疑了!

“賀云浮,這里很危險!”齊風(fēng)看著那一滴滴黑色的液體在蔓延,他控制不住地向后急退。可是,賀云浮卻依然挺立在那黑暗之中,義無反顧。

“這是我存在的意義,即使……我無能去剿滅惡靈,我也,要戰(zhàn)斗到最后一息。這就是我的使命。”賀云浮說著,不再回頭。

使命!

齊風(fēng)凝視著那個在濃黑的霧霾中分外單薄的背影,心中從來沒有如此懊惱,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在這樣的時刻,竟然,一點忙也幫不上!

賀云浮的笛聲,又再度地響起。

《云鶴追》的樂曲,繚繞在耳畔。明明是和緩的樂曲,可是,齊風(fēng)卻在這樂曲中,聽到了隱隱的金石之聲。賀云浮正以生死做博,而他,怎么可以就此逃離?!

可是,與最開始不同,賀云浮吹奏了半天的《云鶴追》,那餓鬼的變幻卻并沒有因此中止,相反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幻生。齊風(fēng)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他成長的歷程。那原本面團般的身軀,在逐漸地變得修長,他……即將幻化成年的姿態(tài)!

“你的笛聲,對我沒用!”惡鬼發(fā)出刺耳的譏笑聲。

賀云浮迎上他的目光,反擊:“真的嗎?”

“當(dāng)——”惡鬼的聲音,突然被另一種聲音打斷。

齊風(fēng)感覺到,自己的頭頂,正在滴落雨滴!那原本厚重得如有實質(zhì)的濃黑云霧,頓時在雨水的洗禮中,略略地減弱了原本的威勢。惡鬼少年的面色,也變得前所未有的猙獰。

“想不到……剛才你是在招來雨水。只可惜,你真的以為這種凡間的雨水,能奈我何?!”

賀云浮冷冽一笑:“若是雨水不行,那么……雷呢?”

說話間,那裹挾著閃電的雷已經(jīng)霍然砸下!

惡鬼少年一驚,急忙躲閃!

可是,這驚天的雷火,卻……并沒有落空。

齊風(fēng)的全身,都被那金色的雷火,徹底地籠罩著。怎么會這樣?!賀云浮大驚。他沒有想要劈他的!他怎么會,正好站在那個最容易被雷火劈中的角度?!

所有的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太迅速,賀云浮來不及多想,因為,他看到,那個滿身是火的人,正在朝著他,跑了過來!

賀云浮只覺得,自己的腳步如此沉重,竟然一步,也邁不動。

齊風(fēng)的臉,仿佛在微笑著,仿佛這一團火,已經(jīng)清清楚楚地滌蕩掉了他心里所有的遺憾和悔恨。他朝著賀云浮,伸出了他正在燃燒著的,手指……

然后,他的指尖戳到了鶴骨笛的笛身上,賀云浮看著,那曾經(jīng)屬于人類的手指,是怎樣,一寸寸地,化作飛灰。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的景象。他猛然發(fā)現(xiàn),他似乎,從來就沒有認識過齊風(fēng)。因為,現(xiàn)在的齊風(fēng),燃燒著火焰的齊風(fēng),是如此的,滿足。

當(dāng)他終于回過神來,明白此時此刻發(fā)生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什么的時候,齊風(fēng),已經(jīng)倒了下去。

“《云鶴追》的,下半闋,我……送給你了。”

他在說什么?!

賀云浮低下頭,他看到的是前所未見的景象!在鶴骨笛的笛身上,一個全新的樂孔正在成形!

那是齊風(fēng),燃燒了自己全部的生命,交換而來的樂孔。曾經(jīng)錯誤的那個音節(jié),終于被調(diào)回了正道。鶴骨笛終于可以再度吟唱出全新的,完美的樂章。

賀云浮伸出手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法遮挽住任何東西。在那天雷降下的一瞬間,他就已經(jīng)做好了全部的選擇。

我要把所有的悔恨,燃盡。我要把最初的美好,還給你。

賀云浮將鶴骨笛,再一次地,送到了唇邊。

從未有過的笛聲,如同狂龍在險灘中怒吼,如同傳世的名劍,發(fā)出第一聲長嘯!那浸透了齊風(fēng)全部生命的樂曲,在瘋狂地蔓延著!《云鶴追》的下半闋!沒有悔恨,沒有迷惘,只有我的信念!

這一天的長安,下了一場持續(xù)一整天的豪雨。有人聽到了百鬼的惡嚎,有人卻聽到了絕美的樂章。

據(jù)說,那樂曲,美好得,讓人,想要哭泣。

在空氣中,仿佛有仙鶴,在清亮地,震動翅膀……飛翔、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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